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日子过不下的人家,鲜有男子愿意入赘。
自家日子算得上小富,不过家里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会读书,懂事听话,大儿子性情古怪,和父母不亲近,真入赘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多要些入门费还能帮衬小儿子。
王秋玉早就做好打算,柔声劝道:“惑儿,今时不同往日,福昌公主一介女流都能当皇帝,男子入赘更是古来就有,没什么不妥的。
何况容家积累深厚,入赘对你百利无害,不必在乎他人眼光,而且容鸢郎君宽宥,不介意你纳一妾。”
想不纳都不行,容鸢郎君昨夜登门,差点把茶楼砸了,命令他们说服岳不惑入赘,还要把江家哥儿纳为妾室。
待他过门做了当家夫郎,要一辈子折磨江家哥儿,要他生不如死。
否则,就要两人归还以前收的钱财,还要茶楼关门大吉。
这些年来,茶楼生意都靠容家扶持,他们根本没有选择。
岳不惑嘴角绷紧,茶盏自指下出现裂纹,“如此说来,这可是件难得的好事,不如就让弟弟去容家做个童养婿,娘刚刚不是还说他和我长的像吗?”
王秋玉乱了方寸,几乎跳起来道:“胡言乱语,绝对不行!”
岳不惑直视她,逼迫自己看清她脸上每条纹路上的虚伪,和对自己亲生儿子的算计!
“为何不能?”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王秋玉气得喘不上气,拍着胸口歇斯底里道:“男子入赘,低人一等,日后让同窗如何看得起他!”
所以我就可以低人一等,就可以被同僚看不起吗?
岳不惑目若死潭,黯淡无光。
声音带着强压情绪的微哑,他质问:“为何我又可以入赘?”
霎时,王秋玉像在炎炎烈日下被迎头泼了盆冰水,癫狂与疯魔随着蒸腾的水汽嘶叫逃离,理智回笼的时刻浑身发凉。
“惑......惑儿。”
她不敢与大儿子对视,低下头,心底生出丝丝缕缕的怨恨,是她生了他、哺乳他、喂养他......
他欠她的永远还不清,竟如此不恭不孝,当初怎么没死在战场上!
若不是为了小儿子,自己何必如此忍气吞声,王秋玉悲从中来,双眸泪意涟涟。
她天生的好颜色,纵使年华老去,哽咽啜泣起来依旧惹人怜惜,更衬得岳不惑的冷淡可憎至极。
王秋玉抬手掩面,“惑儿,你......你和你弟弟不一样,你又不考科举,与其在外餐风露宿,不如入赘,起码性命无忧。”
岳不惑似失去情绪的木偶,淡淡道:“那我还真是多谢母亲为我考虑了,可惜,我不需要,你们走吧。”
王秋玉放下手,眼里全是诧异,并无一丝伤心。
往常这个儿子再狠,面对母亲的泪水也有一二动容,这次竟无情到底。
难道真如容鸢郎君所说,被那个乡下的穷酸哥儿把魂勾走了不成?
“岳不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当初若你肯听我的劝,凭军功入朝为官,现在大小也是个参将了,何必做个小小镖师,若今天你再不听我的话入赘,哪天死在外面都不知道!”
说到死,她似是伤心极了,双手覆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或许是被妻子的泪水激发了保护欲,岳业成拍桌怒斥:“外人再亲也是外人,我们是你亲生父母,还能害你不成?你可别拎不清!”
这话是在暗指杜烈,他们始终觉得是这个师父带坏了岳不惑。
不然在家百依百顺、累死累活都毫无怨言的儿子,归乡后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处处与他们作对。
只是这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他们的茶楼、岳不惑的铺子,都是杜烈给的。
还有这间宅子、库房里的财物,杜烈无子,百年后这些都是岳不惑的,自然有他们一杯羹。
他们想笼络大儿子,却也不能真离间二人的师徒情分。
王秋玉瞄了眼从头到尾立在一旁的石管事,见他面色无异,应是没有察觉,不由松口气。
下秒她又倒吸口凉气。
“看来是我要害自己的徒弟了?”杜烈阔步走进厅堂,端坐另一主位。
他看了眼徒弟的脸色,不由在心底叹气,面色发沉。
岳业成瞳孔微缩,下意识看向妻子。
王秋玉讪笑,“杜大镖头,您说的哪里话,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相公他只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勿怪、勿怪。”
杜烈懒得深究,冷声问:“这是在闹什么?”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疲惫至极,前有手段狠辣的容鸢郎君,后有不肯妥协的大儿子,现在又插进来一个不好糊弄的杜烈,这日子......实在太难了。
王秋玉凄婉一笑,以袖拭泪,“就是惑儿的亲事,他不分好坏,硬要娶一个妖里妖气、粗俗不堪的乡下哥儿,这不是胡闹嘛,我们也是为了他好。”
岳不惑面结冷霜,声似寒铁,“再让我听见你们诋毁瑞瑞,这辈子都别想再登杜府的门!”
王秋玉后退两步,“杜大镖头,你看看他这副模样,莫不是被狐狸精迷了心智......”
杜烈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瑞哥儿我见过,干干净净的漂亮小哥儿,与不惑正相配,这门亲事我来做主,免得你们操劳。”
这意思是要他们不再反对,那怎么行,如何向容鸢郎君交代!
“可......我们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如何能不管他,当家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岳业成应声虫似的附和。
岳不惑头疼欲裂,有些事他不想提,是觉得没必要,并不是他忘了。
“母亲、父亲,还记得我十二岁时,你们跪在我面前求我替父从军时说的话吗?”
王秋玉、岳业成脸色一变,不敢再开口。
岳不惑一字一顿道:“你的命是我们给的,如今到你偿还的时候,这一劫后互不相欠。”
厅堂落针可闻。
岳不惑扶着额头,嘴角的弧度嘲讽而落寞,“既已互不相欠,你们如此做派,未免太过贪心。”
谁能想到你活着回来了!
话就在嘴边,被王秋玉和岳业成生生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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