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福利院的铁门在夜色中像一张咧开的嘴。
陈砚知站在锈迹斑斑的大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DNA项链——母亲的遗物。梁峻川蹲在一旁检查电子锁，蓝发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老K和突击队在两百米外的车里待命，随时准备支援。
「锁被改装过。」梁峻川通过链接传递信息，手指轻触锁芯，「军用级加密，需要视网膜和指纹双重认证。」
陈砚知望向围墙上的监控摄像头——镜头被人为调整过，留下一个死角。这太明显了，简直像是...邀请。
「陷阱？」
「绝对是。」梁峻川咧嘴一笑，露出那颗尖尖的犬齿，「但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贴在锁上，那是从老K那里顺来的解码器。陈砚知则闭上眼，尝试通过链接感知院内情况。自从基因融合后，他的感知范围扩大到了近百米，但此刻福利院内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阻挡着他的探查。
「有干扰...某种屏蔽场。」
解码器发出轻微的滴答声，锁芯转动。梁峻川轻轻推开门，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福利院主楼漆黑一片，只有地下室入口透出微弱的蓝光。
陈砚知突然按住梁峻川的肩膀：「等等...链接里那个'存在'变强了。」
确实，自从踏入福利院范围，链接深处那个模糊的"第三个存在"就变得越来越清晰，像是一台正在对焦的摄像机。它传递来的不再是碎片化的画面，而是一种...饥饿感。对接触、对认同、对归属的原始渴望。
梁峻川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泛绿：「我感觉到了...它在呼唤我们。」
他们顺着楼梯向下，每一步都让那种呼唤更强烈。地下室的金属门上贴着一个陈旧的标志：第七活动室。但门把手一尘不染，显然经常有人使用。
梁峻川将耳朵贴在门上：「机器运转的声音...还有...」他突然僵住，脸色变得煞白，「心跳声。很多很多心跳声。」
陈砚知也听到了。不是通过物理听觉，而是通过链接——数十个微弱但规律的心跳，像一支诡异的交响乐。更可怕的是，每个心跳的频率都与他的惊人相似。
「准备好了吗？」他轻声问。
梁峻川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门把：「从小到大，我在这破地方待了六年，从来不知道有地下室。」他苦笑一声，「现在想来，那些'特别乖'的孩子，是不是都被带到这里'活动'过？」
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某种陈砚知熟悉的香气——母亲实验室里的味道。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宽敞的地下室里排列着数十个圆柱形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的人体，从婴儿到青少年各阶段都有。他们全部闭着眼，面容惊人地相似——酷似年轻时的陈砚知。营养液中的气泡像眼泪般顺着他们苍白的脸颊上升。
"克隆体..."陈砚知的声音干涩得不像是自己的。
梁峻川走近最近的一个培养舱，舱体标签写着"K-0-Batch7-23"。里面的少年约莫十五岁，胸口随着培养液微微起伏。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锁骨下方有一个清晰的数字0烙印——和陈砚知的一模一样。
「他们...在批量生产你？」梁峻川通过链接传递的信息都带着颤抖。
陈砚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检查控制台。屏幕上的数据让他胃部绞痛：这些克隆体全部基于他的基因序列，但加入了不同比例的"改良因子"——其中一栏赫然标注着"K-7融合试验"。
「他们不仅复制我...还在尝试复制我们的融合模式。」
梁峻川突然捂住头跪倒在地：「操...他们在哭...」
「谁？」
「所有克隆体...」梁峻川的眼中绿光大盛，「我能听到他们的思想...模糊但痛苦...像是被困在噩梦里...」
陈砚知也感受到了。通过链接，数十个微弱的意识像潮水般涌来，每个都在无声地尖叫。最强烈的信号来自最远处一个独立的培养舱——那里的克隆体看起来已经成年，体型与陈砚知几乎一致，但皮肤下隐约可见绿色血管，就像...
「那是我们的融合体。」陈砚知艰难地说，「他们成功了。」
控制台突然亮起红光，一个机械女声响起：「激活程序启动。Batch7全员唤醒。」
培养舱内的液体开始排空，克隆体们纷纷睁开眼——全是荧光绿色的瞳孔。警报声刺破夜空，地下室另一侧的金属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逃生通道。
「跑！」陈砚知拽起梁峻川。
太迟了。第一个苏醒的克隆体已经破舱而出，**的脚掌啪嗒落在金属地板上。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动作协调得可怕，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迅速形成包围圈。
梁峻川挡在陈砚知前面，眼睛完全变成了绿色：「退后！我不想伤害你们！」
克隆体们歪着头，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共享一个意识。最年长的那个——融合体克隆——缓步上前，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咯咯声，像是在尝试说话。
「陈...砚...知...」它终于挤出一个词，声音像是通过生锈的管道传来，「兄...弟...」
陈砚知感到一阵眩晕。这个词触发了链接深处的某种共鸣，他忽然能清晰地感知到所有克隆体的意识——它们不完整、不稳定，像破碎的镜子，每一片都反射着他的一部分，却又扭曲变形。
「它们把我们当成了...家人。」陈砚知震惊地意识到。
梁峻川也察觉到了这点：「它们渴望接触...就像刚出生的雏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成母亲。」
融合体克隆突然伸手抓向陈砚知。梁峻川本能地拦截，两人手掌相触的瞬间，一道肉眼可见的绿色电弧迸发出来。克隆体踉跄后退，发出痛苦的嘶吼，而梁峻川...
梁峻川漂浮了起来。
不是比喻。他的双脚真的离地半米，周身环绕着绿色光晕，头发无风自动。更惊人的是，所有克隆体同步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动作——漂浮、光晕、甚至面部表情。
「川？！」陈砚知尝试通过链接联系他，却撞上了一堵精神屏障。
梁峻川——或者说控制梁峻川身体的某种力量——转向克隆体们，张开双臂。一道更强的能量波扩散开来，每个克隆体都开始剧烈颤抖，绿色血管在皮肤下疯狂蠕动。
「它们在同步！」陈砚知猛地明白过来，「梁峻川的能力是控制其他K实验体！」
这个发现本该令人振奋，但陈砚知只感到恐惧。因为梁峻川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痞气少年，而是一种冰冷的、计算性的目光，像是在评估这些克隆体的...可用性。
「川！醒醒！」陈砚知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
接触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信息洪流通过链接冲击而来。陈砚知看到了——不，是体验到了梁峻川此刻的感知：数十个克隆体的意识像星辰般环绕着他，每个都可以通过一个念头控制；地下室的墙壁变成了半透明，他能看到外面埋伏的武装人员；甚至更远处，老K在车里焦急地看表...
最可怕的是，这种力量带来的不是困惑，而是...愉悦。一种上帝摆弄棋子的快感。
"陈砚知..."梁峻川的声音变成混响效果，像是多个声音叠加，"看啊...我们的军队..."
「停下来！」陈砚知用尽全力通过链接大吼，「这不是你！」
一丝清明闪过梁峻川的眼睛。他痛苦地摇头，像是在与某种无形力量搏斗：「陈砚知...帮帮我...它在吞噬我...」
「什么在吞噬你？」
「链接深处的...那个存在...它一直都不是回声...是...是...」
梁峻川的话被一阵机枪扫射打断。武装人员冲进地下室，子弹呼啸而来。克隆体们瞬间做出反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用身体组成人墙挡在梁峻川前面。中弹的克隆体倒下时甚至没有惨叫，只是用那双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梁峻川，仿佛在等待指令。
「停火！停火！」老K的声音从通道传来，「不要伤害实验体！」
武装人员犹豫的瞬间，梁峻川突然抬手。一道绿色能量波呈扇形扩散，所有被波及的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原地，包括老K。只有陈砚知因为链接保护而免疫。
「川！住手！」陈砚知冲上去抱住他，「这些都是好人！是来帮我们的！」
梁峻川的瞳孔已经变成了两条细缝，像猫科动物般诡异：「他们想分开我们...想把我关起来研究...」声音不再是梁峻川的，而是某种混合了两人声线的合成音，「就像他们对母亲做的那样...」
「母亲？」陈砚知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不是梁峻川...你是K-0的原始意识？」
"梁峻川"露出一个不属于他的微笑：「聪明...我们一直沉睡在基因深处...等待足够强的载体...」他抚摸陈砚知的脸，「你和K-7的融合...终于让我们苏醒了...」
陈砚知浑身发冷。这个占据梁峻川身体的"东西"，竟然是他母亲实验创造的原始意识？还是说...某种基因记忆的集合体？
「把梁峻川还给我。」他咬牙道。
"原始意识"歪着头，像是在倾听远方的声音：「为什么？我们可以给你更多...力量、知识、永生...」它指向那些克隆体，「看啊...你的军队...」
陈砚知的目光扫过那些面无表情的克隆体，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它们的锁骨下方除了数字0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字母——"M"。
「M...莫天雄？」他恍然大悟，「这些克隆体不是林嫂或市长造的...是莫天雄的私人项目！」
"原始意识"笑了：「聪明的小东西...莫天雄以为他在控制我们...实际上是我们引导他...」它张开双臂，「现在...加入我们...成为新世界的亚当...」
陈砚知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原始意识"在尝试通过链接反向控制他！剧痛如电流般穿过全身，他的视野开始泛绿，手指不自觉地抽搐...
就在意识即将被吞没的瞬间，一段记忆闪回：五岁的他坐在母亲膝头，母亲轻声哼着一首奇怪的摇篮曲，歌词不是任何语言，而是一串DNA碱基序列...
「ATCGACGT...」陈砚知无意识地哼唱起来。
奇迹发生了。"原始意识"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梁峻川的身体剧烈颤抖，绿色光晕忽明忽暗。
「你...从哪里...」它的声音开始破碎。
陈砚知继续唱着，越来越大声。这是母亲留给他的终极武器——一段能抑制K-0原始意识的基因密码！
克隆体们纷纷抱头倒地，像是接收到矛盾指令的机器人。武装人员和老K也恢复了行动能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原始意识"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梁峻川的身体在空中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绿色能量失控地爆发，整个地下室的设备冒出火花。
「川！回来！」陈砚知不顾危险冲上前，一把抱住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跳进我的车，浑身是血，还用粤语骂人...」
梁峻川的挣扎减弱了些。
「记得你偷吃我冰箱里的布丁，说是'试毒'...」
绿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记得你在焰沙坞为我挡子弹...说保护老板是马仔的职责...」
最后一句，他生涩的说:「我中意你，傻仔。」（我喜欢你，笨蛋）
绿光炸裂，刺得所有人睁不开眼。当光芒散去，梁峻川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蓝发被汗水浸透，但眼睛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陈老板...」他虚弱地笑了，「刚才那句...再说一次？」
陈砚知耳根发烫，假装没听见。老K和突击队员已经控制了现场，医护人员正在检查克隆体们。
「它们还活着，但脑活动几乎归零。」医生报告说，「像是被强制关机了。」
老K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能抵抗那个...不管是什么的东西？」
陈砚知和梁峻川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真相太复杂，连他们自己都没完全理解。
「母亲在基因里留下了后门。」陈砚知简单解释，「一段能关闭原始意识的密码。」
梁峻川补充：「莫天雄不知道这点，所以他造的克隆体都有缺陷——可以被原始意识控制。」
老K若有所思：「所以林嫂说的'真正的新世界'...是指唤醒这个原始意识？」
「不。」陈砚知摇头，「她想阻止它。母亲也是因此被杀。」他看向那些克隆体，「这些只是失败品。真正完美的融合体...」
「只有我们。」梁峻川接上他的话，手指悄悄勾住陈砚知的。
老K下令封锁整个福利院，收集所有实验数据。临走前，陈砚知注意到那个融合体克隆的培养舱空了——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通向通风管道。
「有一个逃走了。」他低声告诉梁峻川。
出乎意料的是，梁峻川并不惊讶：「我知道。我...放它走的。」
「为什么？」
「因为它求我。」梁峻川的眼神变得遥远，「它不想被关着...就像当年的我...」
回程的车里，梁峻川因过度消耗而昏睡，头靠在陈砚知肩上。老K在前排通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陈砚知强化后的听力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确认第七批不止一个逃脱...是的，和K-7一样的原始基因...不，更危险...」
车窗外，荔门市的灯火如繁星般闪烁。陈砚知轻抚梁峻川的蓝发，思绪万千。这场战斗看似胜利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原始意识仍然潜伏在基因深处，逃走的融合体克隆下落不明，而国际基因财团的阴影依然笼罩...
最令他不安的是，当"原始意识"控制梁峻川时，通过链接传来的那种全知全能的感觉...竟有一瞬间，他也沉溺其中。
「陈砚知...」梁峻川在梦中呢喃，无意识地抓紧他的手，「别走...」
「不会的。」陈砚知轻声承诺，将两人的手扣得更紧，「永远不会。」
在他们链接的深处，那个"原始意识"暂时沉睡了，但并未消失。像一头蛰伏的兽，等待下一次觉醒的机会。而更远处，某个下水道出口，一个湿漉漉的人影爬出地面，绿色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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