【休闲娱乐室】中,掌声雷动。
山羊站在聚光灯中心,带头鼓掌。
可怜的老鼠在他黝黑锃亮的皮鞋下躺着,一动不动,安详得像个鼠娃娃。惨白的灯光打在他头顶,为数不多的卷曲毛发泛着寒光。
宾客们噤若寒蝉,木讷地拍手,发出充满规律的“啪、啪、啪”——一阵震耳欲聋的整齐声响,紧接着一阵诡异的死寂。
他们鼓掌,表达着对老鼠的敬佩。
山羊目光灼灼,盯着地上的老鼠。
老鼠趴着,原本深黑色的上好西装现在已经碎成断片,像极了经历炮火摧残后的“残垣断壁”,他的后脑勺呈不均匀的灰色,毛发稀疏,鲜血淋漓。
一阵令人窒息的恶臭出现。
老鼠的背部忽然出现一张羊皮卷,形状不规则,边缘泛黄,依稀能看清楚羊皮卷上书写的文字。
一双细长的手把嵌在老鼠背上的羊皮卷挖出,指甲间血肉模糊,他费力地将羊皮卷展开,轻抹面上的血渍,抬手展示在众人眼前。
“以此为契。
‘栀离’需要将‘人皮面具’交给老鼠;
‘老鼠’需要将下一场派对的拥有权交给‘栀离’,并保护‘栀离’安全。”
山羊低头,借着聚光灯打下的强光勉强阅读,白色的光点在他眼中游移。
随着他沙哑的声音,羊皮卷上的内容展示无遗。
是一份——契约。
老鼠和栀离的契约。
现在老鼠死了,隐藏在他身体中的契约就随之显现。
而栀离,因为老鼠的死,可以直接得到老鼠的许诺;
不用付出一分、一毫。
比如——山羊献祭需要的人皮面具。
细碎的墨发下,青年那一双桃花眸格外亮。
他隐匿在华美的暗红幕布后,悄然注视着舞台上发生的一切。
山羊回头,正对着幕后的青年。
漆黑的瞳仁里一点光亮也没有,深不见底,直直锁定栀离。
他深红色的嘴唇蠕动,低哑的嗓音溢出。
“栀离先生,你的目的达成了。呵……”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终几乎听不见。
“就当是我送给您的见面礼吧。”
栀离看着山羊,柔顺的长发在此刻显得别扭又绅士,他白皙的脖颈裸露,眼眶带着迷离的粉红。
畏着一股莫名的寒风,他有些瑟缩,便不自觉往风衣里缩了缩,极其纯良、无害。
“谢谢山羊先生,只是……我还有个问题。”
他红唇开合,像是吐出美妙的音符,悦耳动听;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无比,眼神懵懂,看得山羊一愣。
山羊注视着他,似乎是在默许。
栀离浅笑盈盈,目光直接,毫不回避山羊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老鼠先生也是【休闲娱乐室】中的宾客,同样也受到先生您所设立的‘公平’规则保护……”
他顿了顿,眼神饱含深意。
“是偏袒我吗,山羊先生。您这样并不公平。”
青年炽热的目光汇聚在山羊布满着杂乱毛发的面具上,眼神倔强,一种罕见的不屈在他的眼中荡漾。
缤纷的灯光汇聚在比例完美的身躯上,形成一副绝美的画卷。
山羊身形一晃,显然愣住了。
“不。老鼠先生可不是来到三楼的宾客。”
漆黑的眼珠像是深不见底的天坑,复杂、幽暗……他看着栀离,上下打量这位更加可爱的长发青年。
栀离轻轻点头,长发随着主人用力上下晃动,狭长的眼眸、上挑的眼角在此刻并不显得凌厉,反而十分乖巧。
潮湿的、发霉一般的腐烂味充斥着栀离大脑,腥臭……浓烈的恶臭萦绕在他的鼻翼。他的脑袋晕乎乎的,很难思考。
无数道目光从下而上锁定栀离,数不清的轻浮,无处不在的恶意……
青年面色苍白,身体小幅度颤动,但他依旧在强撑,保持镇定,真诚地对山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
语气真切,充满感激。
山羊别过头,双手摩擦,像是苍蝇,站定在满是污秽的舞台中央,猥琐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不断摩挲指腹。
在男人矮小的身躯后,一双弯曲的红唇渐渐向上扬起,直到高高挂在那张精美的脸上。
温和的笑脸扭曲成诡异的样子,人类近乎无法完成。
是栀离。
他猜得没错,山羊会满足他的愿望。
毕竟——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牺牲。
为了母亲。
山羊一定会答应。
只是有一点。栀离并没有想到——面具。
关于面具与规则,两者之间的关联并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但他能猜个大概,结合上先前对老鼠的逗弄、老鼠的追杀,以及最关键的——库库拉的暗示。
“先生,我还没说让你戴上面具呢。”
少女的惊呼在栀离脑中回荡,怎么也甩不掉,只能一遍又一遍被迫听着少女充满诧异的嗓音。
“先生,我还没说让你戴上面具呢。”
……
面具,在城堡中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戴上面具,玩家就会成为派对乃至城堡所认可的一员。
如果他猜得没错:正是因为在客房走廊戴上面具,才能从走廊来到三楼【休闲娱乐室】;
想象一下,如果当时他没有选择将人皮面具戴上呢?
是否会被困在三楼?是否会被走廊上的各色动物头颅追杀?就像初次打开客房房门所受到的强烈注视感,来自木门正对面,双眼泛着血红凶光的山羊头颅。
正因为面具,他错过二楼走廊潜藏的杀机。
正因为面具,他受到派对规则的保护,宾客们就算再想要他的‘脸’无能为力。
贪婪的老鼠,原本想要利用规则“和平”的缔造契约,以小博大,拿到栀离的面具。
可惜,老鼠没有料到,栀离并不傻,同样意识到脸上“人品面具”的重要性。
想着,栀离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鲜红的嘴唇高高挂起,和洁白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诡异、恐怖同时出现在一个过于貌美的人上。
忽然,青年的嘴角撇下,用牙齿碾压红润的嘴唇,直到渗出丝丝铁锈味的血渍。
他猛然惊觉,琥珀色的眸子定住!随后缓慢地、缓慢地转向舞台正中的那个男人……
山羊,一定是在规则之下!
看似是山羊为了栀离杀死老鼠。
实则老鼠在追杀栀离时,选择脱下面具。
他早已不受规则保护!
豁然开朗!
栀离猛然睁大双眼,血丝在眼球上不断蔓延,裸露!眼睛正对强光,生理性的眼泪在一瞬间溢出,却依旧干涩难受。
这是一种极为怪异的生理体验。
不受规则保护的老鼠。
作为派对主人的山羊。
两人为了各自目的对峙,山羊实力更加强大,略胜一筹。
“啪啦!”
灯光消失,黑暗漫延。
忽明忽暗,忽闪忽亮。
栀离顿在原地,脑中思绪万千,眼前时而鲜红一片,时而充斥黑暗。
薄薄的眼皮在强光下不堪一击。
他忽然定住了!
像在一瞬间被石化,彻彻底底愣在原地。
活下去。
其实很简单。
……
“朋友们,连灯光都在提醒我们,该开始‘献祭’了。”
恢弘的嗓音响起。
山羊无奈地笑道。
他转头,看向栀离;又直视前方,望着【休闲娱乐室】中所有宾客。
山羊拽着栀离胳膊,强硬拉到舞台正中,青年有一瞬间的震惊,但很快调整回来,冷静地跟着山羊……山羊捻着软绵绵的羊皮卷,塞进栀离手中。
“啪嗒。”
刺痛感传来,就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针管狠狠扎进肉里,然后反复碾压、摩擦。
一滴黑水从羊皮卷滴到栀离掌心,拳头不受控制攥紧。
青年目光坦诚,他对山羊微笑。
被黑色包裹的指尖圆润,指向贵宾席,似乎是在含蓄地表达自己的诉求。
背对着灯光,山羊点头。
阴影占据了他的面具,仅仅露出一只眼睛——漆黑,圆滑,闪着自大的光芒。
“嗒、嗒、嗒。”
青年从舞台角落下来,绕着外场慢慢回到贵宾席。
听着愈发近的脚步声,梅花鹿转头,眼眸亮晶晶的,看着青年手中古老的羊皮卷。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只得尴尬地笑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栀离坐在她身边。
青年纤长的手指熟练地将羊皮卷卷在一起,呈圆柱状,轻轻放进风衣口袋里。
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梅花鹿,微弯,似月牙,温柔又美丽。
……
贵宾席,烛光摇曳,暗淡、阴冷。
一楼,灯光绚烂,不同的色彩均匀分配在每一位宾客头顶,规则、整齐。
他们看着山羊,虔诚的目光却永远投向“母亲”。雕塑眼睑低垂,隔着冰冷的石块,悲悯的灵魂正在和她的狂信徒们对视。
山羊抚摸着她最满意的作品,用干燥杂乱的皮毛贴上“母亲”的身体。
就像贪恋母爱的小羊羔,多么不舍、多么留恋!他闭上眼,睫毛同皮毛混杂,深深沉醉在“母亲”怀中。
“母亲……”
他呢喃,伸手抱住“母亲”。
“母亲……”
宾客们跟着咕哝。
他们的声音不似以往整齐,参差不齐,栀离能很明显听出有低哑的女声、高昂的男声、小孩尖锐的叫喊……
是渴望。
无数的渴望!
对见到母亲的渴望!
“白蛇先生。”
山羊恋恋不舍地离开“母亲”,幽深的目光看向坐在第一排的白蛇。
宾客们的口型依旧在变化。
只是没有声音。
被称为“白蛇先生”的是个男性,身高目测一米七,身形瘦长,看起来柔弱无比,仿佛被风一吹就倒。他的脸上戴着标准的蛇类动物面具,菱形的脸上虽光滑却凹凸不平,鳞片尾端由白变黄,像是被烟熏一样。
白蛇先生坐得笔直,在听到山羊的呼唤后身体明显僵住,手不自觉握紧身边戴着白兔面具的女孩。
“妹……妹、妹。”
他吞咽口水,磕磕巴巴,额头冷汗直冒。
身边的女孩似乎被他抓疼了,用力把他甩开,凶巴巴地瞅了他一眼。
“为了母亲。”
女孩斩钉截铁道,白兔面具上的小眼睛闪着嗜血的红光。
“好。”
白蛇先生闭上眼,随即开口:
“好!”
他很坚定。
为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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