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玉最后说自己不想换脸了。
张肃问：“也不去找那个书生了？”
仿若已经让余灯影和李重九去解决李屏的不是他。
龄玉摇头，她还是不爱出门，况且今天阳光很好，她不知道薄薄的面纱能不能遮住自己的脸。
和张肃坐在院子里，听到他问：“为什么不想换脸了？小玉不是想要一张好看的脸吗？”
龄玉说不上来，可能觉得这一切都如镜花水月，拥有好的容貌也不过是片刻虚假，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遭到报应。况且换脸.....本质上还是抢走别人的东西，和对方进行交换。
她何必将灾祸降于无辜之人的头上。
“而且我没有银子，买不了那么贵的画。”
“我有呀，”张肃小声说，却也暗喜她不去找李屏了。低眉拿起石桌上的一盏茶，再一抬头——
龄玉说：“你......”
只见不打一声招呼，张肃的脸发生了变化，好像也曾被火烧伤，皮肤皱巴巴的，血红一片。
龄玉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看着对方的脸，她好像在霎那间看到了自己，猝不及防地被拉进十几年前，小时候的那桩意外里，惊慌失措。
有风吹来，明明院子里有棵巨大的盛开的蓝花楹，两人坐在一大片紫晕色里，龄玉看到的却是火红，闻到木头烧焦的味道。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啊！”
她仿若也听到过去人们在屋子外的叫声，听到小孩啼哭声，还有自己......
自己还一无所知地躺在床上，昏睡的呼吸声。
“吓到你了吗？”张肃也一无所知。
照猫画虎似的为自己变出一个斗笠，第一次戴这玩意儿，垂落的白纱让他觉得十分碍眼。瞬间便又将其变走了，“小玉平时戴着这东西难受吗？好不舒服啊。”
抱怨着，伸手过来，攥住龄玉的衣袖。
龄玉不敢去看他的脸，视线往下，似乎是感到害怕，可很快又想，自己怎么能这样？仿佛和那些对自己容貌抱有恶意的人完全一样。不......张肃这是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快变回来。”于是她说。
“怎么了？没事呀，我和小玉一起当一个长相有别于其他人的人。我不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有什么不好的。”
张肃好像很开心，觉得自己此举贴心极了，却见夫人神色惊惧，于是立马面色又变了。
“小玉不喜欢我原本的样子？我吓到你了？”小狗一愣，想到前几天陪小玉看书，里面一句“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糟了，是不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不招小玉喜欢，她会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于是犹豫不决，既想把样貌变回来，又还是想安抚龄玉，觉得自己和她一样拥有奇异的长相，便将世人对她的那些恶意，自己对自己的恶意一分为二。
和小玉一样承担同一份痛苦，减轻痛苦，不是挺好的吗。
他却没能从她眼中找到一丝欣喜。
张肃偏过头，头一回脸上有了不知所措。
可他这又是何苦呢。
龄玉在心里想。
说：“变回来吧。”
“我没有不尊重小玉的意思，我是想要.....”张肃吞吞吐吐。面色急切，想让她看清自己脸上的急迫和纠结，却又还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脸。鬼使神差地想到，小玉在碰到其他人时，都是这样的心情吗？想把自己藏起来，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
于是复杂中，他眼一垂，叹道，“我很重视小玉.....”
龄玉的心狠狠一跳，她逼着自己去看他的脸，不敢仔细去看那些烧伤，看到张肃的眼睛，走神地想原来它们是褐色的，在太阳光底下颜色有点浅，像是成了琥珀色。
看过去，好像几只小鸟藏在里面，玲珑累赘的情绪在活泼跃动。
她问：“为什么要重视我？”
接着就后悔了——她知道张肃会说些什么，他们是夫妻。他从成亲那日开始就对她态度热烈，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龄玉觉得，自己就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再一次知道他的心思，感受一次不自在。
于是身子往前一倾，张张口想去阻拦他。
但说什么好呢？
殊不知那边张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见他目光躲闪，身子一仰，似是不知所措般，不敢看她。
这是在做什么？
张小狗说：“我....我喜欢小玉呀.....”
声音很小。
好像连嘴巴都没长开。
龄玉不能听到他说话，不能去追问，好笑地和他一个反应：于慌乱中抽空“哦”了一声。
糊弄过关。
放屁。
他想：啊，小玉听到我说自己喜欢她了，开心！
她想：这事终于过去了，松一口气。
“你快把脸变回来吧。”
“好的，小玉是更喜欢我本来的样子？”
也不是，但.....龄玉心中飞乱，“嗯”了一声。
张肃说：“哦。”
窃喜：我就知道自己长得好，小玉一定会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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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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