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整。
“滴————”
大屏突然一片漆黑,嘈杂而密集的提示音塞满整个房间。
晏河的神经被重重提了起来。
现在这个局面,怎么办?
现在,他们不知道第五个死者会是谁,甚至不知道他们的侦察思路对不对,更不知道从哪里找这个嚣张至极的凶手。
四面楚歌。
指挥台上的人看向晏河,众人都在等他下令。
他像一位站在悬崖边上的将军。
要不要接?
晏河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他要领导整个警卫支部的人。
他独自领导。
在自己已经快黔驴技穷的情况下。
他没有人可以汇报情况——由于自己接受了这桩连环案,约翰处长就先代替他处理军事支部的事了。好巧的是,这两天就有一次军用武器的常规检查,这种事又琐碎又复杂,约翰处长的烦恼不比他少。
所以他一直没问晏河案件的进展。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濒临崩溃,他仿佛听见精神坍塌前裂痕产生的咔嚓声。
可晏河深知自己一定不能表现出来。
他仅仅是无声地深吸一口气:“接,我来说。”
“早上好晏部长,我觉得今天是个美好的一天!”
经过变声的轻快声调听起来极不舒服,在现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晏河没搭腔。
“为什么会美好呢?因为今天可能少死一个人呢,对吧?我相信,晏部长现在一定知道了第五个死者了。”
“好了,现在请告诉我你们的答案吧。”
在场的所有人紧紧地盯着晏河。
晏河攥紧拳头。
四个小时,找第五个要死的人。
毫无疑问,他们不知道。
而且现在对相关人士的保护还没到位,他们更不敢冒险。
问题的答案。
一条人命悬在晏河头顶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
现场呼吸声几乎都听不见。
晏河在这种极端紧张的环境下,突然非常想笑。
非常非常想笑。
这就类比于成嘉杰在第n次逃课后被严厉的辅导员喊去谈话时,对方以延毕告诫他时自己的反映。
但是这一次笑,笑得他神清气爽。
大概是疯了吧。
晏河笑了笑:“抱歉,我不知道呢。”
现在看他的眼睛里全都是惊愕,惊骇,惊讶了。
现在他们的处境,完全就是被动的。晏河想,既然被动,那么先被动着吧。
在被动中谋得出路。
对面也被晏河这个云淡风轻的态度搞懵了,连之前那种阴阳怪气的调调都不见了:“啊?”
“对,我并不知道你下一个目标是谁。”晏河再说一遍。
对面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那马上你就能收到死亡通知了。”
“等等,”晏河说,“但我调查出了一些事情,估计你想听。”
对方不置可否。
晏河接着说:“我认为,相对于杀掉他们,你更想让我们透过这些人发现一些事。”
对面机械音听不出情绪:“哦?”
“我一直在想这四个人的共同点,但是就从他们的基本信息而言,滴水不漏,”晏河在这种场面下反而越说越放松,“但是,如果把这四个人分成两组,后面三个人的共同点就很明显了。”
对面声音有点紧:“哦,我很好奇是什么呢?”
晏河敏锐地感觉到对面的情绪变化,他瞥了眼拼命破解对方坐标的技侦们,不慌不忙:“他们都是白党的,在他们的网络言论中,都有对‘M事件’的言论。”
“我又看了朴斯文,他是黑党支持者,但没有在‘M事件’上发表过什么言论。后三位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仅说过,而且评价相当不好啊。”
“然后现在,”晏河看向自己的终端——他在接电话之前就让自己的智能帮他筛选这些人关于“M事件”的言论了,“我来看看——类似的还有16个人,正好够你杀到国庆日了。”
“恕我无能,我是在没本事在这16个人里排出你要杀的先后顺序——可能是他们的言论让你不爽的严重程度?但是我想,这16个人应该是对的,你需要名单吗?”晏河说。
对面没说话。
现场十分安静。
似乎过去很久后,对面鼓起掌来。
“啪,啪,啪!”
对面也笑起来:“真是精彩的推理,但是很遗憾地告诉你......”
众人绷紧身子。
晏河还是笑着看着屏幕。
“好吧,你说的都是对的。”对方说,“没劲。”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而且,你知道所有要杀的人了,那我就不杀了,都放过他们了。”对方接着说。
听到这句话,晏河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但是,我还有些事没办完,晏处长,我就先不去自首啦,拜拜!”
对方说完就结束通讯,一点都不留恋。
晏河看现场恢复正常,走向技侦们:
“怎么样?”
“虽然还是没破解他们的坐标,但是我们也发现了凶手写的程序特征。”
技侦向众人展示屏幕:“这些是我刚刚截取的一部分程序。”
“这些程序都加密了,这么一看感觉就是乱码,但是跑到家用智能里,就会变成养花程序。”
“养花程序?”
也就是说这个程序加密的壳也是一个程序。
“这种加密手法可不常见啊。”技侦说。
可不可以根据这个去找凶手呢?
“我觉得,凶手不是一个人,像一个团队,起码是两个人的那种。”晏河说。
“为什么老大?”
“我觉得,和我对话的那个人,不像是能写出这种程序的人,”晏河蹙眉,“能写出多重有用程序叠加的人不会是和我们通讯的那种性格——说话的那个有一种故作油滑的稚嫩感。”
现场有一些人能懂晏河的意思。
“还有,我还是感觉第一案不像是他们干的。”晏河说。
“但是我们没证据啊老大,而且凶手自己都承认了。”有人说。
晏河低头想:“......也是,可能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现在我们的侦察方向有这几个:一,知道‘M事件’代指的是什么,二,朴斯文案和这些案子的共同点——之前让你们查他的履历表怎么样了?”
“来不及查老大,他政治生涯干的时间比我们长,就光是联盟成立后的政绩就数不胜数。”
晏河听到这里,想到了成嘉杰的话。
朴斯文和戴维,在联盟成立后的这15年的确没什么交集,要有交集也是在内/战时期。
“那就优先查内/战时期他干了什么。”晏河说。
啊?
“啊?”警员懵了,“这跟内/战时期有什么关系?”
晏河还真想不出一个理由来说服众人。
老实说他连说服自己也不行。
正当晏河僵在这里时,有人冲进来:“老大!芯片的数据全都读出来了!”
“我的妈呀!”
实验室里,一堆人聚在这里,都在抬头看着大屏——虽然他们看不懂。
但看懂的人已经石化了。
晏河总觉得是自己好久没睡觉导致眼睛花了:“我没看错吧......”
“没没没老大,就是这样的!”
负责芯片的技侦指着开头:“这是很常见的加密方式,把这个破译了就是'kill'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个杀人程序,在程序初始时就有了?!”晏河再重复一遍。
技侦用力点点头。
啊?
走到这个地步,晏河已经懒得去惊讶了。
真是没一件事在他的预料之内啊。
“那这个'kill'程序要怎样才能运行?”晏河直拎重点。
“需要一个联系程序解密,联系程序就像这道程序的锁,”技侦说,“有可能是这个联系程序运行结束了,或者是联系程序被破解了,或者.......”技侦突然不说话了。
“或者什么?”
“或者......这把锁没了。”技侦说。
这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晏河目光锐利起来:“是不是联系程序突然消失了?”
“自爆。”技侦缓缓吐出两个字。
联系上了!
这下终于把这四案联系起来了!
朴斯文的维达可能就是这些智能的“锁”,维达自爆后,“锁”也不复存在,这个时候,只要是技术好的,并且知道这个程序存在的人,就可以设置运行时间来杀人了!
肾上激素的分泌让晏河又精力十足:“现在是几点?”
“六点二十。”
“好,等到监察处上班了就去申请对二处的调查令。”晏河说,“现在都给我去休息!”
这次去二处,是要维达的备用芯片——联系程序是芯片中的原始数据,不可以后来补写,第一次去的时候他们都没想过这个的存在。
要抓紧时间了。
晏河担心这个备用芯片会不见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
晏河松了口气,起码现在还有思路,没有走到绝境。
他回到办公室,和衣躺在椅子上,很快便睡过去。
“醒醒,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陈列室内,领头的把他旁边打瞌睡的推醒了。
这两个都是军事支部的骨干,领头的叫阿尔伯特,打瞌睡的是费迪南德。
“马上处长就要来了,你也敢打瞌睡,还是站着的。”阿尔伯特说。
“太困了,昨天忙到11点呢。”费迪南德说。
“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走吧。”阿尔伯特说。
他取出扫描仪,扫向面前的机器:“啊,今天都是些大家伙呢。”
这些是机甲,作战时常用装备,之前他们检查的都是装在机甲上的武器,今天的这些才是重头戏。
“这些......他妈的,才不是最后一天呢,”费迪南德撇撇嘴,“就我们这八百人,每个人一天扫10个,都要4天起。如果这里面有故障,再叫几个二处来,国庆这几天我们都要耗在这里。”
阿尔伯特的哄骗法已经成功完成目的了——让费迪南德醒过来,才不管这些售后呢:“那能怎么办呢,只能查呗。”
“啊!——希望在国庆前完成这个无聊的任务!”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是穿戴好防护服的约翰处长。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处长!”
“都到齐了是吧,开始吧。”约翰不说废话,带头开始检查。
几人也按照之前分好的小队动起来。
阿尔伯特和费迪南德借着终端开启私人通讯。
“喂,你说我们的新上司是个什么人?”通讯内,费尔南迪压着声音问。
“不知道,我听说是个工作狂。”
“啊,不是吧。”
费尔南迪最怕工作狂上司——自己不得累死。
“但是他对下属好像挺好的,”阿尔伯特说,“像天使。”
“哈?天使?”费尔南迪的声音里充斥着“你放屁”的怀疑。
“但是工作狂在我们支部能有什么事呢,”阿尔伯特说,“我们这儿除了每年一次的机甲检修和常规训练,还有什么事吗?”
费尔南迪想了想:“好像是的。”
阿尔伯特笑了笑,把扫描仪探向下一个机甲。
“滴!————”
扫描仪亮起红灯。
阿尔伯特皱起眉。
扫描仪有三种灯光,白灯——初级故障,黄灯——肢体故障,红灯——中枢故障。
他马上报告约翰:“处长,我需要维修队。”
不久,维修队来了,领队拆开中枢设备,凑在里面看了好久。
这么久。
“这个......我也不会修。”维修队的队长叫姜河一,他支支吾吾地说。
“你也不会?”
阿尔伯特立刻报告。
“处长,维修队也不会修。”
终端那头,约翰说:“确定?”
“确定,我们需要二处的帮助。”
“现在那里有多少机甲有这样的故障?”
阿尔伯特用目光询问下属,然后说:“十二架。”
“型号?”
“远程作战系列,0810124开头。”
这个型号的机甲不多,估计就这12个。
“是不是都出问题了?”
“是。”
“我来致电二处,你们接着查。”
约翰拨通终端。
通讯那头的是二处的咨询智能:“您好,这里是二处。”
“转人工。”约翰说。
“请报出您的工号。”
“09001”
“好的约翰处长,已经帮您联系二处,请稍等,”智能说,“因为你们,才能有今天美好的阳光,早安。”
约翰轻轻笑了笑。
“即将为您转接二处......”
“约翰处长,”对面温柔的女声听起来很干脆,“我是二处的贝蕾塔。”
“军事支部需要高级维修员,远程作战0810124系列的中枢集体出现了问题,我们无法解决。”
“我们马上到。”
通讯很快就结束了。
等了一会儿,陈列室外传来智能的感应声。
“......正在扫描......”
“......正在验证身份......”
“欢迎你,贝蕾塔女士。”
大门应声打开,身穿银色防护服的贝蕾塔带着二处的人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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