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警官,你们怎么在这儿?”曾在老城区萍水相逢的少年阿瑞此刻依旧踩着双发黑的人字拖,拿着刚用完的油腻腻碗盆到公用洗手池里打算用洗洁精擦洗。
越川将枪收起来,上前寒暄道:“世界还真小,你小子出来之后怎么混到这儿来了?”
阿瑞将泛油的餐具放下,用干抹布胡乱擦了下手,确保干净无垢后答道:“不是听您的话,学了门手艺吗?我现在跟在船老大屁股后面,每天出一趟海领着半天五十的工资,好歹吃饭不成问题。”
“这不,现在都有钱住上烂尾楼改造的出租屋了。”阿瑞有些局促不安地让开一边道路,杂物堆积的房间露出了个角,“屋子太小太乱了,不能请你们进去坐坐,等以后赚上了钱就买套水泥平房,那住得才舒坦。”
越川绕出门,手指门前那块用石砖围起来的小土坛:“看你这日子过得挺滋润,不过在门前放盆土是什么意思?”
三人间陷入诡异的沉默,过了会儿,俞简无奈地干笑了下:“有没有可能他只是想种点东西但还没长出来?”
阿瑞向俞简打了个响指,开始了彩虹屁轰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位不简单,只是交流太少摸不清底,但今天一看果然是这样!”
阿瑞从水池下找出一把从渔船上捡回来的小铁锹,松了松土:“路边捡的杨梅树种子,才刚埋下去没多久呢,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外面买的打了防腐剂,哪有自家种的杨梅甜呐?”
“看这架势是非种出来不可了,那祝你成功。”越川帮着挑担往苗上浇了点水,“对了,你们这一带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阿瑞将手伸回水池中清洗,瞬间明白两人之所以到此一游的原因:“没有啊,一切都很平常,我每天都按时上船,按时回家,没听说附近出事。”
越川有心事地点点头:“这里都是固定的渔民吗?最近有没有突然多出来的流动人口?”
阿瑞蹲坐在出租屋门口的阶梯上,双臂悬在膝盖,指尖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这里连通市中心,每天有不少人坐着车出去上班打工,再坐车回来,都是因为租不起市中心的房子,渔民反而还占少数。”
“但是警官,其实要是突然案发死了个人,除非臭了也是不会有人发现的。”阿瑞垂下头,突然认真起来,后脑上的两根支棱的黑发不服帖地干翘着,“这里不是治安良好的市区,有本事的人才能活下去,没本事的今天还见了面,明天可能就找不到人了……”
越川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阿瑞手中:“十几岁大的人丧什么气,实在混不下去了就来找我,别硬扛。”
阿瑞湿着手攥住名片,抬头看越川和俞简,在黑夜中明亮清澈的眼睛又转向笼在云层中朦胧的月亮,笑了两声道:“……怎么还煽情起来了呢,你们还有事对吧,那我可就不多留了。”
越川颔首着和俞简一起走出门,没过几步便听见背后传来阿瑞的大声道别:“越警官!明年夏天记得来找我,我请你们吃杨梅——”
穿着白衣的少年站在出租屋门前的土坛旁,用力地朝越川和俞简挥着手,衣袖被夜风灌得鼓胀,像在人海汪洋中两片随时要扬起远去的帆。
越川转身向前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送,和俞简一起走进了另一条巷子口里。
阿瑞拾起地上的铁锹和空挑担,打算收拾收拾再睡觉,刚将铁锹拿回塑料桶里,身后就遭到未知的迎背痛击,两块嶙峋的肩胛骨短时间内被撞击得粉碎。
他还未发出叫声就正面朝地倒下,根本没有机会回头看凶手的面目。
阿瑞包着声带的颈骨和喉骨都被尖利爪牙生生掰断掰烂,鲜血立即染红了整件白衣,黏在累累重伤的身躯,湿乎乎又热温温的,疼得像是失足跌落进烫身的硫磺岩浆里。
他已经难以呼吸,几乎失去知觉的足尖绷着,如蚕虫般一点一点贴地移动。
脖颈间的刺烈疼痛更甚,阿瑞残存的意识忽然灵敏地察觉到,对方正疯狂地用锋利的爪牙将他脖子上的皮肉一块块剜下来。
“嗬……”他惊恐地张嘴想要呼救,却被翻过身大力砸在土坛上。在不明不暗的月光下,他终于见到了凶手的脸——
那是一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平庸到不能更平庸的面相,一点都不凶神恶煞,甚至在如此激烈的场合下,他都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该有的嗜血与疯魔,像是完成任务般,冷静地将自己的头部从脖颈上撕咬下来。
阿瑞绝望地看向天际,抽动的四肢失血后逐渐僵硬,生前的所有经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在老城街道挨饿扛冻,在网吧里跟人打架斗殴,在渔船上拼死拼活地赚钱,还有在那棵杨梅树底与越川、俞简的邂逅、离别。
阿瑞眼含热泪,湿红黏腻的左手抓地轻轻攀爬着,在头颅坠地的那刻握住水桶提把,竭力一拉,桶内的铁锹掉在土坛砖上,叮当作响。
凶手踩在那五根抽搐的手指上,将指节跺得稀烂,他贪婪地捧着脑壳,吸食颅脑中为数不多的脑髓液。
走在小路上的俞简忽然扶住墙脚步一顿,转过头看着来时踩过的青石板阶和蜿蜒曲折的漆黑长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越川也跟着停下来:“没有,怎么了?”
俞简耳边又闪过一段吮吸液体发出的吸溜声,但很快便消失:“……是我听错了吗?感觉有人在吃东西。”
越川将腕表转了半圈看时间:“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也许在吃夜宵?”
“可能吧……”俞简半信半疑,收回脚步准备往前走,只过了三秒,他就迅速转身跑起来,“阿瑞出事了!”
越川紧随其后,迈步快跑,同时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寒风在耳边疾呼,俞简面部冷得淬冰,厉肃地说:“刚才我听到的声音是铁锹和砖头碰撞的声音,阿瑞之前松土的时候有出现过!”
越川还未得空惊叹俞简的超人听力,就被赶到现场看见的暴虐惨相震得面如土色,一时失言——
瘦弱的尸体身上血衣褴褛,脖子上的伤口像是被野兽撕咬般凹凸不平。破裂的血管、折断的骨骼、掀开的人皮组织,整具尸体早已看不出生前的一点模样。
越川喉口干涩,堵得说不出话,甚至都忘了不能徒手碰尸体这一行业门规,将滚落在本该长出参天大树的土坛边头颅用手翻过来。
那双未被世俗捶磨掉棱角的眼睛仍旧不甘示弱地大睁着,只是没了生气,灰白颓然地往外凸出,死不瞑目。
越川伸平手掌,覆上阿瑞的眼睛:“……是妖。”
“身上伤口呈现明显野兽咬痕和抓痕,不规则且深度各异,有些可以看见清晰齿痕和爪印。”俞简检查了一遍尸体说道,“确实是妖。”
“石雕藏尸案里用的是刀,断口整齐,但这次用的是妖类特化附属生理结构,没有可比性。”俞简走过去单膝跪地,将掉落的铁锹整理进桶里,“……打电话让小文他们过来吧。”
越川不忿地往地上重捶了一拳,石子硌得皮肤发红出血,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可以阻止命案的发生,阻止这条鲜活的生命死于妖魔爪下。
从鲜亮蓬勃到冰冷灰烬的变化,只间隔了一个邻近的巷道口,凶手分明就是掐好了时机,故意选择阿瑞作为祭品,借此挑衅、示威,甚至碾压、嘲讽。
越川有种被戏弄的怒火中烧,如果今晚不是俞简发现了这起命案,阿瑞即便是死在萍湾州区的出租屋群,也如船锚沉海般无人知晓。
换言之,若是凶手大开杀戒,每隔一段时间就杀死一个无牵无挂、无亲无故的人,只要手脚够干净,处理得够妥当,就永远都不会被发现,更遑论受到应有的惩罚。
越川发布通知后起身,四处转了转,没有任何发现,若不是他们早就具备捉妖的基本知识,只会认为这是从野林里溜跑出来的恶兽酿成的苦果,而阿瑞是万里挑一的噩运眷顾者。
他刚准备提脚去水池边洗个手,忽然发现脚边半凝的血液里几点绿光忽闪忽暗。
“俞简,来看看!”越川再次蹲下去,朝俞简唤道,“这是不是舒小文上次说过的东西?”
俞简身形一滞,走近几步,根本没认真看就清楚越川所指:“……是。”
几乎是话音刚落,越川就拨通了卫局的私人电话,不分早晚地打过去。
“……喂?哪个神经?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卫局恼怒地从暖烘烘的被窝里伸出手,半梦半醒地问。
“是我。”越川点上一根烟,背影紧绷不松,“闵汇市萍湾州区发生一起妖致命案,现场发现了卧轨自杀案中受害者家里出现过的未知化合物结晶,怀疑这两起案件和石雕藏尸案一样,都与岩阳公馆有关,现申请封锁公馆、并案联查并发布对于华康的全城通缉令。”
写得前额叶疼,后面两章今天一读好像逻辑有点问题,可能要花1-2天修一下,修完再发出来。
提前祝元宵快乐[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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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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