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是不对的,”湛夏道。
“但我现在真的很想打人。”
在两个幼稚鬼眼巴巴的目光下,湛夏揉了揉手腕,收拾了泡芙碗,洗了一个奶锅,随后大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砰。
客厅安静。
“完蛋,她是真生气了。”闻荣荣焦虑起来,绕着厨房转圈:“怎么办怎么办。”
“还行,起码她想通了。”贺绥道。
“想通什么?”
贺绥立正敬礼,目光坚毅。
“拒绝内耗,从有仇当场报开始。”
*
不可否认,当场报仇的感觉爽极了。
平生第一次,湛夏没有再多想刚才发生的事,她坐在窗边,神清气爽地写起了报告。
甚至没有反思自己的暴力行为——只因她终于意识到。她的能力有边界,并不无所不能,将本职工作做好已经颇有难度,何必再苛求完美。
退一万步说,她的道德已经沾上了污点,擦不掉了,那么,多一个暴力的污点又怎么样?
她完全可以不去在乎。
湛夏手指翻飞,啪嗒啪嗒地打字,眼中倒映无数跳动的字符,学习真好,人会说谎,但公式和定理绝不辜负任何一个想了解它们的人。
所以,不要害怕做不好,也不要动辄逃跑,如果遇到生气的事,把不开心发泄出去就好了。
正如贺绥所说,她的人生属于自己,要以自己的感受为先,东方哲学的最高境界不过四字:爱咋咋地。
*
“这都两小时了,还没出来……”闻荣荣望着湛夏的房门,神经质地缩成一团:“怎么办,她一定讨厌死我了,我好好道歉可以吗?以前对她不好,总是折腾她,要不以后早饭换我来做?”
贺绥扭过头,懒得安慰。
“你为什么那么淡定啊!”闻荣荣崩溃:“你也骗了她诶,她说不定再也不理你了。”
“她不会。”贺绥一脸遇到傻子的表情。
可他低沉的声音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我现在已经不挑食了,我一次能吃一盘西兰花。”
他伤心地嘀咕:“难怪高中时候她知道我不吃肥肉,原来她根本不是偷偷在意我,她只是记性好。”
闻荣荣:……
闻荣荣:“马德智障。”
贺绥独自丧了一会儿,跨越半个沙发去够他的流浪风斜挎包,抽出一台笔记本,打开做了一半的ppt。
闻荣荣惊讶了一秒:“你居然会做作业?”
她道:“你以前可都是抄作业的,光英语就抄了我三本。”
贺绥:“你的英语是她帮你做的吧。”
闻荣荣理直气壮:“对啊!”
贺绥目光停顿:“我和她以前,原来有过那么多交集啊。”
她似乎总是默默藏在阴影中,安静地注视着一切。
可他希望她能堂堂正正地走到阳光下。
贺绥把刘海拨开,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一边敲打,一边对闻荣荣道:“我从她帮我辅导功课开始,就没怎么抄过作业了。”
“后来我想和她去同一个城市读大学,算过了需要的分数后,我发现自己还差很多,所以那段时间,我几乎做完了前十二年落下的所有题目,连梦里都是解析几何。”
“那么拼干什么,出国读啊。”闻荣荣道:“正好把她也带上。”
“可她说她想考J大。”贺绥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我本来是个特别散漫随意的人,觉得反正家里不指望我继承家业,所以索性颓废一点,但是我看到她认真的样子,莫名其妙地也很想认真一下。”
“现在也是,”他伸直双腿,双目紧盯屏幕:“是她让我有了认真起来的念头,去尽全力做想做的事,所以看到有人把她束缚住,让她无法施展自己时,我感到很愤怒。”
闻荣荣敏感:“束缚她,你说我呗?”
贺绥没回答。
“或许是吧,”闻荣荣忽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住一只枕头,闷闷道:“我确实只会扯她后腿,我想让她全心全意围着我转,害怕放开一点点后,她就走了。”
贺绥无情吐槽道:“你真的在看心理医生吗?”
闻荣荣气坏了:“我在看啊!可这个又不是一两天能治好的。”
旋即又消沉下来:“我知道我不好,我会补救的,要不我抱着她腿哭吧,再给她送很多礼物……”
贺绥终于舍得抬起眼,对闻荣荣道:“你不明白吗?她不需要极端的好或不好,只是需要你像正常朋友一样对待她。”
“朋友?”闻荣荣一愣。
“她跟我说过,你是她的好朋友。”贺绥道:“不是什么大小姐和老奴,也不是什么金主和穷学生,就只是好朋友,你们应该是平等的。”
闻荣荣抱着枕头,目光怔忡,栗色的头发毛茸茸地拱起一小撮。
“我们以前是好朋友的。”
她道。
一起玩,一起交换八卦,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她一次次索取,湛夏单方面迁就她了呢?
“为什么我还要帮你咨询啊。”他皱眉道:“朋友之间应该有一架天平,互相付出,互相体谅,你放上的太重或太轻都不好,只有两边平衡了,友谊才能长久。”
破天荒地,闻荣荣没有回怼,而是沮丧地抽了抽鼻子:“我又做错了对吧,我知道的,我改还不行吗。”
贺绥给她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做错的不只是你。”半晌,他开口道:“我们各有各的偏执和别扭,都是不成熟的笨蛋。”
闻荣荣:“不用安慰我,被你安慰了感觉好奇怪。”
“但这也无所谓吧,”贺绥望了眼湛夏紧闭的房门,懒洋洋道:“只有不成熟的笨蛋,才有变得更强大的可能性。”
闻荣荣emo之余,不忘吐槽:“这台词好耳熟,哪里抄来的?”
“从他喜欢的乐队的歌里摘抄的。”
湛夏端一只马克杯,推门而出,平静地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闻荣荣瞬间扑了上去:“呜呜夏夏,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湛夏摇头:“我不会。”
她吐了口气:“我只是……有点惊讶。”
真是令人困惑的三角关系……本来以为自己是闻荣荣和贺绥间的电灯泡,没想到这俩人都在演习,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她。
……好怪。
不过,被在意的感觉也挺好的,湛夏温声道:“抱歉刚才打了你们,我给你们做点夜宵。”
“好耶!”闻荣荣欢呼。
贺绥放下电脑,也走向料理台,顺手接过她的打蛋器:“我来。”
他的体温近在咫尺,却克制地不再接近,湛夏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没有躲开,少年的手指轻轻划过袖边,时间好像回到十六七岁的晚夏。
其实她一直没有告诉他,他们的相遇远早于高二的夏天,她把她送的小猫挂坠藏在书桌的最深处,偶尔看上一两眼,挂坠在时光流逝间慢慢变旧,但在湛夏心里,它始终沾染着被阳光晒过的被子的温暖气息。
在办公室里见到他的那一刻,这种气息似乎回到了她的鼻端。
但他没认出她。
彼时她是沉闷的,带着莫名的清高倔强,她想既然他不记得,那她就不要让他想起,在她的世界里,不动声色就是最好的伪装。
啪,贺绥敲碎一只鸡蛋。
湛夏手指微微一动。
“贺绥,”她低声道:“我的确很多年前就见过你。”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你的,我想大概是在十年之前,你贿赂我那个小猫挂件的时候。”
“很奇怪吧,”她看着自己的手指:“一份小小的贿赂,能让我记很久。”
话音未落,一只温热的手包住湛夏指尖。
时光流转,昔时随心所欲的少年如今已显出几分硬朗成熟,不变的是他太阳般的明媚与自信,他握着她的手,笑道:“不,奇怪的是我才对,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不敢想如果我们都忘了这件事,该有多可惜。”
湛夏一愣。
“你愿意主动告诉我,我很开心。”贺绥专注地看着她,如同望着珍惜的宝物:“真的,非常开心。”
湛夏“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搅拌面粉。
半晌,她道:“谢谢你。”
迷恋这种悄悄更新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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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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