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沈烨能回来住，家中现在的几个孩子，都能沾到沈烨的光，谁不想他回来住，只是当年的事情，让他虽不记恨沈家，却也不愿意再亲近沈家。
姜嫣不知道裴氏为何来这么一出，她没有立马回话，只是沈烨和自家人关系不和的事情，她未出闺阁时，也略有耳闻。
其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她的确不知情。
裴氏有些紧张，看了看齐连珠，转头看向她道：“现在沈家，你也知晓，就这么伶仃几个人，他不回来，沈家这几个小孩子，如何撑得起沈家，也别教外人看了笑话啊。”
“这其中的道理，你不是不知道。”
姜嫣放下杯子，摇了摇头。
“这可是母亲说的话，你不听？”裴氏没想到她能拒绝如此干脆，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她打量着姜嫣，行事干脆不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像她长着这副娇滴滴的模样。
“不是我不听，此事应当由二叔做决定，不是我。”姜嫣抿唇，知道她们的打算，沈烨那边劝不动，才会让她去劝沈烨。
只是，她在沈烨心中几斤几两，她自己还是清楚的。
“更何况，我劝二叔，劝得动吗？”
她也并不觉得，沈烨会是是非不分，得权之后便不顾家人的缘故，否则他也不会在祭祀这几日一定要搬到沈府来住，既然他不愿意搬回来沈家，定然有不祥搬回沈家的缘由。
“劝不动？都没在他面前说一句话，就说劝不动？”
沈老夫人语气凌厉，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到她们三人面前，她瞪了一眼姜嫣，不满地坐下。
三人起身，向老夫人过了礼，得到准许才坐了下来，唯独姜嫣尴尬地站着。
“你就是这么当人媳妇吗？你刚才叫沈烨什么？二叔？说出去不让别人笑掉大牙。”沈老夫人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姜嫣低着头听着老夫人的训诫，心里面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跪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抬眸与沈老夫人四目相对，眸光坚毅认认真真说道：“母亲，此事若是真要商议，应当等二爷来，大家一同商议。”
沈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所有人大气不敢出，都看出来老夫人是真的生气了，她没想到姜嫣竟然敢当众忤逆她说的话，眼睛微眯，“忤逆长辈，是要受家法的。”
明明是她们在逼自己，落到她们嘴里面，竟然变成她忤逆长辈，若是从前她定然会不知所措，甚至气得浑身发抖，连如何反驳都不会。
“母亲，母慈子才孝，兄友弟才恭，二爷到底为何不愿意搬回来，你难道不知晓吗？”姜嫣淡淡说了这句话。
沈老夫人头嗡嗡痛，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她到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姜嫣，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朝着她的脸上扔过去，她现在看见姜嫣这张脸，就觉得浑身不适。
可茶杯没有如愿落在姜嫣的脸上，反而撞到一边的地上，砸在地上变得粉碎。
姜嫣愣愣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烨，滚烫的茶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怎么来了？
屋内一下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看着沈烨，他竟然为姜嫣挡下来了？
沈烨看向沈老夫人，声音沉沉道：“既然她惹母亲不高兴，我们明日便搬出去住。”
沈老夫人在见到沈烨那一刻，心中一紧，心情根本就没法平静下来，她想了想，好不容易压低声音，“沈烨，回沈府居住，又不会让你有什么。”
还没说话，沈烨当着她的面，把姜嫣从地上拉起来，确认无恙后，才转过头，“母亲，好意心领了，陛下赐的宅子不住也不符合规矩。”
他当着众人直接把姜嫣拉了出来，“天寒地冻，她怎么冲撞了母亲，也不该让她跪地上。”
沈老夫人一惊，他竟然为了姜嫣，问责于她？
她怔怔看着走出门外的二人，攥紧掌心，这姜嫣真是个祸害。
走出屋外，冷气扑面而来，姜嫣却不觉得外面很冷，终于没有刚才在屋内那么闷的感觉了，她轻轻吐了一口恶气，忽然意识到沈烨拉着她的手，一直都没撒开。
她走在他身后，第一次能这么轻松跟上他的步伐，心中有些雀跃，瞧见他划破的手背，便问道：“二爷，要不要去擦药？”
沈烨淡淡应了一声，刚才刻意放慢脚步，就是为了她能够跟上，“不去了，去祠堂。”
祠堂？
现在还不是正式的祭奠。
姜嫣想着祠堂那边应当没出什么意外，瞧着他坚定的眼眸，便点了点头。
他隔着衣服牵着她的手腕，两人一路往祠堂的方向走。
香烟徐徐燃烧，青烟直冲云霄，祠堂内一片肃穆。
姜嫣跟着他踏入院内，入目便瞧见赫然沈氏祠堂四个大字，再往里面望去，先是沈将军的牌位，已经有人来上过香了。
他们先后走进去，沈烨拿来三炷香，两人屈膝跪在草团上，朝着沈老将军的牌位，一起磕了三个头。
姜嫣心里面真心敬佩沈老将军，他原先跟在镇北将军身边，后来被提拔重用，镇北将军遭到诬陷，他却敢直言进谏，虽遭到贬斥，后来又靠自己重新撑起来沈府的门楣。
两人一起磕完头，她方才反应过来，这像是带着来见长辈一样，脸颊骤然红了起来。
天际浮金，染了一片红霞。
沈烨说道：“你先准备着，我们明日便搬回去。”
姜嫣已经听出来，等到今日祭祀结束，他便要离开沈府，沈府的人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他连多呆一刻都不肯。
沈烨的护卫动作迅速，几乎在他下令的那一刻，他们二人所有东西都已经打包归整在一处。
姜嫣看着护卫在麒麟堂里面进进出出，官茗想了什么，便上前对着她说道：“二夫人，把奴婢也带走吧，奴婢日后定然会忠心侍奉你，绝不生二心。”
说着，官茗就跪在姜嫣面前，她本就是沈老将军留给二爷的奴婢，只是二爷······从不愿意用他们而已。
姜嫣直视官茗的眼眸，思忖一番，颔首答应。
没过几时，在外的白桦也回来了，在她耳边附耳低声道，“还是在以前的茶楼包间见姑娘。”
她点了点头，盘算着去何时见他方便。
妹妹的事情不能再拖，只能用这块玉佩去求他了。
——
裴氏没想到今日会招来婆母和沈烨两尊大佛，两人都不退让，只能让她夹在中间难受。
沈老夫人气得躺在床上，她没想到沈烨现在竟然全然不顾及她，她不可能去怪沈烨，只能怪面前的裴氏，“让你办件事，竟然能办成这个样子，真不如你大嫂。”
大嫂徐氏一向都比她得母亲欢心，她扯了扯嘴角，若不是因为大嫂背着众人出了那个歪主意，哪里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老夫人撑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自己这几个孩子，没想到最后只能靠向沈烨，一想到这儿，她的眼神变得阴毒，“野种就是野种，一辈子都上不得台面，自私自利。”
裴氏压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眼神颤抖，她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咳咳，老夫人累了，你们都散了吧！”沈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连忙提醒她，直接把人遣散，直到人都走尽了，她才在沈老夫人跟前，小声劝慰道：“老夫人，当年的事情，怎么都不应该说出来的。”
沈老夫人咬着牙，握住嬷嬷的手说道：“你陪了我一辈子，你知道的，他的存在，就是我一辈子的耻辱，我尽心尽力为沈府操持这么多年，他竟然能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
一想到当年，经年不归家的沈老将军，带着沈烨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她把这个孩子记在自己头上，她心就在呕血。
“老夫人啊，你为了这事，和老爷斗一辈子气，连老爷濒死都不愿意去见他，实在是伤了你自身。”
沈老夫人心中酸痛，“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所以沈烨刚来府上，我就把他扔在府外的冷房，想让他在那儿自身自灭。”
嬷嬷抿了抿唇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她，沈烨小时候在沈府的确过得很苦，老爷时常在外，府内一切都是老夫人做主，下面人瞧见主母不喜，自然有样学样，只是后来沈老将军应当看出来了，便把沈烨带上战场。
沈老夫人莫名悲哀，长长叹口气，“我的儿都死了，唯有他还活着，我怎么甘心？”
她故意漠视徐氏对姜府的人下手，姜嫣这孩子，她本来是喜欢的，但前提条件是姜槐还在任上，能给楚哥提供最大的助力，姜嫣还是姜家尊贵的嫡女。
只是没想到自己那个侄女竟然会喜欢这个贱种，她的侄女竟然喜欢上她一直看不上的贱种，这怎么不讽刺？
“他娶了姜家的姑娘。”沈老夫人在病榻上，黑沉沉的眼眸，似有无尽的情绪，“就要倒霉了。”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今日深夜是故意给姜嫣出头。
嬷嬷见到沈老夫人如此的模样，摸了摸额头惊人的滚烫，连忙唤人去请大夫。
祭礼过后，兰雪堂乱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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