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宇感染新冠,被社区送去定点医院就医了,沉鸢先一步解除隔离,回到二人同居的地方。
小窝温馨依旧,心境却大为不同。
进门第一件事,给房间消毒,尤其是刘思宇碰过的地方。
翌日,沉鸢收拾起行李,心头涌上一股浓烈的不舍。
她一时没分清自己是舍不得刘思宇这个人,还是舍不得昔日为这份感情奉献青春、付出精力的自己。
可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她反复提醒自己。
吧台上常用的情侣手握杯是她跟刘思宇去陶艺工作室一块儿上釉烧制的;
大小不一的中古风挂画贴在菱花白的墙面上,这是他们逛跳蚤市场时眼光一致的选择;
两米高的散尾葵油亮茂盛,得亏她亲自倒腾了自动滴灌装置,就算主人出远门,也不影响绿植补充水分。
沉鸢从小还有个愿望,那就是拥有一整面书墙。
因为现在的房子是租的,不适合定制实木,所以刘思宇带着她去宜家淘了款毕利书柜。
虽然是刨花板,但胜在颜色和纹路漂亮,性价比不错,她很喜欢,还在胡桃木色和橡木色之间犹豫了很久。
沉鸢后来花了三个月才把书架填满。
如果搬家,这两三千本书的重量可不容小觑。
该死的刘思宇,他才该打包滚出去,沉鸢抚摸起书柜,愤愤地暗骂。
*
沉鸢开始选房子,在贝壳、豆瓣小组和小红书间来回刷新,最后约了贝壳上的中介,打算明天实地看房。
夏童打来电话,说到跟熊小鉴约饭的事情,问沉鸢明晚是否有空一块儿聚聚。“你看你,隔离了那么多天,必须出来吃顿大餐犒劳咱们清汤寡水的胃啊。”
“你们餐厅选在哪儿啊?主城区吗?我明天下午四点约了中介看房,不一定赶得过去。”
“看房?你跟刘思宇要买房啦?”
“不是,还是租房啦。”
“你现在的房子不是住的好好的嘛?干嘛突然想换房?”
沉鸢沉默了一阵,“刘思宇出轨了。”
夏童瞳孔地震,追问起细节,沉鸢挑重点长话简说。
“好抓马......我在新冠爆发这几年看过不少因为阳了被官方追溯行踪最后暴露出轨事实的新闻,没想到这狗血剧情居然发生在了我身边。”夏童余震犹在,一时难以平静,“那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我过来陪陪你?”
“不用了,没事,你明天不是想一块儿吃饭吗?找个离我近一点的餐厅呗。”
“行行行,我下班之后直接奔赴南鸢可以吧?”
“可以啊。你跟熊小鉴商量好餐厅,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沉鸢挂断电话,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踱步到了阳台。
夕阳金色的柔光打在她恬淡寡静的脸庞,同样也落在了楼下那片翠油油的细叶枫上。
沉鸢目光朝下一瞥,又一次注意到了枫树半掩映下的那个宽括肩背。
好像还是上次那个人?
那时她于小苍兰味儿的炎夏下晾晒床单,他正好站在树下投喂那只肥头大耳的田园橘。
又拿着猫罐罐过来定点发粮,看来这位果真是同道中人。
这一次没有刘思宇在耳畔聒噪,沉鸢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一睹那位同道中人的真容。
沉鸢悄悄蹲下,换个角度,侧头将他的模样看清。
好熟悉的一张脸,微微健康的麦色,紧致锋利的颌线以及面对流浪肥橘时从不苟言笑转柔和的生动眉眼......沉鸢很罕见地花痴了一刹。
是啊,上一次犯花痴好像还是大学的时候呢。
念起当时,沉鸢婉然失笑,而后脑子闪过一阵电光,记忆闪回到四年前,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楼下的男人,直到他与篮球场上的那张脸完完全全地重合。
似乎是觉察到了楼上有一道过分持久的眼神在盯着自己,陆戾天皱眉,不适地抬眸——
又只抓到衣摆的一角。
她溜得太快,双脚像在海里畅行的鱼尾。
其实沉鸢也不懂,当他朝自己看过来时,她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躲?
难道她潜层意识里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属于偷窥吗?而偷窥是不礼貌的,容易引人反感?
还是说她单纯只是害羞?
就像四年前一样,当遇到心动crush时只知道躲在朋友身后,让朋友先打头阵。
或许是刘思宇的不忠刺激了她,又或是再次偶遇昔日的理想型使她色令智昏了,她火速到镜子前抓顺头发,又换了身收腰的裙子,这才满意地拿上猫条,飞奔下楼,赶往枫树旁。
终究是晚了一步,夕阳未沉,人已经没影了。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跟吃饱喝足的肥橘大眼瞪小眼。
这臭橘,当了饱汉就是不一样,这次见她竟不起身相迎。
沉鸢蹲在它跟前,疯狂挼它脑袋以泄恨。
*
夏童原以为今夜的沉鸢会进行一番声泪俱下的情感宣泄,但她除了情绪有些消沉和感伤,跟平时并无太多不同。
夏童虽然跟沉鸢很熟,但没目睹过她的失恋的样子,所以见她宣告四年情感破裂后能不哭不闹不找人撒气,不禁有些佩服。
趁着熊小鉴去洗手间,夏童把沉鸢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你可别现在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偷偷哭。”
沉鸢苦笑,她被隔离在酒店的那几个日夜早就把眼泪哭干了。
“话说,你还记得黄龄丽之前用我照片网恋骗钱的事吗?”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夏童先是不解,而后自洽逻辑:“哦我懂了,你是想说咱们有‘脸在江山在’的先例?不愁找不到更好的?”
“不是。”沉鸢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夏童,“你很早之前不是猜测被黄龄丽骗钱的男生是黄凯的那个朋友吗?”
见夏童为年代久远的事情而茫然,沉鸢提醒:“就那个186啊,你还记得吗?我们快离校那阵子,跟黄凯去学校打篮球的那个186。”
“哦哦哦,我记起来了。但后来我问过胡琦了啊,胡琦说被黄龄丽骗120万的那个人不是黄凯的朋友,可能是她广撒网的其中一条鱼?而且,大四生搬离宿舍的最后一晚,拿着roseonly来的也未必是你看上的186。怎么?跟刘思宇拜拜了,又想起这号人物了?都多少年了啊姐姐,说不定人家孩子都打酱油了。黄凯本来就比我们大几届,他的朋友应该跟他差不多年纪。”
“不是,我昨天傍晚好像见到他了,所以才顺嘴问问。”
“见到他?哪儿?”
“就小区楼下。”
“他也住在云巅之城吗?”
“应该是吧,在小区见过他两次了。”
“那还挺巧啊。难道这是上天冥冥中的指引?”
“不知道。”
这时熊小鉴悄悄结完账,回到餐位上,“聊什么呢你们,再不吃菜都凉了。”
沉鸢二人继续干饭。
一顿饭后,时间还早,沉鸢看了眼手机,无数刘思宇的信息霸屏。
息屏,无视,她转而看向两位小伙伴,提议道:“不着急回家的话,要不咱们约第二场?”
“可以啊,我当然没问题。”熊小鉴期待地朝夏童望去。
夏童亦点头,“ok啊,不过我们现在去哪儿呢?唱k?还是去清吧喝一杯?”
熊小鉴:“不是说这附近有家live house不错嘛?叫积雨云。”
“积雨云前个周不是被封了吗?官方发布的阳性患者活动轨迹,有个阳了的空姐去过。”沉鸢指的是刘雅纯。
夏童对南鸢区的疫情数量并无太多关注,一时没反应过来,“积**吗?我打车经过时好像看到了它的招牌,在营业啊,晚上六点不到就已经有人坐在门口小酌了。”
熊小鉴答疑:“之前是施行了临时封闭管理,但只关停了七天而已,全面消毒后已经开门做生意了。听说积**最近请的驻场乐队还参加过音综呢,值得一去。”
“那行吧,就积雨云。”沉鸢扶额。
说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进去里面消费,以往饭后散步,每每只是路过。
门面瞧着不大,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宽敞得像百老汇的大剧场。
说来也巧,沉鸢居然在这儿遇到了南风。
*
陆戾天结束隔离后,又居家监测三天了,走完防疫流程才返回公司述职。
一同出差的谢副总来自董事会,上头让他带上陆戾天协助引进新货机,参与货运航线拓宽的事宜,隐约有提拔的势头。
他品出其中深意,乐得提前与这年轻后生打好关系。
于是,在回国接风洗尘的聚餐上,谢副总叫来了不少领导层级的同事,引荐陆戾天与他们认识。
当然,今夜也算推进项目后的贺功宴,所以也有不少合作部门的大小职员到场。
比如《鸢航航空》的副主编曹媛,她打算亲自撰写鸢航引进全货机,升级运输网络生态的文章。
按理说,以她的职级指挥下面的编辑去采访和攥文就好了,但她有自己的私心,所以此刻出现在了陆戾天身旁。
又比如,刚从鹭航跳槽到鸢航的明星女飞行员南风也在。
今年鸢航引进的这批全货机,她负责首飞造势。
今晚这种场合,有必要出来露个脸。
聚餐结束后,中年领导们不够尽兴,建议移步商k。
年轻的职员们新潮,不喜商k那一套,借着酒劲壮胆,气氛放松,将第二场活动转移到了live house。
*
台上唱着极伤感抒情的歌,泰勒·斯威夫特的《exile》,听客们偶有交谈,但氛围也算安静。
“你跟刘思宇是不是闹矛盾了?”南风已经坐在了沉鸢身旁,附耳问。
“南风姐你怎么知道?”沉鸢蹙眉,“他联系你了?跟你说具体原因了吗?”
“没有,就说你突然不回信息了,他现在感染新冠,发烧难受,被隔离在医院一时半会又出不来,只能托我找你。我也是刚收到信息,本来想这里结束后就上你家看看,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他感染疫情,我却生龙活虎地跟朋友在外面喝酒玩乐,是不是很没心没肺?”
南风真诚地摇了摇头,“沉鸢,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不是那种对抱恙的对象不管不顾,独自逍遥快活的人。是不是刘思宇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儿?”
南风第一时间没有质疑她,而是以一种悲悯信任的眼神看着她,这让沉鸢很突然地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妈妈。
曾几何时,妈妈也这样怜爱的慈悲的望着自己,听自己诉诸委屈。
沉鸢眼里泛起水雾,豆包大的泪珠盈在红红的眼眶里,将落不落的。
她这一瞬间突然想妈妈了。
注意到沉鸢情绪崩坏,一旁的夏童开始慌了,拉着熊小鉴忙说了很多段子和话题试图转移沉鸢的注意力。
通过第三方知情人士夏童女士的嘴巴,南风总算知道前因后果了。
她竟然将对情感不忠的刘思宇介绍给本来就欠缺安全感和渴望家庭关怀的沉鸢?
南风不禁责备自己识人不清,才致沉鸢遇人不淑。
也怪刘思宇平时伪装得太好,常给人以靠谱踏实的感觉,才让她错信其人。
熊小鉴之前跟沉鸢在公司里不过是点头之交,经过一夜的相处,关系忽然拉近了很多。
如今又乍然听闻她被出轨一事,心里不免泛起同情。
他安慰道:“现在发现总好过结婚后再发现,尤其是有了小孩后,想要离婚更得瞻前顾后了。咱们应该庆幸发现得早才是啊。”
夏童举杯,“对,该庆幸才是,来大家碰一个,庆祝我们沉鸢小姐姐及时止损!重获单身!重获自由!”
熊小鉴充作牵线月老,对沉鸢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本人虽然不咋地,但是身边优质的男性友人还是挺多的,鸢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小弟提,小弟帮你筛选个优质帅哥出来,助你走出失恋阴霾。”
沉鸢不善饮酒,此刻已经有些微醺,“有没有弟弟?我要弟弟。”
“还真有一个,挺适合的,也是咱们G大的,叫袁隆,长得挺不赖,工作也体面,要不介绍你们认识认识?”熊小鉴说着,自觉掏出手机,翻出此人微信朋友圈的照片,“喏,长这样。”
“袁隆?好耳熟。”夏童也挺兴奋,凑近一看,嫌弃不满地连连摇头,“真是这小子啊,他也不帅啊,而且牌品不好,之前打麻将缺人,从代跑群里摇来了他,输了49块到现在都没给我。咱们沉鸢可是凭两张自拍就让网恋对象乖乖转账120万的人,这种对49块钱都赖着不给的家伙,生活里必然抠搜,八成信用值不高,咱们不能让沉鸢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南风耳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什么120万?沉鸢还网恋过?什么时候?我错过了什么精彩剧情吗?”
沉鸢及时捂住夏童口无遮拦的嘴,“你别瞎说啊,亏你还是从事文字工作的编辑,怎么那么主谓不分,颠倒黑白。是别人用我的照片,不是我自己用。”
看沉鸢这架势,还真有120万转账这回事儿啊。
熊小鉴和南风更来兴趣了,用八卦且期盼的眼神表达倾听八卦的**。
连带着周围几个跟南风一块儿落座的同事也停止了各自的话题,纷纷竖起耳朵。
夏童像个说书人一样,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把旧事重提。
熊小鉴瞠目结舌地望着沉鸢:“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咱们学校有个女生网恋骗钱那则新闻,用的照片居然是你的啊?”
沉鸢惭愧地扶额,“你别这样看着我,鄙人知道鄙人的颜值配不上这120万。”
“我没这个意思哈,我只是意外居然是你。”
沉鸢忽然沉静地微笑道:“其实我觉得,也许那个人最开始接受的是我的脸,但最终打动他的,还是黄龄丽的性格吧。所以他愿意转那么多钱给她,并不是因为我那些单薄的照片。”
南风接话:“但事实是,发现货不对板之后,那个人并没有因为曾经打动他的性格而手下留情。”
沉鸢苦笑:“性格是可以伪装的。可能在发现她的本性之后一时接受不了吧。”
唱台上已经唱完第三首歌,轮到《A sad me in your eyes》的时候,室内的灯光稍微亮了些。
沉鸢侧前方的卡座,半个身子隐匿在光线下的男人,手中的酒杯松拿又紧握。
他默默听着后排那几人唧唧咋咋的对谈,从最初的不以为意到后来不止一次尴尬地抽起唇角。
周围上赶着奉承巴结他的那些个同事,见他注意力不在酒桌上,也识趣地噤声了。
于是他将后排的对话听得更清了。
好像真是在说他的事儿?
所以,是她在后面吗?
她距离自己只有一个走道的位置?
好近。
他举杯饮冰,喉结涌动,按捺澎湃的心潮,而后淡漠沉敛地转过头去,果然见到了那张心心念念的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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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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