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回程的速度十分之快，在亚尔曼家刚刚用餐完毕，大使馆派来的专车就已经停到门口。
联络员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前，见到柯莱也不惊讶，只是像根雕塑似的用无声的姿态催促。柯莱再三跟艾玛·莫雷利保证，会帮忙填写问卷调查寄回来，艾玛才收起了那副哭哭啼啼的不舍表情。
柯莱半天不到就抵达了托勒的赛图恩堡，一路专程有人接送，生怕她在路上耽搁。
她还以为有多大的事，结果赛图恩堡一如既往的热闹，城中路上熙熙攘攘灯火通明，四处都是人鱼。
再到神殿中，等候在门前的助理祭司是德乌斯，他还是穿着那身制服长袍，唯有长发上被金色的细链绑住，锁骨中心和额头都贴着叶状金饰，像是经过了精心打扮。
“陛下和大祭司都在主殿里，请随我来。”德乌斯语调一如既往悦耳。
这是他属于人鱼天生的魅力，年纪渐长后他对此运用得更得心应手，柯莱在看到他那刻骤然升起的戒备心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正好这是神殿学徒的休息时间，一群学徒在课间嬉闹，他们趴在栏杆上，一张张稚嫩的脸朝向柯莱，好奇看着她这么一副明显不是人鱼的物种经过。
“我听说这里有紧急事件，你知道是什么吗？”柯莱问。
然而德乌斯摇摇头，还是一脸温顺无辜：“他们没有说。”
等进入主殿，穿过侧面的长廊，到达议事厅前，德乌斯停了下来：“里面我就不能进了。”
柯莱狐疑地推开门，刚一进入厅内，看到梵纪德正坐在正对面的椅子上，下一刻他瞬移到柯莱面前，紧紧地抱住她。
魅魔的肉翼张开，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也顺便挡住了她的视线。
“真的是你。”梵纪德的声音紧贴着柯莱耳朵响起，他的胸膛灼热，眯起眼睛盯着柯莱，忽然不管不顾地俯下头来。
柯莱触手瞬间爆发，扯住梵纪德的腰身和胳膊将其撕开扔了出去，好在他及时调整翅膀平稳落地，才维持住体面没被摔得四脚朝天。
“连个见面吻都不愿吗，”梵纪德抬手拂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冠冕堂皇地抱怨道，“这可是邓德拉姆的传统礼仪。”
“哪来的扯淡礼仪，”柯莱吐槽道，“你在托勒做什么？”
她注意到房间里围着桌子的熟面孔，赫珀斯、宁芙和海瑟都在，赫珀斯面色复杂，手撑桌子而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柯莱身上。
“我太想见你了，柯莱，我连一封你的回信都没有收到。”梵纪德说着又不动声色朝她靠近，如同要当众叙旧。
柯莱还没说什么，赫珀斯便仿佛忍无可忍打断道：“梵纪德昨天在邓德拉姆见到了和你一模一样的恶魔，你确定这期间一直在太迦吗？”
“我一直在利博安……”柯莱顿了顿，心中莫名升起不安，转向梵纪德，“那个恶魔是什么样的？”
梵纪德终于严肃了点，“她外表和灵魂跟你完全一样，只是脾气有点奇怪，自称柯布。”
“柯布？你确定她这么说？”
“是的，不过没过多久她突然消失了，我觉得有必要亲自来这里确认。”
宁芙觑着柯莱古怪的表情，开口道：“你是不是见过这位‘柯布’？”
“柯布是平行宇宙的我——但是不可能，她怎么会来到这个宇宙?”柯莱直愣愣地说。
“看吧，我就说是平行宇宙！”宁芙一脸得意，“是不是跟《双头鲨效应》一样？每个人都有无数个分身，这个柯布就是邪恶版本的你。”
“她不是邪恶的我，柯布的经历和我不一样。”柯莱说，尽管她确实从柯布身上感到过威胁，连自己都无法完全信任。
如果按照梵纪德的说法，柯布是蓄意穿越时间线的吗？因为更大的野心，还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海瑟问：“她是你在进入往生之路后遇到的？”
柯莱点了点头：“我经历过很多世界，柯布是最开始那几个宇宙中的一个，和我所在的邓德拉姆差别不大。”
柯莱注意到桌子中间的安德烈，它奄奄一息地趴着，如一条半死不活的虫子毫不起眼，完全没有以前的气焰嚣张。
“它出了什么事？”柯莱大为惊讶地将安德烈卷起，在水中刷洗般抛了抛。
安德烈身上的粒子间隙变大又收缩，它在无意识地舒展身体，又缠住她的手腕，一切都凭借本能。
她毫不怀疑是安德烈和眼下几位起了冲突，毕竟以安德烈的过往记录，它对碳基生物并不算友好。
赫珀斯解释道：“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成了这样，有时候还能稍微清醒。”
柯莱抬头看了一眼赫珀斯，人鱼下颌僵硬，尾巴也小幅度地轻轻晃动，她发现他好像在紧张。
“安德烈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不管在哪个世界遇到什么危机，它都很理智。”而不是像个愚蠢的动物盘在她胳膊上蹭来蹭去。
“它曾经提起过被一种粒子干扰了。”赫珀斯说。
时间之枢这时候变得滚烫，柯莱打开怀表，它努力拼出一个词：【同时】
“同时？你是说同时发生？”柯莱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安德烈的？”
“今天早上，”赫珀斯刚要说话，梵纪德便抢先开口，“在我来到罗比乌斯后，不过我们不知道这个金属生物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你见到柯布是什么时间？”
“昨天下午三点多。”
邓德拉姆和罗比乌斯没有时差，柯莱点开手环，查到太迦时间比托勒快两个小时，那就是相当于在太迦的五点后。
正好是杨塞拉葬礼的时间，不知为什么，柯莱想到了那场突至的暴雨，和罗西·布莱特困惑的表情。
——“我看到云层上有城市，倒过来的城市。”
罗西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柯莱用力掐住安德烈：“你给我清醒点！”
安德烈在她的暴行下依然神智不清。
虽然知道时间之枢没有精准定位时间线的能力，柯莱还是质问起了怀表：“是你做的吗？”
时间之枢坚定地将指针定位在【不】上，但隔了一会儿，又晃晃悠悠地显示【不知道】，它的疑惑看上去不比她少。
“不用担心，柯莱，这也许并不代表什么，”梵纪德反倒是率先安慰起来，“柯布没有做什么事，况且出现不久又不见了。我今天来只想确认在罗比乌斯的到底是不是你，你现在完好无损让我松了口气，说真的，听说你偷偷跳进往生之路简直吓了我一跳。”
梵纪德已经靠近了柯莱身边，他的眼神堪称含情脉脉，让她觉得他比几十年前还要胆大露骨，或许是多年魔王生涯把魅魔的脸皮训练得更为厚实。
“多谢关心，我一点事都没有。”柯莱面无表情地往旁边挪了挪，并用眼神示意他离远一点。
梵纪德假装看不懂，继续道：“这次你可以跟我一起回邓德拉姆，魔域比托勒更宜居，这些年也变化很大，你不想回去看看吗？或许你还想知道阿拉斯泰尔的事，他——”
“咳，”海瑟突兀地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梵纪德，“魔王陛下，我必须要说，您今日突然出现在赛图恩堡违反了罗比乌斯外交公约，是一种非常——非常不合适的行为，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作侵略，我必须要求您用正确的态度对待两国外交，以及我国公民。”
“不就是没有提前预约吗，这种事也好说，我跟你们的国王赫珀斯私交非常好。”梵纪德眨眨眼，露出标准的魅魔式微笑。
只是海瑟不为所动，赫珀斯也毫无反应，人鱼仿佛对魅魔无差别四处发散的魅力完全免疫。
“今天是例外，以后未经批准的传送行为绝对不能再发生。”海瑟语气强硬。
梵纪德耸耸肩，又向柯莱卖惨：“你看人鱼很不欢迎我们恶魔呢。”
在场无论是海瑟还是宁芙，都有送客之意，加上时间不早，邓德拉姆的事务还没处理完，梵纪德只能先回魔域，临走前还说他会尽快空出日程正式访问托勒。
说话时目光还牢牢黏在柯莱身上。
连接魔域和托勒的传送阵有两处，一个在赛图恩堡附近的岛屿上，这是两国建交时造的正式入口，另一个位于神殿后山祭祀台附近，已经许久未启动，而这次梵纪德便是从这个传送阵闯入神殿。
若不是赫珀斯将此事强行压下，恐怕会引发外交危机，这也让海瑟格外不满。
在梵纪德离开后，海瑟就地提议销毁神殿里的传送阵。
柯莱懒得听他们继续争论，她只想回去查明其他时间线的影响，顺便看看安德烈这家伙能不能恢复。
然而当她起身出门时，赫珀斯猛地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他高声问，议事厅内突然安静下来。
气氛莫名变得古怪起来，宁芙张了张嘴，奇异的视线在柯莱和赫珀斯之间来回穿梭，就连柯莱也不自觉受到影响，“处理私事。”
“你要离开托勒吗？”
柯莱下意识回答道：“我暂时还住在神殿。”
她一路上都在想着赫珀斯的表情，尽管他只问了两句，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一直到返回住处，她也迷惑不已，赫珀斯难道是怕自己返回魔域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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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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