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学生真的心理不太正常。”虞柯将装着一副纯黑手套的证物袋放在会议桌上,“这是从冯安宿舍里找到的,怪不得在张开诚送的房子里没有提取到指纹,原来她每次进去都是戴着手套,而且那间房这么干净,虽然没怎么住,但看样子每隔几天就会打扫一遍。”
这些天忙着追踪聊天群的贺星洲没空陪老虞出外勤,镜片后的两只眼睛都熬出了蛛网般的红血丝:“这么说来冯安是个拜金女,把那户房和房里的东西看得比命都重要?”
“而且是一种对金钱和奢侈品接近狂热的喜欢。”俞简将几张从名牌专卖店里搜取的消费记录贴在写字板上冯安头像的四周,“每过一段时间她都会去专卖店里买奢侈品,并且每一趟都会花费至少十万,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进行报复性消费。”
“查过她的家境,单亲家庭,父母很早就离婚,冯安她妈为了供她上学,跑去当酒吧的陪酒小姐,左邻右舍多少都知道点,但又不敢当面议论,只能背地说说,都把冯安她妈说成护食要强的母老虎。”虞柯补充道,“冯安和别人家的小孩不一样,从小就很内向,但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只不过交不起学费,辍学了几年才又接着回来上的,可能也是受这些因素的影响吧。”
踩着点进来的舒小文刚完成铁轨案的尸检,把结果贴到另一块偏小的白板上:“验出东西来了,这次不是右/美/沙/芬,是一类管制类精神药物,效果和前者差不太多,含量也是大大超标。”
“除此之外,还从血液中提取出一种高浓度未知化合物,我联系过在实验室工作的师兄师姐,借用他们的仪器推测出化合物的结构式,大概长这个样子。”
舒小文把一张用专业软件绘制的化学结构式图贴在白板的左上角,苯/环、酮/羰/基、醇/羟/基各种官能团交错复杂,周围还遍布手绘电子云排布,贴心到外行人也能知会一二。
“这是它在水溶液中的存在状态,会和游离水分子形成氢键,再加上自身所带的金属元素和螯合键,能使水溶液呈现出浅碧绿色。”舒小文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为了化验方便,短发也干练地用束发夹夹起,脸上没有一丝碎发和修饰。
“这种化合物不是天然合成的,药理性质也不清楚,我查过近几年的文献,没有相关记载,大概率是人工合成。”舒小文报告完问越川,“组长,这起卧轨自杀案和黄婧仪坠楼案的间接死因都是药物成瘾服用过量,我怀疑最近越来越猖狂的药贩子正在通过某种手段渗透入青少年群体。”
俞简放在桌下膝盖上的两只手,在听到“浅碧绿色”字眼和看到板面上的化合物结构式时,紧紧攒在一起,指甲嵌进掌心的皮肤中,手背筋络凸起,似乎轻而易举就能捏碎掌骨。
越川沉思了会儿,问:“聊天群还是没有消息吗?”
“群主账号使用了虚拟专用网络,追踪不到IP。”贺星洲将五个群成员的个人资料界面提出来,“但是那五个学生都在这几个群里,基本可以确定每一起案件都和这几个群有关。”
“这几天不断有新人进来,有一两个在群里问过有没有资源,但很快就被禁言了。”
“我还和某几个活跃分子添加了好友,但是对方防备心很强,打入深处还需要时间。而且群里不仅仅是未成年人,还有很大一部分成人,动作范围不能太大,否则很容易功亏一篑。”
“再说说石雕藏尸案,昨天我和俞简重新去拍卖会展厅,发现凶手利用城市限电监控时间差,将从岩阳公馆运送过来的真石雕,替换成了装着冯安尸体的假石雕。”越川把汇总完的证据贴到写字板。
“但是空心石雕加上无器官女尸的重量大约七十五千克,假设凶手是个成年男性,在背着或扛着假石雕的条件下,要在十秒内走过三分之一的走廊长度,不符合正常人的体能,更何况他还需要背着实心真石雕从展厅门口出来。”
“所以目前石雕案的疑点主要有两个,一是凶手远超常人的体能,二是冯安的死亡时间。”越川在写字板上写下几行字迹,部署接下来的任务。
“除了要解决这两个疑点,还有丢失的头颅和内/脏,冯安的死因及休学后一年半的资金来源,张开诚是不是被设计的冤大头,岩阳公馆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越川手写的速度跟不上嘴和脑子的速度,只能摆烂地放弃书写,“反正作案手法、作案动机一大堆的都要解决,这案子真他娘的麻烦。”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到现在为止我们仍然不能确认,这两起案件是否与妖有关。”
“舒小文,你继续对这个未知化合物进行研究,包括药理作用和生理反应。贺星洲继续监视聊天群,试试看能不能用点技术手段。老虞你还是主要负责摸排走访,再排查一遍有没有遗漏关键线索。”
“俞简,你跟我去那五个死者家里看看。”越川注意到俞简正襟危坐地出神着,脸色灰白异常,担心地坐到旁边的空位子问,“你怎么了?”
舒小文很会看眼色地把还要说些什么的贺星洲和老虞拉出门外,顺带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俞简被不算太重的关门声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敏感地抖动两下,才发现越川正包握着他的手:“……你刚才跟我讲话了?”
“我说我们两个再去五名死者的家里看看,毕竟能有药源,一定会留下些线索。”越川与俞简十指相扣着,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腿上。
俞简指尖动弹两下,不露痕迹地抽出手:“……好,去看看吧。”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连站起来的姿势都是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
“是不是昨晚睡太晚了,但是也保证了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以后还是不能熬夜。”越川凝视空落落的手没几秒,跟着站起来走到门边。
“……我没事,不用这么麻烦。”俞简眼帘下垂,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没有抬眸看越川一眼,嘴角很是勉强地扯了扯,“走吧。”
痛失儿女的五户人家都已经哭成了泪人,其中农民一家怎么说也不愿意相信女儿是主动服用过量药物去卧轨自杀的真相,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大哭求警方不要收手结案,继续查下去。
“放心,没有结案,也不可能草草结案。”越川把受害者家属扶起到座位,安慰道。
“我们家孙女儿不可能主动吃药,也不可能去自杀,她从小心态就很好很阳光,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呢?”农民心酸抹泪,不停重复着这些已经和基层民警说过无数次的话,“前一天晚上她还跟我视频,说过一阵子就回来看我,一个想要自杀的人怎么会主动安排未来的事呢,警官?”
“您先别急,这种大型恶性案件我们一定彻查到底,绝对不会放过幕后主使。”越川让民警控制住家属情绪,进受害者女生房间搜证。
俞简正将女生书桌上的储纳盒全部整理搜查过去,把从其他四户人家搜到的标号证物袋进行比对:“另外四个死者家里都发现这些石块粉末,只有她的房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这粉末颜色挺眼熟。”越川将证物袋对着窗边的阳光悬空观察,光线将青灰色块状物映出明亮反光,看上去更加幽诡如深,“像那天去岩阳公馆石雕工作室里看见的常用石料。”
“还是要等专人鉴定后才能下结论。”俞简刻意避开了越川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将桌上翻出来的东西放回原位,“不过岩阳公馆这嫌疑是很难再洗脱掉了,如果真和两个案子都有牵扯,凶手一定会同时和药物贩卖聊天群、石雕藏尸有关联。”
“最近你没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就意味这个案件主使不是妖?”越川隐隐的不满和抓心挠肝从不会在面上显露,只是稍冷的、失温的语气还是听得出点苗头。
“也许吧,但也不确定,毕竟我的能力可能时好时坏的,也说不准。”俞简向还在流泪的农民望了过去,“听说对子女死亡这种案件的受害者家属,政府都会施以抚恤金慰藉?”
“自杀没有,只有意外死亡才可以。”来之前越川了解过五户人家的家庭条件,中偏下水平的基本盘,靠着年入不过十万的工资吃力过活。
农民一家更是赤贫如洗,两夫妻带女儿进城务工,干的都是体力活。
好不容易今年蔬果大丰收,正打算靠农作物卖点大价钱过个好年,就收到孙女卧轨惨死的消息,连拿住锄头的力气都消失殆尽,更别提干农活卖果品了。
“除非我们能证明,他们的自杀是受人诱导,提交完整的、有说服力的证据链。”
越川从侧面看着俞简望向受害者家属的眼睛,如同一湾随风而起波纹涟漪的仰天湖,黯淡阴云笼罩之下薄薄的悲凉正从湖底不断地喷涌出来,溶进千凡百转的湖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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