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席上，两个年轻女人同时上台，各自当庭签署和宣读证人承诺书。
曲衍森先看向年龄比较小的那位：“请问王矗对你有过性骚扰的行为吗？”
小依：“有过，他经常拍我的背，我一开始以为是我想多了，但是我后来发现他总是拍到没有衣服的地方，才感到不对劲。”
曲衍森：“他有对你实施过猥亵吗？”
小依犹豫，似乎有点拿捏不准猥亵的具体含义。
法官解释：“性骚扰通常是指违背他人意志，具有性内容的语言、文字、肢体行为等形式的骚扰。猥亵则是指用□□以外的方式进行的□□行为。他有没有做出让你感觉更加不适的行为，比如从一开始只是拍你的肩背，后来成了抚摸。”
小依想了想：“没有，如果他那样，我肯定会一耳光扇死他。”
曲衍森：“那他有威胁你吗？”
小依点点头：“有，其实我在那个公司只待了两个月——第一个月转正阶段，王矗突然要我做他女朋友，我拒绝了，他就说让我永远也转不了正，当晚我就甩给他辞职信，但是他立刻改口说只是玩笑，他可以帮我转正，而且工资能更高一些。所以我又呆了一个月，后来我偶然在茶水间看见他摸我们办公室一个女生的屁股，我恶心得不行，干脆辞职了。”
曲衍森听完点点头：“多谢。”转而问另一位同样的问题。
“他一开始也是经常假借工作之名摸我的背，开会的时候拿我开那种玩笑，有一次谈完业务之后，他趁着没人的时候摸了一下我的腿。”
“后来他也要我做他女朋友，我没答应，他居然查出我妹妹的公司，说那家公司是他朋友的，如果我不答应，他就让我和我妹妹都失业，我没办法就同意了。”
“后面他就以我是他女朋友的理由摸我的胸和屁股，有时候还会……”
女人有些羞耻，曲衍森立刻停止了问话：“好了，情况都了解了。”
他转向法官：“在王矗那里，提出当女朋友和威胁只是手段，他在试探他的筹码是否能够威胁到对方，而且他不会因为被拒绝而产生愤怒，因为这一套流程他已经做过无数次。”
法官点头：“我接受你的主张。”
法官示意检方继续陈述。
检方：“在案发当晚，我认为王矗没有□□丁巧慧的意图，首先丁巧慧是从背后袭击他，而且是一击致命，说明他这个时候对丁巧慧没有防备，不符合准备□□的状态；其次，丁巧慧在他房间呆了足足三个小时，而且有录音设备，如果他有强｜奸的打算，可以提前毁坏。”
王矗已经死亡，即使尸检显示他的生殖器官有□□，但是丁巧慧体内没有他的□□，甚至在监控镜头下，丁巧慧衣着完整，唯一可以被认为有□□预备的是丁巧慧衬衫上松了两颗扣子。
检方接着补充：“而且丁巧慧在被害人死亡之后毁坏了他的尸体，而且毁坏部位都是他猥亵他人的部位，印证了她是激情杀人。所以我方在审查后不采纳被告人的主张，并最终认为，丁巧慧的行为系故意杀人，但是考虑到被害人有过错，应从轻处罚。”
法官听完公诉人的陈述，询问丁巧慧：“你认为王矗试图强｜奸你？”
丁巧慧点头。
法官：“为什么？他之前有这样的行为吗？或者是他的什么行为让你觉得他要强｜奸你？”
这个问题公安问了无数遍，但丁巧慧还是沉默了半响，才回答：“他之前没有强｜奸过我。但是他那天的行为很反常，他威胁我之后，我想跳楼，但他一把抓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地上拖，然后向他平常放着安全套的地方走过去，所以我觉得他要□□我。”
法官一边听丁巧慧的陈述，一边看卷宗核对她的话。
曲衍森敛下黑眸，薄唇微抿。
法官问话时，似乎倾向于“安全套是备用”的辩护方向。
沈潇茗对曲衍森点点头，后者立刻起身：“我认为王矗有强｜奸意图，并且经过了犯罪预备阶段，已经开始实行。我有证据。”
这时旁听席燕苗的身边站起来三个人，和台上的俩人换了位置。
曲衍森：“从性骚扰到猥亵，你们和刚刚的两位证人是一样的吗？”
三人：“是。”
曲衍森：“那从猥亵到完成性行为，他有没有再次威胁你们？”
“有，他一开始是和我做交易，我满足他的需求，他帮我交我弟弟的医药费，但是那天，我妈病情恶化要做手术，他就要求睡我，我不同意，他就扇了我一巴掌，说要把我妈的病床撤掉，还要把她丢到大街上。”想起这件事，淼淼还是忍不住掩面而泣，“后来，我知道我妈为什么突然病危，因为他把这件事说给我妈听！”
“我是因为接了一单很大的生意，他说如果我拒绝的话，就把这笔单子给和我竞争的组员。”
“晋升，我那时候在准备晋升。”
三人原因各不相同，但都是有迹可循，曲衍森分析道：“我们之前分析过，王矗的行为是有目的的，他在这条犯罪链上活跃了很长时间，所以他采用威胁的手段是以目的为导向。”
检方反驳道：“这是没错，但是丁巧慧在他第一次威胁后出现了向律所咨询的行为，所以我方认为第二次威胁的目的是警告。”
曲衍森：“不，第一次威胁已经达到效果了，在王矗的观念里，丁巧慧最终没有起诉就是默认他可以实施猥亵行为，而且这一点，在他说出送房子而丁巧慧没有表现攻击性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定了。”
检方：“按你说的，他应该在跟丁巧慧挑明她在找律所之后，提出房子的事。”
这时，沈潇茗冷静反问：“如果王矗是一个毫无敬畏之心的上位者呢？”
检方脸色微变。
实施这一系列的行为，他从不在乎一对一的交换，也不在乎过对方的需求，所有人的反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以用钱解决的麻烦。
曲衍森：“王矗确定了丁巧慧的妥协之后，用律师的事引起她的恐惧，再以威胁加上第二个筹码，只是到死之前，他都没想到丁巧慧会杀他。”
或者说，他觉得气息奄奄的猎物怎么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所以，王矗最后是很震惊的。
曲衍森还拿出一张购物单：“案发当天，王矗命人买了两盒安全套，合理怀疑是这次强｜奸的准备工作。”
有人证，也有书证，法官认定了王矗实施强｜奸的主张。
……
庭审后半段，法庭就丁巧慧毁坏尸体的行为进行讨论，最后法官休庭讨论最终的判决。
趁着这点时间，燕苗和几个同事同丁巧慧打了招呼，刚想痛快地说一句王矗死得好，就被曲衍森满脸无奈地打断：“朋友们，这里是法庭。”
众人立刻闭了嘴，但是她们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
丁巧慧一一道谢，尤其是一直不邀功的燕苗。
后者不好意思：“做了那么久同事了，我只是尽绵薄之力。”
丁巧慧顺了她的心意，玩笑道：“还是燕姐心疼我。”
江素薇见形势大好，一把抱住丁巧慧。
大学室友四年，她们情感无可比拟的深厚。
只是没想到，落难时是沈潇茗拯救了她们。
丁巧慧看了一眼辩护席上面无表情的沈潇茗，其他同事想和这个新老板说话，却不知道对方的态度。
还是江素薇主动上前：“谢谢你们。”
曲衍森摇头，表示职责而已。
沈潇茗不言。
江素薇朝沈潇茗伸出手：“沈潇茗，我为以前对你的误解向你道歉，还有谢谢你为巧慧的事这么尽心尽力。”
毫不犹豫地，沈潇茗拍开她的手。
江素薇面色一僵。
曲衍森看向沈潇茗。
沈大小姐懒洋洋道：“还没结束呢，别高兴得太早。还有，我这人呢，最不喜欢口头道歉和感谢了，太假了，一点实质性内容都没有。”
经过几次相处，江素薇大概了解一点沈大小姐的性子，大大方方地换上笑容：“你有时间吗？能赏脸让我请你吃个饭吗？”
沈潇茗傲娇道：“勉强可以。”
……
十几分钟后，三位法官再次回到法庭，宣判审理结果：“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和第三百零二条的规定，认定被告人丁巧慧系正当防卫和故意杀人罪、侮辱、故意毁坏尸体罪，判处被告人拘役五个月。”
五个月，半年不到。
旁听席先欢呼一声，然后拥抱到一起，看起来比被告席还要激动。
丁巧慧被带离，已是热泪盈眶。
昭彰事务所也为曲律师再拿下一案而热烈庆祝，毕竟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万一曲律师辩护失败，对他们昭彰的影响可不小。
除了曲律师的全力以赴，当然更离不开这位实习律师的鼎力相助。
因为他们刚刚得知，出事的这家外贸公司，由于沈潇茗的收购为这个案子省下一半力。
第一天上班开八位数的车，早就猜到这位美女实习生“壕”，没想到这么“壕无人性”。
小钱跑到沈潇茗这里献殷勤：“沈律师，我有个心愿，你能帮我完成吗？”
后者疑惑：“什么心愿？”
小钱：“把昭彰收购了，我受够谢主任了。”
下一秒，小钱的耳朵被拽起，谢主任这只笑面虎出现，微微一笑：“今晚庆功宴，我看小钱你就不用去了吧？”
蹭饭的机会，小钱自然不会放过，秒怂：“谢主任，我说错了，我是说您太辛苦了，希望多几个人为你分忧。”
谢主任这才松开她的耳朵，笑眯眯地看着沈潇茗：“小沈啊，今天这个庆功宴特地为你和曲律师准备的，你不能不来啊。”
谁知沈潇茗不吃这一套：“我不去，我有约了。”
谢主任拦住她：“你和曲律师可是主角。”
沈潇茗淡淡道：“他才是大功臣，我只是锦上添花。”
不就是漂亮话吗，谁不会说。
谢主任只好尴尬地把手放下。
另一边曲衍森等候多时，打开副驾驶门的却是小钱，前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沈潇茗呢？”
小钱：“她说不去。”
曲衍森本就不喜聚餐，听到这句话动力都丧失了一半。
小钱赶紧说：“曲律，我差点被谢主任扫地出门，你要是不载我的话，我就只能搭公交了，我实习期就几千块钱的工资，你忍心吗？”
曲衍森心口烦躁莫名，启动车子。
小钱无意瞥到他的手机界面，好奇地问：“曲律，你要换车啊？”
曲衍森摁黑屏幕，道：“没，随便看看。”
小钱咂舌：“你看的几辆车可不便宜啊，一千多万都可以买套房子了，谢主任的车才一半呢。”
曲衍森没说话，小钱结合他的实际情况，叽叽喳喳地提出意见：“如果你想换车，可以看看两百万以下的，一步一步来嘛。”
曲衍森平静地望着路面，而后道：“广告推给我的。”
小钱：“也是，曲律你从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
他扯了扯唇，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曲衍森啊曲衍森。
一句吵架时口不择言的话，你居然真的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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