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学生尽快进校，家长们不要再送了！”
家长们拉着自己的小孩左一个右一个站了好几堆，把学校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本天天坐着吹空调的保安大爷颤颤巍巍站在门口指挥交通，扯着嗓子疏散人群。
“家长赶快离开！不要把车一直停在路边！”
宁嘉背着书包看了看艳阳下挤在一起互换汗水的人，找个了树荫躲着，打算等人少了再进。
郑晓晓和宁东云今天都有事走不开，南枫和宁嘉只好自己来考试，郑晓晓临出门前怕俩人紧张，连连说了好几遍尽力就好，眼看妈妈又要长篇大论起来，宁嘉点头如捣蒜，赶紧拉着他哥跑了。
前去学校的路上俩人刚巧遇到在路边买早餐的许子奇和李木子，四个人结伴而行，越是靠近学校越发觉路上异常拥堵，直到过完马路转过街角，几人当场被面前的盛况惊在原地。
“走错路了？”南枫先开口疑惑。
或许是直升四中的名额太过稀缺，家长们对状元考的重视程度甚至要超过中考，于是都一大早拖家带口来送考，这才人挤人地把高中部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山人海啊......”宁嘉看着挤在门口的人影两眼一黑又一黑。
“不是说状元考就一百人吗？”许子奇嘴里还嚼着没吃完的早餐，含糊不清地开口，“哪儿来这么多人啊！”
李木子在一边倾情补充：“今年是一百零一个噢。”
宁嘉破格参加状元考筹备跳级的事情几乎全校皆知，李木子也是毫不吝啬，跟炫耀亲弟弟似的逢人就得强调一次。
李耀光是跟他妈妈一起出现的。
顾薇踩着小皮鞋踱步走近，女人穿着修身的旗袍，肩头披着墨色的薄丝巾，头发用簪子盘起在耳后，优雅又随性，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四个人礼貌地向顾薇问好，顾薇过去嫁进李家前是名古筝老师，本人带着些古色古香的韵味，回应时也是轻声细语的。
“跟朋友们一起进去吧。”顾薇轻轻开口，温柔抚摸李耀光的额头，替他理了理碎发轻声开口，“爸爸妈妈相信你。”
李耀光没有吱声，稍显僵硬地点点头，转身跟朋友们一同进了学校大门。
状元考人数不多，在初三年级中选出三年综合成绩排名前一百的人，再按成绩排名分出四个考场，考场都在同一个楼层，监考老师也都是高中部的，有些甚至就是状元班的任课老师。
五个人考场没完全分到一块，南枫，李木子和许子奇三个人虽然和李耀光同班，但李耀光成绩稍逊一截，前三人在第一考场，李耀光在第三考场，宁嘉因为是初一生破格参加，无法进行正式的成绩排位，所以直接补位在第四考场。
几个人进校比较早，离进入考场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初中的年纪还没到稳重的时候，学生们扎堆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等待进场，叽叽喳喳地聊着些有的没的。
能够进入状元考的学生已经是四中初中部甚至可以说整个平市初三学生中最拔尖的一百个，固然是这样，一百人中也只有三十名能够真正进入状元班。
为了筛选出真正的“状元”，直升考试题量大难度高，考试模式也更特殊。
考试不分科目，考试时长三小时，一张试卷三个模块，分别是语数英模块、物化生模块和政史地模块，每个模块五十道选择题，答对得分答错扣分空白不得分。
整张试卷可以说是“既保质又保量”。
全选择题的试卷也意味着学生用不上任何多余的答题工具，学校为了谨防作弊对学生的文具也有严格要求，整场考试只允许学生携带一支涂卡铅笔和一块橡皮。
五个人一起靠在栏杆边，眼看入场时间越来越近，许子奇的紧张感一路直窜小腹，还没等宁嘉反应过来就拉着人边跑边喊：“不行不行你陪我去趟厕所！”
南枫刚从笔袋里拿出一支涂卡笔递给宁嘉，宁嘉刚接过笔还没在裤子口袋里放稳，人就被许子奇一把拉跑。
等宁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厕所门口，他抬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回过头看见涂卡铅笔果不其然掉走廊的地板上。
笔不能就这么一直躺在路中间，万一被谁踩一脚就完了，宁嘉想喊南枫让他帮自己把笔捡起来，还没开口就见另一个人先一步弯下腰把笔握在手里。
李耀光站在不远处对他笑笑：“我先帮你拿着，你等许子奇吧。”
宁嘉冲李耀光感谢地笑了笑，隔空送上一个大拇指。
好在许子奇只是早餐喝多了豆浆，没过一会就从厕所里挤了出来，两人往回走的时候也已经开始进场了。
厕所把四个考场均分在两边，五个人重新汇合后互相道着加油就三两成群地往两边分开了。
宁嘉和李耀光的考场方向一致，没走几步就到了第三考场，两人停下脚步时宁嘉指向李耀光手里的两只笔笑着问他：“哪支是我的呀？”
文具是当初五个人一起在文具店买的，而且在李木子的强烈要求下大家购入了一模一样的笔和橡皮。
李木子说这叫情侣款的比较级——友情款。
李耀光看向手里的两根笔辨认了一会儿，举起一支有些犹豫地递过去：“......这支。”
“哎呀反正都一样的！”宁嘉爽快接过，看着李耀光有些难看的脸色，以为他是临考紧张，开口安慰，“没事的！相信你自己呀！可以的！”
相信你。
“爸爸妈妈相信你。”
“相信你自己呀！”
两句“鼓励”同时在耳边响起，李耀光霎时间脸色苍白，宁嘉见他这样有些担忧，刚欲开口询问就见李耀光渐渐缓和了神色，勉勉强强间回了宁嘉一句加油，就只留下一个走向考场的背影。
宁嘉有些担心好友的状态，但考场的老师已经在催促进场，他也无暇再顾及那么多，只匆匆进了第四考场。
考试过程很顺利，试卷发下来后宁嘉大概前后浏览一边就已经心中有数，他知道自己跳级有望，一想到再过几个月就有机会跟南枫他们进入同一所学校学习，宁嘉便不禁开心起来，于是跃跃欲试地做起了卷子。
宁嘉向来答题速度很快，大家还在奋笔疾书的时候他已经填起了答题卡，只是填涂到一半涂卡笔突然卡顿起来，宁嘉摁了好几下都摁不出笔芯，他想或许是之前那一下把笔芯摔断了，为了不耽误考试时间宁嘉赶紧举手向监考老师示意。
“不好意思老师，我的笔芯好像断了，考场里有备用铅笔吗？”
好在四中准备充足，老师了解情况后递给宁嘉一支备用铅笔，宁嘉接过时不小心把原本的涂卡笔碰掉在了地上，监考老师正要弯腰帮他捡起，却看见涂卡笔摔裂在地上，前后部分的缝隙之间，有一抹白色。
监考老师捡起涂卡笔拿起时后半段彻底脱落掉在地上，只见到前半部分的笔壳里卷着一张纸条。
宁嘉不可思议地看着笔壳里“藏”着的纸条，李耀光那不正常的情绪状态重新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过。
不可能，他告诉自己，怎么可能。
纸条被取下，上面印着几道初三的物理公式，监考老师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在宁嘉耳畔响起。
“同学，请你出来一下。”
宁嘉一路上头脑空白，提线木偶一般跟在监考老师身后一路进了一间大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人不多，只坐着两名女教师，年纪较大的一位是高中部的级部主任任萍，另一位是临时被任命为状元一班班主任的林楠。
“主任，抓到一名......”监考老师说了一半稍作停顿，回头看看一脸惊诧的宁嘉重新斟酌道，“疑似作弊的学生。”
那支被摔断的涂卡笔和醒目的白色纸条被放在任萍面前的桌子上，纸条被窗外吹来的风托起又落下，任萍拿起纸条沉默端详着。
“老师，我没有作弊。”宁嘉此时没有任何办法，但没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任凭黑锅扣在自己头上，“您可以看我的试卷。”
任萍一早就认出这学生正是今年被初中部推荐跳级的学生。
并非是她无条件相信优等生，但宁嘉能够参加状元考的最后一道审批是任萍亲自签下的名字，她一早就看过宁嘉初一年段各阶段考试的成绩和各类竞赛的卷子。
她并不觉得这样一名学生需要通过作弊来得到进入状元班的机会。
可凡事都讲究证据，那支涂卡笔里藏着的纸条就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证据。
任萍看向心有所想的宁嘉，开口问他：“你怎么证明。”
宁嘉知道任萍是在给他机会，可他犹豫了，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撕破真相的勇气，又或者他所认为的真相就一定是真相吗。
宁嘉不愿意承认自己从没做过的事情，但他也不想错怪任何人。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紧接着吵闹声由远而近慢慢传开，考试结束后学生们带着个人物品缓缓走出考场，办公室的门并没完全关严，窸窸窣窣地讨论声从门外传来，一字一句打进宁嘉耳朵里。
“听说有人作弊啊。”
“真的假的这么大胆子！”
“是真的！就在第四考场！”
“对对对，我有同学看到人被带走了。”
有人在办公室外好奇的张望，出口的话被宁嘉一字不拉听了进去。
“抄袭的是不是就是里面那个人啊？”
我没有抄袭。
“应该是吧，听说还是今年那个跳级生呢。”
我没有。
“成绩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抄袭啊？”
抄袭的不是我。
“谁知道啊，说不定过去的成绩也是抄出来的呢。”
“我没有抄袭！纸条不是我的！”
宁嘉冲上前去用力打开半掩的门，门外的学生被吓得后退半步，他手紧紧握着金属把手，平稳着气息好让自己说出口的声音不至于太过颤抖，他平静又坚定地重复：
“我没有抄袭。”
余光中宁嘉看到满脸惊恐站在人群之后的李耀光，那双眼睛里含着无数情绪，似乎有恐惧、有哀求、有无措。
可唯独看不出一丝的后悔和零星的歉意。
宁嘉无望地闭上双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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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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