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
风雨在讨论声中悄然退场，一阵放在这相当古怪的敲门声悍然登堂。
这次被打断的众人是真的紧张起来了，更有甚者直接取下了旁边的火把挡在身前。
是什么东西才会不发一言半夜叩响教堂的门扉？总不能是期待着死人爬起来开门……
不敢深想，叶藏拽起门前还在揣兜神游的鱼飏就窜到了人群背后。
门外的人显然也没有多等回应的意思，随后就推开了门，紧接着两个穿着黑袍的人闪了进来——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来者一高一矮。
高个子瘦得像枯柴，颧骨突出，蛇一样的竖瞳导致眼白部分偏多，看起来不怀好意；另一个矮胖，看起来略显油腻，眼睛里泛着苍蝇眼一样的金属光泽，盯着人的眼神就像在看几块小点心。
戒备中，高个朝众人的方向走了过来，空气中那根看不见的弦瞬间绷到极致。
“滚开！”那人的目光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他的声音夹着漏风似的难听的嘶嘶声，“棺材里躺的骗子欠我们的钱，今天就要把他拖出去喂狗！”
听见这话，鱼飏暗自摩挲兜里那个在面板跳出同时多出的钱袋，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二人。
他仿佛捉住了来自昨日童话的、飘散的一抹光点。
模糊的记忆中，那是一个讲述“善有善报”的故事。
葬父的约翰奈斯在风雨教堂中用父亲留下的遗产替素昧平生的死者还清了欠款，希望他得以安眠，而死者感念其善，化身旅伴，与他一起冒险，收获了许多奇遇——他们一路行善，杀死魔王，拯救了被巫术诅咒的公主，最后旅伴与他告别，告知自己即是他曾经在教堂中帮助的那个死者，从此善良的旅行者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篇童话名叫《旅伴》，被收录在《安徒生童话》中，不同于其他脍炙人口的名篇，冷得简直像鱼飏的幻觉。
所以现在是要他们扮演那个“善良的约翰奈斯”，接受同样的选择和考验，直到救下公主，才能脱离游戏？
但这么冷门的童话为什么会成为所谓的游戏副本？没有故事背景的补充，真的只是让他们围绕原本“善有善报”的主旨进行简单的角色扮演吗？
“你身上有带钱么？”鱼飏蓦地歪头问叶藏。
叶藏捂着空空的衣兜窘迫地答道：“抱歉小鱼哥……我没有。”
钱袋的刷新随机。
鱼飏点点头，又把微侧的身子正回去，悄无声息朝棺材挪了两步。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拿到这个钱袋，却也不想当众把它交出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简直就是块烫手山芋，会给自己招来一堆麻烦，这个临时团队中脆弱得像玻璃质一样的平衡也会被突然蹦出的石子就此打破。
“怎么，难不成你们还要替死人还钱？”徐德勇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嗤，呆瓜一堆，烂好心，也不瞧瞧有没有这种资本……”
“啧。”鱼飏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其实他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且不说死人欠债是真是假，他们压根都不清楚这个鬼地方的流通货币是哪种，又何谈替人还钱——如果不是鱼飏身上多出个钱袋的话。
而钱，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很重要的，如果在这里交出去，后面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
对于这种影响未来走向的选择，也没有人会贸然让步，纷纷等待着头羊站出来替大家抉择。
李英昭开口盖过了徐德勇的数落，他朝门口的二人问道：“他欠你们多少钱？”
“你们要替他还债？”矮个声音黏腻，像是含了几口痰。他跟了过来，以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众人。
“五十。”高个随即手掌向上，这是向他们讨钱的意思了。
不，我就问问……
李英昭陷入了沉默。
“我这有金可以吗？”似乎又获得了什么预示的伊丽丝说着解下自己的黄金耳钉递了过去。
“嗬忒。”徐德勇欲啐。
然而矮个抢过金子便扔进了嘴里，嚼吧嚼吧就咽下去了。
“不好，不够。”他那双分不清在看向哪里的眼睛似乎将在场的人都挑选了一遍，不满地揉揉肚子。
“喂！这不是欺负人吗？！”林袅袅不满，被身旁的刘波挡下。
黑袍二人没有回话，只是高个将手伸得更远：“五十。”
他们一副泼皮样，似乎开了口就是认定他们要替死人出头，步步紧逼，虎视眈眈。
3202年了，没人会在兜里揣多少现金。
尴尬之时，思易拿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递了过去，结果高个撤回了手，任它飘落到地上。
“五十”瞬间成了一个单位未知无法计量的数额。
那只手继续从每个人面前经过，并从他们的口袋里攫取一点什么。
手表、手机和扔在地上没人要的纸币，统统都砸进尘土里，与旁边的破旧棺材无异。
讨债人很快站定在最末的鱼飏面前。
“嘁嘁，我看，这钱你们给不了了。”高个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鱼飏，妄图看出个满意的答案来。
叶藏抱着险些砸坏的手机替鱼飏惴惴，而不对这最后一人怀有希望的众人如临大敌，连好不容易配合的徐德勇都再次目露凶光。
眼见黑袍人将要动作，鱼飏从衣兜里摸出什么，“啪”一下拍在了高个手里：“有，怎么没有？”
希望的余烬复燃，众人期待地朝那望去。
“一百，不用找了。”
“……”
那簇还来不及壮大的小火苗终于是被一盆夹着冰块的冷水啪叽一下狠狠浇灭了。
气氛顿时死得不能再死，没人想去看黑袍人的表情，只因“天地银行”四个大字明晃晃的，实在是太过扎眼。
他妈的！怎么会有人在兜里揣冥币啊！啊？！
连通行的纸币都没有作用，更别说这种面值大到有几百亿的东西了……还有那句“不用找”，怎么想都是挑衅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张“百元大钞”就像是被愤怒点燃，变成了渣渣，落到地上只剩了一半。
“啊，不收啊。”鱼飏看起来有点遗憾，心疼地将冥钱捡起来揣回怀里。
高个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条黑缝，而矮个子的视线不停往人群飞，早就挂上了三尺垂涎。
蝇鹫将飨宴，而故事的正开头，年轻的旅者本该在此奉献，舍弃自己所有的银钱。
“你们说他是骗子，只有傻子会替他还债。”鱼飏侧身让开道路，一手指着棺材，“我没钱，仅剩的你也替我烧给他了，那你们就去找他要吧。”
其他人：“？”
这不扯淡嘛……但这话一出，明摆想要向活人发难的讨债人也整不会了，对着人群和棺材犹疑不定。
“是那个故事吧！就是思易最后讲的那个童话故事吧！”一直很没有存在感的易正却在这时候跳出来，带着哭腔道，“那快想想办法，旅伴的帮助非常重要！不能让他们将人拖走啊！”
他的叫喊成功重新引来了讨债人的盯视，那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下有什么正疯狂攒动着。
“艹！”
“什么东西？！”
“啊！”
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裹着淡黄色的透明黏液疯狂蠕动着，它们不知何时包围了人群，火光之外再难下脚，一踩就是一团恶心的肉酱。
“思易讲的故事？”鱼飏自动给这些小可爱打上了马赛克。
“叫《旅伴》，”叶藏答，“是一个善有……”
“知道了。”鱼飏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既然表明了态度，却又有“好心人挺身而出”，他便拉着叶藏蹲到了稍微干净的椅子上，事不关己地望着在火把的余焰中挣扎、翻滚、蜷缩、变黑，同时散发出蛋白质焦香的蛆虫出神。
有人试图开门冲出去，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动作，虫群立马占领了大门，火把丢过去烧焦一片，然而它们没有像刚才一样散开，火光迅速被虫潮吞没消化殆尽。
原先摇摇欲坠的大门顿时变得坚不可摧。
“入此门者，必当舍弃一切希望。”
这是地狱吗？
迷蒙的思绪中，鱼飏混沌地想。
“娘希匹……憨崽子！开棺材！不是说要开棺材么？！发什么愣！”
徐德勇抖落爬上裤腿的虫子，冲到棺材前猛推，可是棺盖纹丝不动，而人群仍在忌惮着那个不祥的预示，他便只好转头对着鱼飏吼道。
可鱼飏像着了魔，对他的怒声不为所动，只盯着炭化的虫子。
叶藏准备上前帮忙，也被他拉住了。鱼飏依旧是那副表情，似乎还在发呆，只是下意识不想让他离得太远。
讨债人不动了，面孔彻底藏进了黑袍下。
源源不断的蛆虫很快覆盖了这里，更有不安的嘶嘶声密布，火把的燃料即将告罄，除了几条椅子，再无落脚之处。
“棺材旁边没有虫子！不开棺材才会死！开棺啊！”
一道尖锐又凄厉的声音同信号枪一样响起，搅得众人如同池鱼一样乱窜。
鱼飏循声看去，但发声者早就藏进浑水里难辨踪迹了。
很快，李英昭、刘波和伊丽丝也站到了棺材旁，四人合力将棺盖朝上推去。
狭小的黑盒子里闯进过一丝光亮，然后被偷偷掖上，不知在黑暗的浪潮中翻涌了多久，再次迎来了天明。
盒子里面究竟有什么？
是一块糖果、一只鞋子、一头魔鬼……还是人世间所有的邪恶？
所有人都以为，棺材里该躺着故事中的那个死者，再不济也会有解决困境的道具，而事实证明，这是一段彻头彻尾的谎言——别说钱了，连令双方拉扯了许久的尸体也不翼而飞，整具棺材空空如也。
死局。
“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现在怎么办？！”众人惊呼。
听到声音，鱼飏也怀疑地朝棺材内看了一眼，确实什么都没有——不，或许曾经有，只是连同自己刚才悄悄扔进去的钱袋一并消失了。
消失就消失了吧，在已知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担起“帮助”的美名，挺伪善的，还不如死者诈尸自救的戏码好看。
“啊！”几乎同时，易正尖叫着扔开熄灭的火把，转而疯狂抓挠自己的手臂，鲜血从浅色的衬衫下渗出，可以想象到底下的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李英昭忌惮地看了眼站定不动的讨债人，然后避开虫子转身去查看易正的状态。
折叠刀划开袖口，露出了底下的血洞，而这些密密麻麻的血洞里还有别的东西在蠕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易正跌坐在地连连后退，压爆了不少虫子。
有人捂住嘴巴生怕尖叫出声，李英昭也愣怔住。
“艹，这都是什么东西！”徐德勇握着火把抵到黑袍人面前意欲威胁，结果刚有靠近的动作，就有一浪一浪的虫子将他逼退，只得悻悻退后，解决爬到自己身上的。
思易上前拿过小刀，扎进易正手臂上的血洞里，缓缓将虫子挑了出来，然后捡起带着余烬的断木棍往伤口按去。
思易利落地处理完了虫子，李英昭撕碎布条，简单地替易正包扎了伤口。
叶藏看得面色铁青，忍吐忍得辛苦：“小鱼哥……”
“嘘。”鱼飏拍拍他的背，凑近他握紧的火把。
“噗……噗……噗……”微小的爆炸声间断传来。
松油燃烧的气味里，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香。
温暖的火光中，只有糯米粒大小的半透明白色小虫顶破同样不起眼的卵，向着远离火焰的另一头爬去。
“！”
“火把的火油里有虫卵！”
在鱼飏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执炬的那对情侣也喊道。
他们丢开火把，但失去了火光的保护，蛆虫就会卷土重来，哪怕衣服也能充当一时的燃烧物，火焰还是灭得迅速。
从烈火中诞生的虫子朝着黑暗的死亡缓慢爬行。
鱼飏没有犹豫，皱眉夺过叶藏手里的火把，从兜里掏出一把冥币借火点着，接着将火把朝门口一扔。
“砰——”
命运多舛的夜晚迎来了第三声巨响。
下章理所当然晟哥救场——开门！“救火”！
被头砸又被脚踹，心疼兢兢业业的门板一秒……
（话说怎么一家子都喜欢动不动踹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旅伴”（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