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
贺绥的气焰瞬间熄灭,慌忙翻找纸巾,可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只得徒劳道:“我……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你别哭了,是我的错,你要不把我揍一顿?”眼泪滚烫,一滴又一滴落下,让他心慌意乱,他尝试着牵湛夏的手:“我挺扛揍的,或者你骂我也行,能靠发泄解决的问题就别想太多了,好吗?”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这些!”
湛夏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你不知道,待在你身边时,我无时不刻不在担忧,只有逃避才能让我有一点轻松的感觉,我知道你说得对,这样做很不好,所以我……”
又一滴泪落下。
“我也在找寻治疗自己的方法,去看心理咨询,读很多书,我只是……只是暂时还做不到。”
敞开心扉的下场就是这样,被人趁虚而入,捉着缺陷指摘,一切心事都撕扯开来,露出她人格灰白的底色。
羞耻感将她彻底吞没,湛夏捂着脸,泪水从指间落下。
她许久没有这样哭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背脊弓起,压抑至极。
成长过程中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洞悉自己的懦弱,却无法改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课题,可为什么她的课题如此复杂艰辛?
“没事的,没事的。”
一双温暖的臂膀将她揽入怀中。
贺绥轻轻拍着她后背,像在哄小孩一样,好声好气道:“难受就哭出来,在我面前不用伪装,你怎么样我都不会讨厌你,就算你变成毛毛虫,我也会给你喂最新鲜的菜叶子。”
湛夏抽抽鼻子,心想这说辞怎么那么耳熟。
“改不掉就改不掉吧,没关系,你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真的,”贺绥还在绞尽脑汁安慰她:“虽然你容易内耗,但是换个角度想,这也让你变得温柔细腻了啊,性格又没有好坏之分,没必要在意太多……”
胡言乱语,越描越黑,湛夏眼泪根本止不住,她一向如此,平时看起来风平浪静,可一旦出现一个情绪宣泄口,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这种体质真讨厌。
她闷闷道:“我明白。”
她擦了擦泪,鼻音浓重:“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分开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没有内情,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贺绥继续拍她的背,边拍边道:“我能挽回一下吗?”
他趁湛夏吸鼻子,没法回答的空隙,说了下去:”我可能是整个世界最冤枉的人了,你觉得我不靠谱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假设我会变心呢?”
他委屈道:“我们确实没谈过未来,但你可以跟我谈一谈的啊,即使构想不一样,也能向彼此靠近的。”
湛夏擦泪的手一停。
她敏感多思,想过未来的千百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他们可以互相剖白,彼此靠近。
“我不希望你迁就我。”她道:“我会成为拖垮你人生的坏女人。”
“恋人之间怎么可能不互相影响?”贺绥困惑问道:“别把不属于你的责任揽走,我的人生属于我自己啊,除了我自己,没人能毁掉它。”
湛夏缓缓止住了泪水,目光有些许呆滞。
“你的人生属于你自己……”
“……那别人呢?”湛夏喃喃道:“别人又是怎样参与你的人生的?”
“先别管别人了,你才是我喜欢的人啊。”贺绥不假思索道:“我想,我们会同路行走,互相支持,互相迁就。”
“我们怎么同路,”湛夏问道:“我们连要去的地方都不一样。”
贺绥惊异于湛夏的死脑筋,但还是耐心回答:“都能商量的啊,路途中有分歧再正常不过,不告诉对方还怎么继续往下走?”
湛夏愣愣地看着他。
这一刻,她甚至忘记掉提醒贺绥别忘了闻荣荣,满脑子都是那句:你的人生属于自己。
她的人生属于她自己,多么简单浅显的道理,为什么她一直没有明白呢?
不,不,这是有原因的。
当她谨小慎微时,她的人生根本不属于她,而是属于评判她的所有人,他们有意无意推着她向前走,她战战兢兢,一步不敢踏错。
现在呢?
现在她是否有底气,自己去做一些决定了呢?
令她惧怕的东西,或许也没那么可怕。
电梯门响,有人靠近了,湛夏猛然回过神来,把搭在她肩头的手挪开。
贺绥心有余悸,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心虚:“你还好吗?”
湛夏有些尴尬,在前男友面前哭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她只得含糊道:“嗯。”
她道:“对不起,我不应该情绪失控的,不过也要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受多了。”
她转身欲走,手腕却忽然被擒住。
“那你为什么还是要走?”他问道。
湛夏老老实实道:“因为我今晚的工作还没做完。”
这个答案非常具有湛夏的风格,她一直是个极度认真的人,卷王本王,当她意识到工作带来的价值感对她的重要性后,她的卷更上一层楼。
贺绥却对她道:“不,我是在问,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为什么你还是要离开?”
湛夏头脑宕机了一秒,旋即意识到自己又在逃避了。
她想了一想,对贺绥道:“你能来开解我,我很受触动,但是荣荣她喜欢你,我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伴读,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她……”
“靠,差点把她忘了。”贺绥恶狠狠道。
说罢,贺绥握她手腕的力道又大了两分,在湛夏礼貌的抗议中,把她连拉带拽拖到了家门口。
湛夏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解释清楚。”贺绥从她口袋里掏出钥匙,丝滑利落地打开门。
客厅灯火通明。
闻荣荣穿一身小熊睡衣,正偷摸从冰箱里拿冰激淋泡芙,见家门突然打开,她吓得嗷地大叫一声:“卧槽救命!”
“别叫,是我们。”贺绥道。
闻荣荣拍拍胸脯,惊魂未定:“你干嘛啊,大半夜的能把人吓死……等等,夏夏,你什么时候出门的?”
湛夏死命想降低自己存在感,却被贺绥牢牢抓住,绝望之下,她放弃了:“我出门丢垃圾,遇到了贺绥同学。”
闻荣荣眨眨眼,往嘴里塞了一枚泡芙。
然后骂贺绥:“你神经吧,大晚上的去骚扰夏夏,脚踩两条船,渣男!”
湛夏:……
贺绥道:“不用装了,她都知道了。”
“啊?”
闻荣荣的泡芙吧嗒一声掉在脚边,她瞪圆了眼:“不是,你什么情况,是想通了还是放下了?今晚就要远航,再也不想进我们家门了吗?”
湛夏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贺绥就接着闻荣荣的话道:“没什么,就是烦了,我不喜欢演戏,我有话喜欢直说。”
闻荣荣瞥他一眼,走上前拉住湛夏的手:“说得很我很爱演似的,我也演得要吐了好吧。”
“夏夏,你不知道这一阵子我是怎么过的,天天精神上承受一万点伤害,我可都是为了你在忍耐啊,”闻荣荣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泪水,浮夸地摇晃脑袋:“这个人他脸皮实在太厚了,为了让你逃离他的诱惑,我真的好努力。”
湛夏更疑惑了,他们在对什么奇怪的暗号吗?
贺绥一脸无辜问道:“我诱惑过她吗?”
“行了行了,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闻荣荣忍了很久,看不得他这一副绿茶做派:“有人性的男的是不会穿斩女款衬衣,随随便便出现在别人家里的,而且你把腹肌练那么明显是想干嘛,还不是为了勾引夏夏。”
湛夏大脑严重过载,对着泡芙发呆。
“不过夏夏,我没有质疑你定力的意思,”闻荣荣道:“就是……他真的很狡猾,我跟你讲,如果没有我强行隔在你俩中间,说不定他已经得逞了!”
“我早就得逞过了,”贺绥漂亮的眼睛往上抬,一脸正宫架势,忍不住挑衅道:“她没告诉你那天发生在酒店里的事吗?”
闻荣荣皱眉:“你说什么鬼话,什么酒店?”
湛夏持续掉线。
闻荣荣好像明白了什么,抱起双臂道:“……哼,没告诉我又怎么样?她没告诉你的事多了,你不知道吧,她小的时候就见过你,你当着她的面把她拌的西兰花全扔了,浪费食物,特别可耻,她跟我惋惜了好久呢。”
轮到贺绥一愣,并一脸受伤地看向湛夏:“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
湛夏直接死机。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扔掉她的西兰花,她会记仇一辈子噢,如果不是打着要追我的旗号,你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闻荣荣得意洋洋道:“懂了吗?谁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贺绥反唇相讥:“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和她早就在一起了。
“等等,”
湛夏终于听懂了。
她缓缓梳理道:“荣荣,你其实不喜欢他,你只是不想让他和我在一起,所以才这样说的,对吗?”
闻荣荣嘴巴张成o型,转向贺绥:“你不是说她都知道了吗?”
湛夏则继续道:“贺绥,你其实知道荣荣不喜欢你,但为了不受阻拦地出现在我们家,你还是要陪着演戏,对吗?”
贺绥点头:“嗯。”
湛夏沉默。
房间内顷刻安静,只剩洗碗机轰隆隆的响声。
一股无语与恼怒在她头顶盘桓,散发出低沉的气场,她明明没有多说一个字,却压迫感十足。
贺绥站得笔直,闻荣荣大气也不敢出。
坏了,她生气了。
众所周知,湛夏脾气好,但是发脾气时非常恐怖,难道她又要……离家出走了?
闻荣荣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就想立刻滑跪道歉。
谁知道湛夏长长吐出一口气以后,突然暴起,给贺绥和闻荣荣两枚脑袋上各敲了一枚暴栗。
“啊!”闻荣荣惨叫。
贺绥摸摸被打的位置,仿佛回味无穷。
“再来一下?”他道。
闻荣荣的惨叫戛然而止:“夏夏,不要奖励他,来打我!”
你们真的很燃冬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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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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