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苏知浔一早接到了小张的电话。
结果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她拍的照片经系统一比对就确认了过往犯罪记录,这人不是本地人,以前在河北留下过故意伤害和寻衅滋事的前科。
小张问这人有没有骚扰苏知浔的亲戚家人,需要的话就报个警,让派出所出人去敲打敲打他,别再叫缠着妹子了,像这种情况缠来缠去还真有可能出事。
苏知浔说先不用,谢了人后便给店里打了个电话,让送点烟酒到小张那去。
吃完早餐,她难得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看晨间财经新闻的重播。
“罗民。”苏知浔拿着遥控器晃了晃,“事不过三啊,哪儿来那么多巧合的事。”
昨晚回家的时候过车道闸口,那机器没扫上她的车牌,苏知浔倒车重进那一下好巧不巧就在后视镜里又看到了那个人——又或者是那身衣服。
是韩栋的人?苏知浔想她在外生意做得虽然广,但自己并不是抛头露面的经营人,而且她的原则向来是双赢,从不做踢人饭碗的事,和她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只要让她吃上肉,她一定能想法子让朋友们都吃上席。
自古以来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知浔就是这种人,所以她近来唯一有可能得罪的,能劳师动众派人来二十四小时跟踪她的,也就只能是韩栋了。
现在报警并不实际,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即便真证明了罗民是跟踪,那大路朝天,他跟着她也并不犯法,顶多是利用关系警告一番,对这种人来说警告毫无用处,反而打草惊蛇,韩栋手下不缺人,再换一拨对她反而不利。
而且这种公子哥傲得很,人未必是他亲自指派,直接去挑破也很愚蠢。
“找个保镖?”苏知浔倚着沙发看天花板。
跟着她冷哼一声,很快打消这个念头,生意还得做,买卖还得谈,保镖信不信得过两说,最直接的便是会影响她谈判的流畅度,熟人之间养成信任的距离和氛围不容易,多出那么个人,谁都别扭,她犯不上。
她嗤笑:“还真当姐怕了你。”
心里有了谱,苏知浔拿起手机将拉黑N天的亲妈孙仪的电话放了出来,回拨。
那头很快接通,一来就是熟悉的抱怨,苏知浔说:“行了行了,中午回家吃饭。”
每周日苏家雷打不动要吃个家宴——当然是名义上,有这么个规矩说出去是好听用的,显得他们家相亲相爱有格调,再说深点儿,就是装X,学人家老钱家族那套。
苏知浔换上前天备好的裙装,换了只白金kelly,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家。
苏家的房子在津市老牌富人区,独立一栋,讲求个闹中取静。
回去路不远,但苏知浔算算也有半个来月没进过门了,她今儿还开那辆奔驰,想着下午去趟店里再换,陌生车牌在保安那受了阻。
苏知浔降下车窗,直接刷脸:“小杨,麻烦给开个门。”
“哎呦,小苏总,”保安探寻地走近,立马换上笑脸,“好些日子没见您了,很忙吧?”
苏知浔也笑:“是忙,这天秋老虎还是厉害,保安亭还没给安上空调?”
小杨赶紧抹了把汗,憨笑道:“说是要安,但还不知道啥时候呢,您进您进,别热着。”
她从车门储物格拿了瓶水递出去:“喝点儿水,我吹着空调有什么可热的。呵,对了,最近小区附近没见着什么奇怪的生人吧?”
水是依云,小杨拿手里受宠若惊,忙说:“没有没有,咱小区内外二十几台监控看着呢,门岗也是二十四小时轮换的,所有外来人员都得登记了身份证才能进,您放心。”
苏知浔说行,改明儿她再和物业反应反应空调的事,跟着便走了。
车停门口,家里院子门没关,知道她要回来,一进门保姆孙阿姨就迎了上来,苏知浔顺势抱了抱她,把点心礼盒递过去,说:“阿姨,你好像瘦了点。”
孙阿姨快六十了,很早就在苏家干,以前苏知浔上下学、去课外班,虽然有司机,但她每天都会在门口接送,那会儿苏家还没烧包到要雇俩私人厨师特意来做饭,苏知浔打小就是吃她的手艺长大,感情很深。
“哪有,你才是瘦了呢,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呀?”孙阿姨其实早估摸着她该到了,特意在玄关厅里两头跑,等着她来,“工作再忙,身体也重要呀,哎,好久不回家……”
见她那又笑又想哭的模样,苏知浔搂着她肩说:“我这哪儿是瘦了,明明是紧致壮实了,最近健身呢,你别操心我。对了,这两盒里白色袋子是专门给你买的,有你喜欢的桃酥。”
“哎呀,别抹眼,真是的,快快,先去放起来,别叫人看见了眼馋。”
孙阿姨叫她哄笑了,陪着她往里走。
还是熟悉的客厅,满眼烂俗土气的米色间金,苏知浔每次一见那挑高层上硕大的水晶吊灯就想翻白眼——
他们家这套房子买得早,那会其实苏家还没富到那个程度,就为了面子硬是咬牙买了这么个法式别墅,法式在当年多新奇,倍儿有面,结果就是没多少预算留给装修。
苏知浔那时太小,还不懂里头的门道,别墅这玩意是典型的养比买贵,装修的钱和买房的钱能到一比一就算控制得不错了,他们家当年加上她妈肚子里那个,统共四口人,再多一个保姆,住这四百多平的房子就像住在镀了金的鬼屋。
这么多年过去,房子里的软装修修改改,还是那副土豪相——穷装什么贵族呢?
“谁破车啊?”烦躁的抱怨声从楼梯口传来,“耽误老子进车库。”
先闻声后见人,苏知浔回头瞥了眼,果然是她那满身logo的亲弟,“我的车。”
苏鑫禾上身DIOR老花衬衫,下身LV牛仔裤,脚踩灰色的ccp运动鞋——鞋底跟踩着火炉融过似的,拉出一绺绺胶——叫苏知浔看着浑身难受,他摘下墨镜往桌上一扔,棺材板样的砸进沙发里,左脚跷上沙发背,右脚耷拉在地毯上,二流子一样笑:“怎么回事儿啊老姐,开这么个破车,不是你风格啊。”
“不会是买卖要黄了吧?”
苏知浔笑了声:“阿禾,少操没用的心。车技太差就别碰车,那么宽的路都开不进车库,你宇哥不接待你多正常,回头、我还得谢谢他去。”
迟宇是苏知浔二手车店的合伙人,以前是个赛车手,家里开了个不小的修车厂,很懂行,津市这二代圈子里玩儿车的,很多会在他们店里处理倒下来的跑车,苏鑫禾一直很眼馋,几次背着亲姐去找过迟宇,这她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宇哥背叛我啦?”
苏知浔笑都懒得笑了,这人被送出去读了三年书,回来还是半点人事儿都不懂,“你在英国除了学会喝酒泡妞和飙车闯红灯之外,还学了些什么?”
“别那么说你弟弟。”她妈孙仪从厨房监工归来,板着脸训道:“这么久不回来,回来就是斗嘴。还有你,坐好了,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
苏鑫禾嬉皮笑脸地坐起来问:“妈,饭好了没,饿了。”
“嗯,你去楼上叫你爸下来,等人齐了就开餐。”
“好嘞!”苏鑫禾虎头虎脑地晃着去了。
装孝扮乖,真是辣了她的眼睛,苏知浔翻了个白眼,转头问:“还有谁来?”
她妈说:“你二叔二婶。”
“哦。”趁着现在还只有她们两个人,苏知浔问:“之前韩栋那个事,后来怎么样了?他说什么了没?”
“你还知道问?”她妈斜眼瞥她,“一言不合就摔碟子砸碗,你是痛快了,有没有想过你爸你妈,别人怎么看咱苏家?——没家教,教不好子女,都是长辈的责任,你倒还有脾气了?”
果然,只要她们一对话,永远是牛头不对马嘴,苏知浔压下火:“您能不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想知道韩栋是什么态度。”
她妈没好气道:“人家需要有什么态度?韩家是大家族,学的东西,受的教育,能和你一样失态吗?我也真不理解,从小哪一样我没让你去学?马术、网球、礼仪、语言……能学的不就是这些吗?我和你爸从来也没舍得给自己添置什么,把钱全——”
“好了。”苏知浔揉着眉心打断她,权当自己看不见她的红宝链子翡翠镯,“我回来就想和你说声,最近你们出门自己注意点,我这两天发现有人跟着我。”
“跟着你是什么意思?”她妈很快恍然大悟,“噢,你怀疑是小韩派人做的?”
“至于的吗,虽然面子上的确弄得不好看,但跟踪?”她笑着摇头,不以为意道:“你要是真觉得怕,我就再帮你约约看他,你当面给人道个歉,是吧。”
我道个锤子的歉。
苏知浔觉得自己太阳穴上的神经一跳一疼,正打算撤退,恰好赶上玄关楼梯同时来人。
这下好,人齐了。
被迫坐下,她一面切牛排一面听家长里短的抱怨,二叔家就是专程来吐苦水的,说苏悠如何如何不懂事儿,现在真是翅膀硬了管不动了。
她妈便也跟着借人家的活例话里话外敲打她,说:“养女儿要操的心就是多,早点结婚是对的,定下来才踏实,她们这代小孩儿条件太好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大人的话不懂得听,等到后悔才是真的晚了。”
苏知浔没说话,却挺响的冷笑了一声。
几个人都看过去,她妈又说:“像小浔吧,小时候多好的孩子是不是?她说要去北京就去北京,要学金融就学金融,我想着女孩子自己愿意闯闯也挺好,学成了回自家还能接替我,也帮衬帮衬她弟弟,结果就拖啊拖,你看看现在吧……”
两家人就这么用孩子你来我往地互相比烂,苏鑫禾跟着说:“哎,就是,我都跟着发愁,挣再多钱有啥用,我姐要是变成了老姑婆,以后岂不是得我给她养老。”
苏知浔啪一声拍下筷子,笑道:“阿禾,多大本事说多大的话,你千万把钱存好,我也怕以后你万一讨饭讨到我那去尴尬。”
“还有啊,爸、妈,二叔二婶,有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世上能靠得住的,还得是自己手里的钱,您几位是不知道,我开了酒吧,弄了会馆才懂,呵,这世道,可乱着呢,靠谁都没用。”
桌上的人都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撂下话,她眨眨眼说饱了,拎起包便走,在玄关给孙阿姨拦着。
她也猜到多半会是这样,递给苏知浔一袋水果说:“回家要记得吃,补充维生素身体好,知不知道?”
苏知浔脸色难看,勉强挤出点笑:“好,会吃的,下次我挑没人的时候回,想你做的番茄炒蛋了。”
开车出来,苏知浔一脚油门直接上了高架,之前攒下的火气半点没消不说,反而见长,连带着看路上的车都没一辆顺眼,她狠踩地板油反超过后头那辆不长眼的变道车,硬是把商务车开出了跑车的架势。
这么开不行。
半道,理智终于稍微回笼,苏知浔想她那个家就是有这种能力,分分钟将她苦心经营的平静啃食一空。
这时候真去换辆跑车租赛道冲几圈反而玩儿不出好成绩,还容易出事,苏知浔减速思考了一番,在就近的道口下了高架,转向往健身房去了。
注:ccp,Carol Christian Poell的简称,米兰的先锋时装品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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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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