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棱从骨髓深处蔓延上来，每一次喘息都像在冰渣漩涡里挣扎。
痛楚像被低温冻结的毒液，凝滞在每一个细胞间隙。
左肋下那副勉强维持框架的“在强行支撑完赛场燃烧后，彻底崩断成千万根扎穿脏腑的冰针。
意识沉浮在粘稠冰冷的黑水里，偶尔被剧烈的咳喘撕裂，带出带着铁腥味的鲜红冰屑。
“……撑着！别闭眼！”
遥远的声音。像隔着千米冰层。
“……草！吐了多少……全是血沫……”
喉咙似乎被钳子撬开。
某种温热的、带着浓郁奇异香气的粘稠液体被强行灌了进来！
量太大！太急！喉管抗拒着灼热的冲刷，剧烈的呛咳引发肋下整片锚点区域炸裂般的剧痛！
“咳！呕——”
更多的温热液体混着血沫喷溅而出。
“……不行！再灌！”那声音咬牙切齿。
“冰针”在灼流冲撞下融化。
又一波热流涌进！这一次量更大！近乎粗暴！
粘稠带着金属质感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壁滑下去，撞进早已失去温度知觉的胃袋深处。
紧接着，是第三管！第四管！第五管！
身体像个破漏的水袋被强行泵入高能燃料！
那灼热的温度如同岩浆炸弹在冰冷的腹腔里猛烈炸开！对抗着寒毒的侵蚀！
内脏像被扔进熔炉重新烧铸！剧烈的灼痛和血管扩张的轰鸣感瞬间淹没了那些钻心的“冰针”！
五股热流汇合，在衰败的废墟里奔涌冲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痉挛，也硬生生将即将熄灭的生命余烬暴力点燃！
林启的身体在折叠床上弓成一只濒死的虾，浑身肌肉因过度的刺激而痉挛，冷汗如同泉水般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旧工装，紧贴着冰冷的皮肤。
剧烈的呕吐欲翻江倒海，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暖流死命压了下去。
“……呃啊……”一声不成调的嘶鸣从他喉咙里挤出来，随即又陷入更急促的喘息和肌肉的剧烈抖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五股在体内肆虐的灼热洪流终于缓缓平息，相互渗透，形成一层沉重而温暖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能量“泥沼”，覆盖住那千疮百孔的冰冷废墟。
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下神经末梢因过度刺激留下的针尖般的酸麻余韵。
剧痛的冰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全身被重新浇筑了一遍的、沉重到极致的疲软。
黑暗再次温柔地笼罩下来，这次是耗尽所有气力后的、纯粹的空虚和黑暗。
……
恒定白噪音的空气过滤声是第一个进入意识的触媒。
林启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挣扎着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花了很久才聚焦。
依旧是那个狭窄、冰冷、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和营养膏味道的金属隔间。
光线从门缝透进，将昏暗分割成几何状。
意识一点点回笼。
断桥边的搏杀。霍去病锋芒下的挣扎。
还有……喉咙和胃袋深处残留的那股难以言喻的、被强行冲刷过的粘腻灼烧感和厚重能量感。
他动了动手指，虚脱般的酸软，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被抽干又灌满能量的酷刑。
左肋下不再是冰针肆虐的剧痛，而是陷入了一种深沉的、被某种沉重液体包裹的麻木里，偶尔传来内部修复肌纤维撕裂重组般的细微钝痛。
他艰难地偏过头。
隔间唯一的椅子上，张琦蜷在那里。
没有戴游戏头盔，没有操作终端，他正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腕式光屏上点划。
光屏幽蓝的光映着他那张年轻的、带着明显倦意的脸，眼神专注，嘴角紧紧抿着，像是执行着什么重大任务。
屏幕上，似乎是一个加密的数据传送界面。
林启的目光扫过床脚地面。
五个完全空掉的【星源-I级浓缩能量营养液】瓶子被整齐地码放在那里。瓶口残留着银蓝色的干涸痕迹。
三百通用币。一支。
五支。一千五百通用币。
一夜之间。
灌进一个近乎崩溃的废人身体里。
没有计算价值，没有判断性价比，这举动本身，如同在深渊边缘用钞票点燃篝火去温热垂死者的手指。
奢侈。
浪费。
甚至可说是暴殄天物。
但林启只是看着。
看着地面上那五个倒空的瓶子。
又看看椅子上那个熬红了眼、依然专注操作的年轻身影。
沉默像隔间冰冷的合金墙壁。
“……谢了。” 林启的声音响起，极其沙哑，像砂纸打磨生锈的金属。
音量不大，却足以穿透安静的隔间。
张琦的肩膀猛地一颤，手指瞬间僵在光屏上。
他飞快地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熬夜的疲惫和被打断节奏的愕然。
他看着林启已经睁开、正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预想中的愤怒（责怪浪费）、指责或虚弱崩溃后的茫然，只有一种疲惫却异常澄澈的平静。
张琦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堵：“……醒了？”他把光屏迅速熄灭，“……感觉怎么样？还有哪疼吗？”
林启没有回答疼不疼的问题，目光落在他刚刚熄灭光屏的手腕上，又移回张琦脸上。
“……嗯。”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那意义不明的短句。
“……谢了。”
不知道是在谢那五支价值一千五的天价营养液。
还是在谢他昨夜最后关头面对弹幕风暴时，守住了那句“承诺”，没有在直播间里爆发，将他拽离了那场疯狂的舆论绞肉机。
张琦被这两个简单却重如千钧的“谢了”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刚想说什么宽慰或解释的话。
林启却又平静地开口了，目光穿过张琦的肩膀落在门缝外模糊的通道灯光里：
“遇到那样的……”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还是用了最简单的描述，“……人。”
“不用搭理。”
“没意思。”
他的声音低哑平淡，不带任何情绪。
“你越搭理……他们……越起劲。”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
仿佛刚才说话已经耗尽了他积攒的所有力气，再次将脸侧向墙壁的方向，将自己缩回那片沉默的阴影里。
张琦看着床上那重新将自己隔绝开的身影，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那句“没意思”，像冰水灌顶，瞬间浇灭了他内心翻滚的、关于昨夜那场舆论风暴的所有不甘和愤怒。
一种更深的、带着无力感的酸涩涌了上来。
他想说“那些人凭什么那么骂你？”，“我替你不值！”，可对上林启那彻底归于死寂疲惫的侧影……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无意义。
林启的世界，壁垒就是这般坚固而冰冷，隔绝掉所有喧嚣的风暴，只保留生存必须的空间和资源。
张琦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沉寂下去。
他默默站起身，走到一旁操作台，点开自己的个人终端。
他没有再尝试和林启交流。
也没有再提起直播间或者治疗费或者任何沉重的话题。
他戴上那副崭新的沉浸式游戏头盔，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点动，激活了一个名为【火星地质模拟挖掘】的合作项目载入界面。
冰冷的虚拟仪器建模在他眼前展开。
隔间里只剩下林启压抑在被子里的、依旧带着虚弱气息的呼吸声，和张琦手指飞快敲击操作按键时发出的、短促而密集的“哒哒哒哒……嗒嗒哒……”的回响。
【滴！】
林启手腕下的旧终端屏幕悄然点亮。一条没有任何提示音的官方通知弹窗自动浮现，悬浮在昏暗的光线里：
【文明回溯大赛：初赛阶段结算完成通知】
【参赛者：林启（ID：K177）】
结算内容：初赛三局累计总奖金 直播平台收益分账 晋级补贴
结算金额总计：￥37,842.60 通用币
当前状态：已汇入您指定账户
备注：大赛组委会诚挚祝贺您晋级决赛！备赛期资源现已开放。
屏幕的幽光照亮了林启眼睑下微微的起伏。他似乎没睡着。
他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目光瞥向那个凝固的数字。
三万七千八百四十二点六。
一个三万七千多，解冻的奖励，通向下一轮生死赌局的门票。
左肋深处那片被厚重能量泥沼包裹的麻木区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不是痛楚。
像是……久已冰封的河床深处，一丝微弱的暖流滑过裂缝边缘，几近幻觉。
没有狂喜。
只有一种沉重的、如同验钞机扫过纸币确认真伪般的专注凝视。
指腹在冰冷的终端表面上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那个数字位置。
另一头。
戴着游戏头盔的张琦，指尖在虚拟钻头的操控钮上疯狂敲击着火星岩壁。
嗒嗒嗒！嗒嗒哒哒哒——！
按键声砸在隔间冰冷的空气里，又冷又硬又急。
没有停下的意思，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无处安放的、粘稠淤积的情绪。
在模拟钻头又一次狠狠撞穿一层坚硬矿脉的刹那，他猛地扯下头盔边缘挂着的便携能量液空瓶
——正是昨晚消耗的那款价值三百的星源-I级——狠狠朝房间角落的垃圾桶（那东西只是个智能收纳壳）甩了过去！
哐当！
空瓶砸在金属壳上，发出刺耳的回音，在隔间里久久回荡。
林启摩挲着终端屏幕的指尖，停顿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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