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嫣说出这句话，心中后悔了，父亲的手札让她心乱如麻，她也不知晓沈烨到底知晓多少，把头探出被子之外，看清了上方清冷的脸庞，眼神慌乱，忽然想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里衣，脸红得能滴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沈烨看着巴掌大小的脸，瑟缩在被窝之中，刚才闻见的香味一点点侵占他的思绪，目光落在她放在被子之外的纤细又宛若霜雪的手腕，伸出手想把她盖实些。
姜嫣瞧见他强健有力的手腕，几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瞧见他的顿在空中，似乎察觉到他的尴尬，她连忙找补一下：“我送你的马蹄糕好吃吗？”
沈烨看了她一眼，收回手，面上冰霜更胜，“有点甜。”
夜里，窗外下起簌簌雪花，落在青砖上结成霜。
屋内烧起地龙，身上终于有了些许暖意，隔着窗帘留出的缝隙，她看向沈烨，微微拧着眉头，有些意外沈烨的回答，再一次出声试探问道：“可能是我蔗糖加多了，真的很甜吗？”
沈烨不声不响的嗯了一声。
姜嫣确定了心里面的答案，沈烨没有味觉，她在做糕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加糖在里面，把糖换成了中药，这马蹄糕怎么可能会甜？
本来沈楚因为长相便在燕京贵公子里面闻名，没想到从这儿看过去，沈烨他清浅的双眸，像是浸染在寒冰之中，一眨眼间便能看见荡漾开来的潋滟波光，而且在烛光下他的面容更柔和了些，没有平日里面看人的凌厉。
他手放在膝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沈烨有些畏寒，也不知道为何，这样的沈烨，瞧着更容易让人亲近。
她不可能把沈烨赶出院子，母亲并未单独留屋子出来，所以他只能留在院子里面，她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回来，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沈烨就在外面冻一宿。
姜嫣小心翼翼的下床，走向沈烨的身前向前贴近，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温软：“沈烨，上床吧，我信你。”
一阵幽香袭来，两人贴得很近，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冷风，姜嫣只穿了一件里衣，冷得瑟缩了一下，往他跟前靠了又靠，他们彼此又更近了一寸。
“你在外面睡，会着凉。”
沈烨眉间情绪淡藏，漆黑的双眸宛若毫无波澜的湖面，忽然吹过一阵春风，泛起波光粼粼。
“姜嫣。”沈烨推开她的手，垂眸瞧见少女眼眸之中还带着懵懂无知，和几分的手足无措，“够了，我们二人的关系，没有如此亲近，你又何必如此······虚伪。”
虚伪？
姜嫣愣在原地。
“你心里清楚，当初我们二人是为何躺在一张床上，我又为何娶你。”
话语简洁明了，掷地有声。
姜嫣怔怔看着他，双瞳剪水的眼眸含上了怒气，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愤怒和不满，“沈烨，是我愿意嫁给你吗？”
“你以为是我算计你吗？”
她瞧见他毫无情绪的双眸，“你以为我情愿嫁给你吗？”
姜嫣说到这儿，脸色布满愤怒的红晕，两行清泪不受控制从脸颊滑落，双手攥紧，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泛白。
沈烨瞧着她像是被自己激怒的小狮子，背过身，裙摆在风中轻轻飞扬，一瞬间便躲入床榻之中，消失不见。
门外响起轻轻几声的叩门声，紧接着便是白桦急切的声音：“姑娘，你怎么了？”
片刻间，都没有听到姑娘的声音，站在外面的白桦打定主意冲进去了，便再找借口问了一句：“姑娘，夫人说安排了宵夜给姑爷，要端进来吗？”
“不用。”姜嫣带着气音回了一句，她躲在床榻之上，一想到沈烨说的话，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奈何力量悬殊，根本打不赢他。
想到这么冷的天，白桦还在外面等着，默了，她又补了一句：“白桦，你下去休息吧！我们歇下了。”
姜嫣眼中含着泪，想了想还是要解释一下，“那日，我是被大夫人身边嬷嬷送到那处庭院，一进去我便晕了，怎么可能算计你。”
“我一醒来，就是那种情形，我还想问你，你又是怎么到了那处庭院的。”
她看不清沈烨的脸，只觉得他身上有种淡淡不近人情的冷意。
“意外。”
嗓音沉稳有力，气场十足，让人不敢轻易质疑。
就这么简略两个字，姜嫣气急，捂住嘴咳嗽了一会儿，既委屈又想到那日的难看，好似自己难看总会有他在场。
什么意外？
说得这么敷衍，姜嫣抽泣几声，便躺在床上，不理会他，也不想和他说话，他这个人上一秒对你和颜悦色，下一秒忽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难以琢磨。
她想了一会儿，蹙起眉头，沉沉睡了过去。
沈烨偶尔听见细弱可闻的哭泣声，或许是她不想让自己听见，哭的很小声，他的心弦跟着她的一声声抽噎反复跳动，他转过头只隐隐约约瞧见缩成一团的少女，只在这么一瞬间，他心中似乎有什么松了，却也停留在这一刻。
他想到了姜大人留给他的书信，提及到父亲出征漠北的真相。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姜槐，他在朝堂之中一向耿直无私，与父亲交好，父亲也从不怀疑他。
姜家的人，都不可信。
他一想到这些，脸色阴沉下去，起身离开了。
冷风横扫，风雪席卷，挺拔的身形踏入雪地之中，月光在他身上渡出一层淡淡的光晕，飞起的衣角在空中作响，寒意逼人。
听到关门声，姜嫣缓缓睁开双眼，心中止不住想沈烨到底为何谈及那日的事情，或许他是不是也知道父亲做过的事情，所以现在开始恨上姜府所有人，不安从心口朝着她四肢蔓延，像是要吞噬她整个人。
等到她再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自己偷摸起身拧了帕子，敷了肿胀的眼睛。
姜嫣收拾好出去，昨日青石板上的痕迹都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冬日暖阳穿过稀疏的树枝斜斜落下，光影斑驳，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鸟叫。
等她刚到母亲院子门外，便听见里面欢乐的声响。
一进院门，她就瞧见那抹高大的背影，剑指苍穹，在不大的庭院之中如云流水轻舞长剑，他腾空而起，婉若游龙。
她远远看着，只听见一阵破碎的声音，寒光便从她跟前掠过，他足尖轻点，人已经站到她面前。
年仅六岁的姜为安手舞足蹈，大声说道：“阿姊，姐夫的武功真是厉害。”
他迈着腿，小跑到二人面前，瞧见沈烨手中的剑眼神发亮，缠着他问道：“姐夫，能不能再让我看一次？”
姜嫣知道自己弟弟这个年纪，最会缠人，想必是早有预谋才能算到今日沈烨也在，只是因为昨日的事情，两人眼神一对视，便互相撇开头，她声音严肃道：“姜为安，课业都瞧完了吗？”
闻言，姜为安瞧出阿姊快要发怒了，连忙缩回母亲身旁，一点都不提刚才说过的话。
一行人进了屋子里面，围坐在一处。
两个人假装昨夜无事发生，坐在一处，却一句话不说。
“沈烨，昨夜的马蹄糕，是我让这孩子做的，她打小做东西便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我后来才听到她身边小丫鬟说，她把糖换成了一味中药，你可别介意啊。”姜夫人出声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沈烨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头，垂眸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回道：“她做的很好。”
“那就行，我今日一早亲自做了一份，等会你走时便带着一起回去吧，你们在姜府住了一晚，怎么都该回去了。”姜夫人脸上带着笑容，又使眼神让姜嫣说句话，奈何这丫头什么话都不愿意说。
姜嫣知晓母亲为何在他面前如此和颜悦色，只是想让沈烨他以后能够护着我，她不想拂母亲的面子，但是一想到昨夜沈烨平白无故的冤枉，就不愿意和他说话。
“我今日还有公务，就先离开了。”沈烨起身行了礼，顿了顿，又开口说了句，“若是还想留在这儿，多留一日也可。”
姜嫣手一顿，便把手中拿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他什么意思？一巴掌之后，一个甜枣？
“你啊你，母亲知晓你看着柔柔弱弱，与世无争，其实也是个倔脾气，已经嫁给沈烨了，那便想着怎么与他把日子过好，怎么成婚没几日，便吵架了？”姜夫人语气很无奈，但是又只能循循善诱的说教。
姜嫣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姜夫人沉默许久，叹气说道：“本来母亲不愿意让你嫁给他，可是现在却觉得你嫁给他，也不算坏事，音音，你要原谅母亲现在的自私。”
“阿姊，阿姊。”一直坐在一侧的姜蕴珠忽然抱着姜嫣，哭出了声音，她红着眼眶，极为依赖她。
姜嫣瞧见一向沉稳的妹妹，忽然如此失态，意识到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便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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