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破,天边泛起了淡淡的蓝紫色,宽敞明亮的庭院里,一红衣男子站在海棠花树下,手中紧握一柄长剑,剑身泛着淡淡的寒光,宛如冬雪般冰凉而深邃。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流畅的弧线,他的身形随着剑法的施展而移动,如同游龙戏水,轻盈而不失力度。
随着海棠花的落下,男子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守在一旁的羽洛接过他手中的剑,顺便将掌心的帕子递给他:“主子,今日的早朝一定很精彩。”
谢淮砚异常俊美的面容上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说出口的话里却含着几分幸灾乐祸:“你说说他,惹什么不好,偏要惹女人。”
“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羽洛赞同般的点了点头,向来一本正经的嘴里突然吐出这么句话。
谢淮砚颇为惊诧的扭头瞥了他一眼,戏谑的笑了笑:“瞧瞧!连你都懂的道理,身为太子的他居然不懂。”
羽洛挠了挠头,快速跟上男子的步伐,疑惑反问:“主子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
公主府的湖边亭榭内,丫鬟已将雪清扫干净。女子神色倦怠的靠在贵妃椅的椅背上,毛毯裹住她的身体,只露出了一颗脑袋从远处看起来煞有几分可爱。
周边有几颗柳树围绕,杨柳青青微微垂落着,影子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偶有风刮过,荡起千层涟漪。
江寒垂眸遮住眼底异样的流光,快步走上前:“主子,今晨早朝上,御史大人将昨日之事上奏,离皇大发雷霆,皖阳候虽没有实权,可到底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更何况那死的还是他唯一的儿子,眼下太子已经被下令关进了诏狱。”
沈铃兰淡淡地嗯了一声,抬了抬下巴:“宸王殿下呢?可有说什么?”
江寒摇头:“不曾。”
身旁的谷雨笑了笑,弯下腰倒了一杯雨前龙井,递给沈铃兰:“说起来,昨日宸王殿下将公主抱到宫门外的时候,着实给奴婢吓了一跳,还真以为您怎么了呢!”
霜华坐在凳子上,笑的乐不可支:“公主能有什么事儿啊!谷雨你还别说,我感觉咱们公主和宸王殿下站在一起挺般配的。”
沈铃兰佯装气愤的将茶水搁置到一旁,伸出手指着她们两个:“好啊,你们皮又痒了是吧?竟然学会打趣主子了!”
江寒无视主仆三人的嬉闹,默默走到案台前倒了杯茶,靠着柱子一言不发,捏紧杯沿低头抿了一口。
“诶对了,”沈铃兰停下动作,扭头看着江寒:“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街上的路人说华京最好的绣纺在城西,要不要属下陪您一同前去?”
沈铃兰朝他摇了摇头,语调严肃道:“只用霜华一人陪我去即可,你和谷雨就留在公主府,若是有人过来有好随机应变。”
“我的好公主啊,您什么时候才能把门口那几个家伙给赶出去啊?他们站在那儿,我们想出去就只能易容,好麻烦啊!”霜华撇撇嘴,小脸皱成一团。
沈铃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倒是也想把他们赶出去,可现下暂且还不行,再等两日吧!”
云锦绣纺,拥有整个华京手艺最好的绣娘,听说里面的绣娘最拿手的便是苏绣,随便一幅绣品都如同真的一般,尤其是双面绣,那简直可以用栩栩如生这个词来形容。因此找她们绣东西,价钱也非常昂贵,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和小姐,来这里置办衣裳首饰。
沈铃兰带着霜华刚踏入云锦绣纺,立刻就有小厮上前迎接。秉持着霜华说的走到哪就要美到哪的原则,一直以来两人易容之后的样子都很好看,不过今天不同的是,她俩扮成了男人。
绣纺里的所有姑娘们几乎都看呆了,无论是丫鬟还是小姐亦或是夫人,无一例外,都被两人这幅风光霁月的模样所吸引。
沈铃兰一身淡绿色锦袍,腰间坠着一块海棠花纹玉佩,整个人气度不凡,仪表堂堂,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更是衬得她像个儒雅的书生。她身旁的霜华则穿着白色锦袍,模样风流,俊逸又潇洒。
刚才正在同顾客说话的女掌柜回过神来,扬起笑容快步走到沈铃兰身侧,对小厮摆了摆手,示意他直接离开:“两位公子,是想置办些什么?”
沈铃兰刻意压低声线,对女掌柜附耳低语道:“我们这里有一单长久的好买卖,不知掌柜的可愿意做?”
女掌柜美眸流转,思忖了几秒钟,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人进了二楼的雅间,坐在椅子上,很快就有丫鬟进来添茶。
女掌柜随意搅动着手中的紫色帕子,抬眼看着沈铃兰,直接步入主题,媚声询问道:“不知公子方才说的好买卖是什么?”
房间里的陈设一应俱全,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看来这绣纺背后的老板很是有钱。沈铃兰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二人最近刚开了一家衣铺,听说华京最好的绣娘都在您这,所以就想过来跟您做笔生意。”
闻言,女掌柜狡黠的目光在沈铃兰和霜华的身上来回扫视: “跟奴家做生意是当然可以的了,只是这个价~”
沈铃兰直接打断她的施法:“一张图纸一百两。”
霜华被自家主子说出口的话给惊呆了,虽说她们钱很多,可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拽住沈铃兰的衣袖:“一百两,是不是有点多了。”
“无妨。”沈铃兰轻轻握住她的手,抬眸看了眼女掌柜,轻言浅笑道:“本公子画的图纸就值一百两一张。”毕竟……她这些衣服可不好绣。
“诶呦公子您真是个爽快人呐!奴家就喜欢您这样的!”女掌柜笑的十分开心,生怕沈铃兰反悔,她连忙招呼丫鬟去楼下拿了纸和笔墨过来。毕竟有谁会嫌钱多呢?
街上,霜华高兴的吃着沈铃兰给她买的糖葫芦,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对了主子,您刚刚给那女掌柜看了什么!为什么她的样子那么惊讶呢?”她的嘴巴里塞的鼓鼓囊囊,说出口的话也囫囵不清,沈铃兰险些没听懂。
沈铃兰停下脚步,宠溺的弹了弹她的脑门:“等衣服做出来,你不就知道了。”
纭衣阁是她在这个世界开的第一家衣铺,光是修建就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而那些结合了古今所有元素风格的设计图纸她更是画了好几年。
在沈铃兰穿越过来的这十年里,她开了很多家酒馆,酿酒技术是跟她妈学的,设计衣服图纸则是跟她一个朋友学的,总之技多不压身,有钱好办事。
她仰头看了看快要黑掉的天空,侧头对着身后只顾吃糖葫芦的霜华开口说道:“你先回去吧。”
“那好吧,主子,您一个人可千万要注意安全。”霜华知道,公主每年今天的这个时侯,都会一个人去酒馆,从不让任何人跟着。她还记得之前江寒曾问过公主,为什么要去酒馆,公主却也只是坐着,垂眸不语,可霜华能看得出来,公主的神情很忧伤。
城西的巷尾深处,开着一家古色古香的酒馆,其门楣正上方挂着一块铜色牌匾,用龙飞凤舞般的草书题写着“南风酒馆”四个大字,字迹凛冽又透着几分清秀风雅。
店内布置简单而不失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描绘山水的墨画,画中云雾缭绕,山峦叠翠,为这家酒馆增添了几分超脱于世俗之外的意境。几张雕花木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每张桌上都置有一盏油灯。
酒馆的门窗关的很紧,容貌艳丽,媚而不俗的女掌柜端坐在柜台里,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算盘。
角落里,昏黄的灯光在夜色中摇曳,映照出沈铃兰萧瑟又悲凉的身影。桌上一碗未动的长寿面已经凉透,她执起一坛拆封的酒,倒入黑色瓷碗中,仰头灌进喉咙。明明是味道甘甜的美酒,喝进她的嘴里却如同断肠草一般,苦涩难言。
沈铃兰爸爸死的早,她自己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从小就跟妈妈相依为命,妈妈的酒馆生意很好,她也如愿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更是凭借美妙动听的歌喉成了红极一时的大明星,可惜最后瞎了眼被男人所骗。
而今天也是沈铃兰妈妈的生日,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妈妈四十七岁,现在也不知道她在那个世界过的怎么样了,在这里的每一天沈铃兰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可是她回不去。
夜色如墨,悄然降临,寒意渐渐渗透进每一寸空气,带着刺骨的凉意,穿梭于街巷之间。
谢淮砚半张的脸都隐匿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虚实,他的眉色很淡,双眸微眯,上下打量着这家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酒馆。
“三哥,你停在这看什么呢?”谢折卿上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酒馆的角落里坐了一个身形清瘦的人。
虽说搁了一层窗户纸,瞧不太真切,可他谢折卿是何许人也,堂堂沐王殿下,走南闯北多年,识人认宝更是不在话下,这单薄的背影分明就是个男的。
“三哥……”他面色尴尬的张了张嘴巴,低声询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喜欢看男人了?”
谢淮砚凉凉的扫了他一眼,吓的他立刻噤声,然后在对方的警告和示意下,耷拉着脑袋抬手推门,结果—门纹丝不动。
“不是吧?!我的天,这才什么时辰啊?”谢折卿不可思议的大叫了声,这声音大到屋子里的两人都能听得见。
沈铃兰皱了皱眉头,怎么感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只是此时此刻她心情烦闷,什么都不想理会,甩了甩手,自兀自的饮着酒。
秋樱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了眼沈铃兰,见她没出声,便起身走过去,开门,面露歉意的朝两人笑道:“不好意思,两位公子,我们店这个时辰已经打烊了。”
谢折卿闻言沉了沉眸色,往日那份吊儿郎当的模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皇权威严,他冷笑开口:“既是已经打烊,那为何店内还有客人?”
这个家伙是在说我吗?沈铃兰淡淡的掀起眼皮,一副美人图就这么水灵灵的映入了她的眼帘,那男人依旧是红色衣袍黑色大氅,模样潇洒又随意,只不过与第一次见面不同的是,这次他没骑马。
他俩……怎么来了?是过来喝酒的吗?沈铃兰在心底思忖着,倘若今日真将他俩轰走了,那明日她这家酒馆怕是就直接从华京消失了吧?罢了,左右自己现在易了容,更别提他俩根本就没见过自己真正的样貌。
秋樱在华京待了这么多年,直觉一向准确,看面前这两位公子的气度和衣品都不似凡人,若是得罪了还不知会有什么事发生,可里面坐着的又是老板。
她面色纠结的扭过头去,就见那人微不可查的朝她点了点头。
秋樱见状连忙绽开笑颜,侧过身子,请他们二人进来:“外面天寒地冻的,两位公子快请进。”
殊不知她们二人这点小动作,早已被谢淮砚看在了眼里。
方才在门外还没闻到,这会儿进来之后浓烈的酒香扑面瞬间而来,谢折卿迫不及待的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来:“给本公子上几坛桑落酒!”
“好嘞公子,您稍等。”
今日打烊的时间比较早,店内的伙计都回家去了,最近天冷生意不好,本来以为今晚不会来人了,结果谁知道,居然来了两尊大佛。
谢淮砚散漫的靠着椅背,挑了挑眉峰:“这桑落酒很好喝?”
“那当然,两年前我去云溪国游玩的时候,也是在一家南风酒馆里,喝到了桑落酒,三哥你不知道,我当时还厚着脸皮跟人家掌柜的讨酒方来着,可惜,”谢折卿叹了口气,又道:“那掌柜的说,店里所有的酒方都是他们老板自己配的,别人都不知道。”
“是吗?”谢淮砚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幽幽开口道:“你现在可还想要那酒方?”
“我想啊,当然想了!难不成三哥你有这酒方?”谢折卿难掩激动。
“我是没有,但她有。”谢淮砚懒洋洋的抬起手指了指。
“啊?三哥,”谢折卿瞳孔地震,一脸不信的转过身看着沈铃兰:“你说这个家伙他是老板?!”
沈铃兰的身形焉然一僵,缓缓抬眸,正对上男人那双略带轻佻的眸子。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到早上霜华说的那句,感觉公主和宸王殿下还挺配的。
沈铃兰努力扯出一抹友好的微笑,端起面前的碗朝两人举了举:“公子猜的不错,在下正是南风酒馆的老板。”
见对方承认,谢折卿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去,反应过来后,他尴尬的咳了两声,对沈铃兰拱手抱拳道:“幸会幸会!”
许是自己真的有些醉了,沈铃兰竟鬼使神差的开口邀请他俩坐过来跟自己一起喝酒。让她没想到的是,宸王殿下还真坐过来了。
谢折卿一把捧起沈铃兰的酒,仔细闻了闻:“你这坛酒不是桑落吧。”
沈铃兰面露醉态的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支起下巴,对他缓缓说道:“当然不是,此酒名为松醪,色泽金黄透亮,口味醇厚而细腻,入口绵柔又不失力度,是我酿给自己喝的,店里不可卖。”松醪酒也是沈铃兰的妈妈,最爱酿的一款酒。
谢折卿恍然大悟,“我就说进门的时候,怎么闻到了一股很陌生的酒香味呢!”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的把脸凑过去:“那个…我可不可以尝一口啊?”
“可以。”沈铃兰点头。
酒过三巡后,谢折卿的话唠是怎么也止不住:“今日还是我第一次和兄长来这个酒馆,说起来,云溪国的南风酒馆开在都城最繁华的地方,而离国的南风酒馆却被你开在了没什么人的城西巷尾处,此举可是有什么深意吗?”
谢淮砚唇角微勾,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不等沈铃兰回答他直接出声询问:“在下也有一疑问,不知姑娘为何要易容?”
“是了是了!你为何要易容呢?”先前看背影的时候,谢折卿只以为她是个男人,后面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才发现,她易了容而且还是个女人。
“唉!”沈铃兰眉头轻轻一皱,无奈叹气道:“两位公子,你们有所不知,我仇人很多,易容也实属无奈之举,若以真面目示人,如今我怕是唯剩尸骨留存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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