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门市的下水道像一座黑暗的迷宫，同时弥漫着腐烂食物和化学药剂的混合臭味。
陈砚知踩在及踝的污水中，手电筒光束扫过潮湿的墙壁。三天了，自从那个融合体克隆从福利院逃脱，老K的搜查队几乎翻遍了整个城市，却只找到几处可疑的痕迹——被暴力撬开的药柜，失踪的实验动物，还有...墙上那些用黏液写成的DNA双螺旋图案。
"睇路啊，陈老板～"（看路啊，陈老板～）梁峻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同时陈砚知感到后衣领被一股无形力量拽住，避免了摔进污水的命运。
陈砚知站稳后皱眉："你又用能力？医生说一天最多三次。"
梁峻川耸耸肩，蓝发在战术头灯下泛着紫光："惊你湿身嘛～"（怕你湿身嘛～）他故意拖长音调，"不过我唔介意帮你除衫..."（不过我不介意帮你脱衣服...）
"闭嘴，专心找线索。"陈砚知耳根发热，假装检查墙上那些黏液涂鸦。
梁峻川凑过来，突然说了句："你知唔知你而家似乜？似只被蒸熟嘅大闸蟹！"（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只被蒸熟的大闸蟹！）
陈砚知虽然还听不懂复杂粤语，但"大闸蟹"这个词在焰沙坞被梁峻川调侃过无数次。他一把掐住梁峻川的后颈："再废话就把你扔进污水里。"
"哇！谋杀亲夫啊！"梁峻川夸张大叫，突然正经起来，「左边通道有动静。」梁峻川的声音通过链接传来，比实际说话更清晰。他走在陈砚知前方五米处，蓝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绿光。
自从福利院事件后，梁峻川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能通过墙壁感知另一侧的生命体。但代价是，他需要每天注射陈砚知血液提纯的抑制剂，否则就会陷入基因不稳定的危险状态。
陈砚知握紧手中的麻醉枪，向左边的岔道移动。下水道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但他强迫自己适应——那个逃脱的克隆体似乎偏爱这种环境，就像某种两栖生物。
「等等...」梁峻川突然停下，按住太阳穴，「它在附近...而且不是一个人...」
陈砚知立刻贴墙隐蔽。通过链接，他感受到梁峻川传来的图像：两个热源，一大一小，躲在五十米外的转弯处。大的那个轮廓与人类相似，但体温更高；小的那个...像是某种动物？
「准备麻醉弹。」陈砚知通过链接指示，「我绕后包抄。」
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一条侧道，污水溅湿了裤腿。转过一个弯后，他看到了它们——融合体克隆蹲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一只实验用的恒河猴。克隆体**的上身布满绿色血管，正用注射器从猴子体内抽取血液。
陈砚知举起麻醉枪，瞄准镜对准克隆体的颈部。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克隆体猛地抬头，绿色瞳孔在黑暗中如猫般反光。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侧翻躲过射击，同时发出刺耳的嘶鸣。
「陈砚知！小心上面！」梁峻川的警告通过链接炸响。
陈砚知抬头，看到天花板上趴着另外两个克隆体！它们像壁虎一样吸附在管道上，此刻正同时扑下。他勉强躲开第一个，却被第二个撞倒在地。麻醉枪脱手飞出，落入污水中。
克隆体的力量大得惊人，冰冷的双手掐住他的喉咙。近距离看，它的面容更加诡异——像是陈砚知和梁峻川的混合体，蓝发绿眼，却有着陈家的高颧骨。它的呼吸带着奇怪的药味，像是刚吞食过什么化学品。
「兄...长...」它嘶哑地说，声音像是从深水中传来，「加...入...」
陈砚知奋力挣扎，但克隆体的压制纹丝不动。视野开始变暗时，一道蓝影如闪电般冲来——梁峻川一个飞踢将克隆体踹开，自己却因动作过猛撞在墙上，发出一声痛哼。
「川！」
「我没事！」梁峻川爬起来，挡在陈砚知前面，眼睛完全变成了荧光绿色，「退后，它们不是普通克隆体...是经过强化的！」
三个克隆体呈扇形包围过来，动作协调得可怕。被梁峻川踢飞的那个已经站了起来，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歪着，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它们同时发出那种咯咯声，像是在交流。
「它们在召唤更多同类。」梁峻川压低声音，「我能感觉到...下水道深处还有十几个热源正在靠近...」
陈砚知摸索着找到掉落的麻醉枪，但里面只剩一发子弹。老K的支援至少还要十分钟才能到达这个区域。
「我们得撤。」
「不行！」梁峻川的瞳孔收缩成细缝，「它们在学习...进化...如果让这群怪物进入市区...」
克隆体们突然同时停下，齐刷刷地看向梁峻川。最前面的那个歪着头，绿色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K...7...回...归...」
梁峻川如遭雷击，猛地抱住头跪倒在地。陈砚知立刻通过链接感受到一股狂暴的信息流——克隆体们正在尝试与梁峻川建立某种精神连接！更可怕的是，他感知到梁峻川意识深处那个沉睡的"原始意识"开始苏醒了...
「不！川！屏蔽它们！」陈砚知一把抓住梁峻川的肩膀，试图通过链接传递力量。
但为时已晚。梁峻川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下的绿色血管如蛛网般浮现。当他再次抬头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冰冷、计算性、非人类。
「有趣...」"原始意识"操控下的梁峻川缓缓站起，声音带着多重回声，「它们不是失败品...是进化分支...」
克隆体们如同见到神明的信徒，齐刷刷地跪下。最年长的那个恭敬地递上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某种荧光蓝的液体。
「基因...钥匙...」克隆体嘶哑地说。
陈砚知的心沉到谷底。那是实验室失窃的基因催化剂，能加速K实验体的能力觉醒！如果"原始意识"得到它...
他毫不犹豫地扑上去，试图打翻瓶子。但"原始意识"只是轻轻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陈砚知掀飞到五米开外，重重撞在墙上。肋骨断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仍挣扎着爬起来。
「把梁峻川...还给我...」他咬牙道。
"原始意识"歪着头打量他，像是在看一只倔强的蚂蚁：「为什么抵抗？我们可以一起超越人类极限...」它举起那瓶蓝色液体，「看啊...你母亲最后的杰作...完美的基因钥匙...」
陈砚知突然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催化剂，是母亲留下的——她预见到了原始意识的威胁，所以创造了这个能彻底唤醒或永久沉睡它的开关！
「母亲...」他喃喃道。
这个词似乎触发了什么。"原始意识"操控下的梁峻川突然僵住，面部表情开始扭曲，像是在与某种力量搏斗。
「陈...砚...知...」梁峻川本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唱...那首...歌...」
DNA摇篮曲！陈砚知立刻明白了。他强忍肋骨断裂的疼痛，开始哼唱那串碱基序列：「ATCGACGT...」
"原始意识"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梁峻川的身体在空中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克隆体们慌乱地后退，像是感受到了某种致命威胁。
陈砚知继续唱着，一步步逼近。当他唱到第三遍时，"原始意识"突然松开手，那瓶蓝色液体向地面坠去——
梁峻川的本能反应救了他们。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右手突然恢复控制，抓住了下坠的瓶子。与此同时，他的左眼恢复了正常的黑色，而右眼仍是荧光绿。
「快...走...」他艰难地说，声音在两种人格间切换，「我撑不了...太久...」
陈砚知没有犹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就跑。身后传来克隆体们愤怒的嘶吼，但奇怪的是它们没有追来——似乎"原始意识"的暂时退却让它们陷入了混乱。
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过下水道迷宫，终于看到出口的光亮。梁峻川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狂暴，有几次差点攻击陈砚知。那瓶蓝色液体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爬出下水道口时，老K的支援刚好赶到。医护人员立刻围上来，但梁峻川突然暴起，击倒了两个试图靠近的警察。
「别碰他！」陈砚知拦住其他人，「他现在很危险...交给我。」
他慢慢走近梁峻川，轻声哼唱摇篮曲。梁峻川的挣扎逐渐减弱，最终瘫倒在地，但手里仍紧握着那瓶蓝色液体。
「拿...好...」他艰难地把瓶子递给陈砚知，「它能...终结一切...」
说完这句话，他陷入了昏迷。
......
白烨公馆的医疗室里，梁峻川被固定在特制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测仪器。老K调出的脑部扫描显示异常活动——两个不同的意识在共享一个大脑。
“双重人格？”老K皱眉问。
陈砚知摇头，小心地检查那瓶蓝色液体：「更像是基因记忆的觉醒。原始意识一直潜伏在K-0的基因序列里，母亲试图用这段密码封印它。」
“那这个呢？”老K指了指蓝瓶。
“钥匙。”陈砚知轻声说，“能完全唤醒或永久沉睡原始意识。母亲留给我的...保险。”
他看向昏迷中的梁峻川。少年苍白的脸上，绿色血管已经消退，但眉头仍紧锁着，像是在进行某种内在战斗。通过链接，陈砚知能感受到那种撕裂的痛苦——梁峻川的意识被困在两个极端之间，一边是完全的人类自我，一边是原始的集体意识。
“现在怎么办？”老K问，“那些克隆体正在下水道繁殖。今天三个，下周可能就是三十个...”
陈砚知握紧蓝瓶：“找到源头。母亲在基因里留下这些线索是有原因的。”他看向窗外的夜空，“我需要回一趟老宅，父亲的书房里有更多线索。”
“太危险了。自从上次爆炸...”
“必须去。”陈砚知打断他，“梁峻川撑不了多久。每次原始意识觉醒，都会吞噬更多他的人格。下次可能就...回不来了。”
老K沉默片刻，点点头：“我派人护送你。但那个...”他指了指蓝瓶，“一定要保管好。”
陈砚知将蓝瓶藏进贴身口袋。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梁峻川突然睁开眼睛——两只都是完全的荧光绿。
“不必...麻烦...”他的声音带着可怕的多重回音，“我们...已经...知道了...”
老K立刻拔枪，但"原始意识"只是轻轻一瞥，那把枪就融化成了一滩金属液滴。陈砚知试图唱摇篮曲，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掐住喉咙举到空中。
“愚蠢的孩子...”「原始意识」操控着梁峻川的身体走下病床，动作优雅得不像人类，“你以为那段密码还能用第二次？”它轻触陈砚知胸前的DNA项链，「现在...把钥匙给我们...」
陈砚知呼吸困难，但仍艰难地摇头。他能感觉到梁峻川本体的意识在链接深处拼命挣扎，像是一只被困在蛛网中的蝴蝶。
「不给？没关系...」「原始意识」微笑，「我们可以自己拿...」
它——不，他们——梁峻川的手按在陈砚知胸口。刹那间，链接被强行拓宽到前所未有的程度。陈砚知的意识如坠深渊，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
母亲在实验室哭泣...父亲签署某项机密文件...年幼的梁峻川在福利院被注射药物...然后是更早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记忆——一片白色的实验室，穿着老式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个巨大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生命体...
「看啊...」「原始意识」的声音在精神世界回荡，「我们的起源...」
陈砚知在这些记忆的洪流中几乎窒息。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他捕捉到一个关键画面：南海某座小岛的坐标，以及一个代号"起源"...
「找到了...」「原始意识」满意地说，松开控制。
陈砚知跌落在地，大口喘息。梁峻川——不，现在完全是"原始意识"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某种诡异的怜悯。
「谢谢你的配合...兄长...」「原始意识」用梁峻川的声音说，「现在...我们要去完成进化了...」
它转身走向窗户，老K试图阻拦，却被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陈砚知挣扎着爬起来，但肋骨断裂的疼痛让他动作迟缓。
「川！回来！」他嘶吼着，「别让它控制你！」
"原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有那么一瞬间，梁峻川本来的眼神似乎回来了：「陈砚知...找到...南海...」
话未说完，窗户玻璃爆裂，"原始意识"操控着梁峻川的身体跃入夜色中，速度快得如同一道蓝绿色闪电。
老K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见鬼...它刚才说什么？”
陈砚知摸向胸前——DNA项链不见了。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惊慌。因为在链接深处，他仍能感受到梁峻川的存在，像是风暴中的一盏微灯，虽然微弱却倔强地亮着。
更关键的是，通过刚才被迫的精神连接，他看到了"原始意识"极力隐藏的秘密——南海那座实验室，以及K计划的真正起源。
“准备直升机。”他冷静地说，“我知道梁峻川去哪了。”
老K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那东西已经不是梁峻川了！它是...”
“它害怕了。”陈砚知打断他，从贴身口袋掏出那瓶蓝色液体——原来他早已调包。“因为它发现梁峻川比想象中更强。而我们...”他看向窗外梁峻川消失的方向，“要把它永远封印回基因深处。”
监测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陈砚知回头看去，屏幕上梁峻川的脑电波出现剧烈波动——那是他在尝试夺回控制权的信号。
通过链接传来的信息虽然模糊，但足够清晰：一个坐标，一个时间，以及一句断断续续的留言：
「南海...实验室...日出前...带上钥匙...」
陈砚知握紧蓝瓶，在心中回应：「等我。」
窗外，一轮血月高悬。距离日出还有六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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