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鸾儿从客厢院出来。
她准备回内院,路过走廊的一处凉亭,慕容隽坐在轮椅上。
风大,吹的雨丝斜斜地落在他肩头,打湿了他墨黑的发。
他看着她,眼神沉静,像一口深井。
“聊完了?”
赵鸾儿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湿漉漉的。
“你怎么来了?段雨,你没给他打伞吗?他的头发都湿了。”
段雨低头:“公子不让。”
赵鸾儿没理会一旁愣头青的段雨,拿帕子细细替慕容隽擦拭头发。
“明知下雨还往外跑,仔细着凉。”她指尖替他拂去发丝残留的雨珠,语气带着点嗔怪,指尖触到他微凉的发丝时,不自觉放轻了力道。
慕容隽抬眼望她,目光掠过她柔软的脸庞,喉结微滚:“等你。”
短短两个字,说得轻描淡写,让赵鸾儿心头一软。
她干脆绕到轮椅后侧,伸手握住推柄:“回屋说,这儿风大。”
轮椅缓缓启动时,慕容隽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宁择文……他与你说了什么?”
赵鸾儿脚步顿了顿,随即失笑:“他能与我说什么?不过是叙了叙旧,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过去的事该放下。”
她刻意加重“说清楚”三个字,又补充道:“他是我表哥,我是他表妹,我与他的关系仅此而已。”
慕容隽沉默片刻,忽然低低“嗯”了一声,尾音里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松动。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赵鸾儿,她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侧脸线条柔和,双颊泛着点粉。
回到松涛居,段雨识趣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赵鸾儿刚把伞靠在门边,转身就见慕容隽正伸手去够桌上的茶盏,指尖刚碰到杯沿,就被她一把按住。
“刚淋了雨,喝什么凉茶。”她抽走茶盏,转身去桌边的小炉上煮水,“我给你煮点姜枣茶,驱驱寒。”
慕容隽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她穿着一身月白绣兰的襦裙,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轻微的声响,动作麻利地切枣、放姜,熟练得像是在这屋住了许久。
他忽然开口:“你对宁择文,当真没半点留恋?你们可是青梅竹马。”
赵鸾儿有点把握不住这句话的含义,因为她想起慕容隽与苏妤正是青梅竹马,而苏妤却爱上晏怀温,背叛了慕容隽。
她转头看着慕容隽,眼神清明:“青梅竹马的情分是真的,但那是过去的事了。我选的是现在,是能让我抬头做人、不用看别人脸色的日子——”
她走到他面前,弯腰与他平视,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尤其是,能让我安心待在你身边的日子。”
慕容隽的呼吸骤然一滞,耳尖不受控制地泛了红。
他别开眼,假装去看炉上的水汽,在瞥见她衣袖湿痕时,伸手拽了拽她的手:“衣服湿了,去换一件。”
赵鸾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袖子,不在意地笑了笑:“先给你煮完茶再说。”
话音刚落,就见慕容隽从轮椅侧袋里摸出一块暖手炉,递到她面前:“拿着,下雨天凉,别冻着。”
那暖手炉是银质的,刻着精致的缠枝纹,触手温热。
赵鸾儿接过来抱在怀里,想到方才段雨说的“公子不让打伞”,心里忽然一阵柔软。
慕容隽分明是故意在雨里等她,又嘴硬不肯说。
姜枣茶煮好时,屋内弥漫着甜暖的香气。
赵鸾儿倒了一杯递给他,看着他小口啜饮,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见段雨手里拿着墨盒,那个墨盒我熟悉,里面装的应该是那块名贵的紫玉徽墨,这是准备给宁择文的?”
慕容隽抬眼,“嗯,是紫玉徽墨,祝他金榜题名。”
赵鸾儿挑眉:“你倒大方,紫玉徽墨你都只有一块。”
“他若真能高中,最好再外放为官,往后离你远些,不是好事!”慕容隽放下杯盏,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里带着点宣示主权,“毕竟,能让你留在身边的,以后只有我。”
窗外雨声渐歇,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几缕微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
赵鸾儿看着他眼底的笑意,突然俯身,在他额间轻轻印下一个吻,像落在花瓣上的雨珠。
她笑道:“慕容隽,你好可爱。”
赵鸾儿那声“可爱”还在屋内打着旋儿,慕容隽像被定身术钉住,耳尖的红一路蔓延到颈窝。
半晌,他才把脸别到一边,嗓音低哑地嘟囔:“……胡闹,我是男子,怎能用这两个字形容。”
“才没有。你就是很可爱。”赵鸾儿把暖手炉塞回他掌心,顺手替他拢了拢微湿的鬓发,“我这是嘉奖——咱们慕容公子今日大方送墨、吃飞醋都吃得坦坦荡荡,不该嘉奖么?”
赵鸾儿吻完那一下,转身就想去收拾煮茶的器具,手腕被慕容隽轻轻攥住。
他掌心微凉,力道不容挣脱,仰头望她时,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像是雨后初晴的星子。
“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赵鸾儿扬起嘴角,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慕容隽,你难不成还要我再亲一下?”
慕容隽思索片刻,还真就顺着话头点头,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可。”
赵鸾儿好气又好笑,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慕容隽,你倒是会得寸进尺。”
嘴上这么说,手没真的挣开,反而俯身,在他唇角飞快碰了一下。
蜻蜓点水似的,比刚才落在额头的吻更轻,让慕容隽的呼吸骤然乱了。
“好了,亲两下得了,别闹了……”赵鸾儿准备抽身离去,尾音未尽,男人忽地抬手,扣住她后颈,往下一压。
微凉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覆上她的双唇,带着雨后未散的清冽寒气,裹挟着不容错辨的灼热。
不是方才那两下轻飘飘的触碰,而是带着一点狠、一点颤。
赵鸾儿先是愕然,随即指尖揪紧了他肩头的衣料,整个人被压得一低再低,几乎跌进他怀里。
轮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此时无人理会。
赵鸾儿睫毛急促地颤了颤,原本要抽离的手被他攥得更紧,慕容隽的掌心烫得她指尖发麻。
他的吻生涩又执拗,没有章法地贴着她的唇瓣轻蹭,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出口。
他扣在她后颈的手微微用力,却在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时,指尖又不自觉放软,连带着唇齿间的力道都温柔了几分。
赵鸾儿闭上眼,鼻尖萦绕着他发间未干的雨气与身上淡淡的墨香,心头像是被投入一颗暖糖,慢慢化开甜意。
她抬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没有推拒,反而微微俯身,回应着这个迟来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隽才缓缓松开手,额头抵着她的脸,呼吸急促得厉害,耳尖的红早已蔓延到脸颊。
他望着她泛红的唇瓣,喉结又滚了滚,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方才……不是你先开始闹的?”
赵鸾儿被他这副“倒打一耙”的模样逗笑,伸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
“明明是你得寸进尺。”说罢,她转身端起桌上温着的姜枣茶,递到他面前,“快趁热再喝些,不然真要着凉了。”
慕容隽接过茶盏,目光黏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他小口喝着茶,甜暖的姜枣香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雨带来的寒气,更让心底某处空落落的地方被填得满满当当。
赵鸾儿收拾着煮茶的器具,余光瞥见他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开口:“慕容隽,你以后可别再冒雨等我了,要是真病了,我会心疼的。”
慕容隽耳尖的红还未褪去,故意板起脸装出几分严肃:“知道了。”
可尾音里那点藏不住的软意,早把他的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
赵鸾儿回头,正撞见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慕容公子这语气,倒像是被先生训话的学生。”
她说着走过去,伸手替他把散落在额前的湿发捋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泛红的耳尖,就见他猛地攥紧了茶盏。
“别闹。”慕容隽别开眼,目光落在窗外,雨后的天空蓝得透亮,庭院里的兰草被洗得翠绿,水珠顺着叶片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可他的心思半点没在景致上,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吻——她的唇很软,带着胭脂的甜香,比烈酒还要让人心头发颤。
赵鸾儿见他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脸都红透了。”
“没什么。”慕容隽猛地回神,把茶盏递到她面前,“你也喝些,别光顾着我。”
他方才只顾着自己心慌,竟忘了她也在雨里待了许久,袖子上的湿痕还没干。
赵鸾儿接过茶盏,小口啜饮着,暖意在胸腔里慢慢散开。
夜渐深,松涛居的东次间灯火未歇。
赵鸾儿沐浴后,换好寝衣出来,见慕容隽正倚在榻边,膝头摊着一本《水经注》,目光却落在空处,显然在走神。
案头多了一只鎏金小炉,炭火噼啪,上头温着一盏牛乳,甜香混着姜味,暖暖地蒸腾。
“什么时候备的?”她凑过去,鼻尖先一步闻到。
“你进去盥室后。”慕容隽合上书,顺手替她挽了挽散落的发,“牛乳安神,夜里容易入眠。”
赵鸾儿捧着盏子小口啜饮,唇上沾了一圈白沫,像偷吃的猫。
慕容隽瞧着,伸手用指腹替她抹掉,动作极慢,仿佛那一瞬的触感比世间任何宣纸都值得细品。
赵鸾儿没说话,只把牛乳盏放回案上,倾身额头抵着他额角,像两只冬夜依偎的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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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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