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嫣知道兰雪堂沈老夫人病了许久,她一直没去探望,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
她怕沈烨会生气。
沈烨如今住的宅子,是在漠北一战胜利后陛下亲赐。
屋外狂风怒吼,卷起层层雪花,屋内红泥火炉。
姜嫣亲手用蒲扇铲热风,又对着身旁的白桦说道:“把这些东西都加进去。”
“姑娘,你对姑爷真好。”白桦瞧见姑娘竟然亲自为姑爷熬汤,心里面也高兴,俩人若是关系好些,日后定然能和善相处。
姜嫣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但是她这段时日想到沈老夫人和沈烨的关系,就想到曾经燕京传出来的谣言,说沈烨并非沈老夫人的孩子,沈老夫人曾经的小儿子早就病死在外,只是这个谣言在沈烨身居高位之后,便不复存在了。
她想得入神,脑海自动把沈烨和沈老夫人沈楚的面容重叠在一处,这三个人还真没有相似的地方,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不可能溟灭。
汤罐沸腾,她起身放下蒲扇,瞧见门外远远跑来官茗,她撑着伞,从雪地里面跑入屋内,她收了伞顺手放在角落,进来一瞬也把屋外的寒气带了进来,皑皑白雪顺着风带入屋内,瞬间消融在地暖之中。
姜嫣仰起头看向官茗,脸上带着笑容,伸出手接过她手中拿来的信封,她当着面展开,瞧见里面的内容,把手边杯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看来,蕴如的事情是有着落了。”
官茗有些不解,直接把自己想说的话,都问了出来:“夫人,这么相信奴婢吗?”
“我带你过来,自然是会相信的。”姜嫣直接把信和信封扔在火盆之中,瞧见全部变成灰烬才拍了拍手起身,“把这汤盛在汤盅里面,我要去见二爷了。”
她一路走到沈烨常住的院子,发现小荣他们都在门外待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姜嫣走到他跟前,“怎么了?”
“夫人,你怎么过来了,这么大的雪。”小荣眼尖一下子就瞧见姜嫣带过来的食盒连忙说道:“夫人来的正正好,二爷他为了军饷的事情,今日起来就没怎么吃东西,你进去瞧瞧吧。”
“是边关的军饷出了什么问题吗?”姜嫣想能让他这么焦虑的事情,怕只有漠北边军的军饷问题,她以前便听闻父亲说过,朝中的人总是想要缩减边军的军饷,用来做其他事情,他极为不同意。
边关之外的异族,一向都对燕国虎视眈眈,若是边军军饷缩减,自然会影响到边关安定。
姜嫣自然也能想到其中的厉害,她提着食盒小心翼翼走进去,瞧见沈烨皱起眉头,坐在书桌前,忽然对他这个人有了一种其他感觉。
或许,他很冷漠,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却为了军饷坐在书桌面前,第一次在她面前漏出愁容。
她放下食盒,拿出里面的汤盅,用手指轻轻拖住盅底,小心翼翼端到他的面前,“我给你做了汤,你尝一尝吧!”
沈烨仰起头,黑眸瞧见面前的少女,上一次被他骂了,竟然还能开开心心给他送东西吗?
这孩子的脾气这么好吗?
“我不喝。”他语气直白。
可姜嫣神情笑吟吟得也不恼怒,她把汤盅推到他的面前,忽然对着他说道:“你喝了,我帮你像个法子。”
沈烨闻言眼眸神色一变,端起汤盅,轻轻摩擦温热的盅面,把汤一饮而尽,“你说吧。”
姜嫣抿唇,瞧见他全部喝完了,乖巧地开口说道:“父亲曾经在家说过此事,北边军饷不足,其实和路上的人,一级级剥削下来有关。”
“而且北边地处荒漠,根本不可能粮食作物,但是北边却有一甜瓜,是燕京贵人喜欢吃的。”
“你的意思是,用此物来交换粮食?”沈烨皱着眉头,淡淡扫过她白皙的脸庞,轻扣指节,“若是能成,我早就便做了。”
虽说她说的话,不一定有作用,但是也不能说的太直,辜负她这一番心思。
“北边粮食价格飞涨,你有心控制,但是又怎么能控制得了?”姜嫣坐到他面前,细细说道:“若是,北边能自给自足,能私底下解决军饷的问题,日后也不会受到这个叨扰。”
“其实,这个甜瓜只是幌子,北边有一处铺子是我的陪嫁,我可将南边的粮食运过去稳定粮价,甜瓜只置换给我,我将甜瓜运到南边售卖,中间赚的价格,我都不要,全部给你当军饷。”
物以稀为贵,她只要能垄断甜瓜的渠道,在南边市场的价格只会高不会低,只是这种赔本的事情,他不相信任何人都不会做。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既然能说出来,想必已经打算好了的。
既然如此,他也可以与她做这个买卖,只是他现在怀疑她能不能做到此事。
“北边的祥字商号,便是我的店铺。”姜嫣笃定她说出这话,沈烨定然会同意,她在瞧见他眼神一闪而过的讶异,便已经知晓结果了。
沈烨没想到祥字商号会是她的商号,这祥一字的店铺只对上层人士开放,只寻求极珍极贵极奢之物,而且入门皆有门槛。
他曾经一直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开的店铺,没想到会是她。
“既然如此,那你想要什么?”
沈烨笃定她不是单纯来和自己说这件事的。
没想到话音刚落下,姜嫣便开口对着他说道:“我自然是希望你帮我,寻我父亲。”
沈烨抿唇不发一言,“除此之外,还有吗?”
“没了。”
姜嫣沉吟半晌,“我今日想出门一趟。”
沈烨点头,看向她的眼神沉沉。
“那我便走了。”
说着,姜嫣欢快地小跑带着俩丫鬟出门,她今日可是还要去见那个人,若是他愿意答应,妹妹的事情,便有着落了。
她呆在马车上,瞧见白桦闷闷不乐的神情,便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做了赔本买卖,不开心了?”
白桦颔首:“姑娘,那可是你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商铺,怎么能这么轻易告诉姑爷?”
姜嫣摇摇头,握着她的手说道:“他迟早都会知道的,更何况······”
她现在更希望,拿着这个和沈烨做交易,能让他不敢轻易对姜府下手的交易,只是现在这一点还不够,还需要更多。
或者让他对自己多几分情谊,再多几分,她不信是人都会有感情,有了感情自然会有不舍,她需要护着姜府,就需要利用这几份情谊,达到她护着姜府的目的。
而且,沈烨也并有那么可怕。
一想到这些,姜嫣眉眼具弯,远远瞧见寺庙,便下了马车。
看见熟悉的护卫,便把白桦和官茗二人屏退身后,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姜嫣跟前唯有一位带路的小沙弥,周遭寂静无声,偶尔能听见树枝上积雪压断树枝的声响,惊动了藏在树林之中的鸟儿。
小沙弥停在一处屋外,里面传来了几声嘲杂的声音,又很快安静下来。
姜嫣等了一会儿,没瞧见人出来,也没有人喊她进去,只能在外面等了又等,恰好雪花落在她眼睑上,她仰起头。
雪花在空中旋转飞扬,轻飘飘落在地上,入目白茫茫的一片,看久了眼睛还会花了。
冷风吹到她脸上,身上的斗篷也被吹起了一角,她忍不住瑟缩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屋内的人终于想起来,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在屋外,“呼哧”一下,房门打开。
姜嫣转过身,和屋内的人四目相对,他倨傲地看着来人,“怎么?用这玉佩来求我,真是大方。”
此人是淮南王萧英,以前当过父亲的学生,来过府内几次。
他当时给家中留下一块玉佩,若是日后有求于他,便可以去找他。
萧英眸光深黑望不到底,目光阴鸷,似是潜伏在黑夜中的鹰,唇角掠过轻慢笑意:“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求我的时候,什么事快说吧。”
他们二人从小便不对付,他对她说话一向夹枪带棒,若是从前姜嫣定然会与他争上一争,现在想了想还是算了。
姜嫣提起裙角,杏眼微弯,她本生就生得好看,这一笑就像是春风拂过寒冬腊月,“我这是想来求你,让你护着我妹妹。”
萧英冷哼了一声,他才刚过舞象之年,脸上依旧带着少年傲气,看向姜嫣的眼神之中多了些许试探,当年他还是遗腹子时,先帝怀疑他父王,用莫须有的罪名降罪父王,父王身边的人为了给他留下血脉,他刚出生就被带到了姜府。
后来先帝后悔,才发现有他这么一个孩子,便让他继承了淮南王的名号,待在这寺庙之中。
“姜大人的事情,我有所耳闻,你妹妹又怎么了?”萧英撑着头,直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戏谑的神情。
姜嫣直接坐到他面前凳子上,“这玉佩是你交给我爹的,你自己自然知晓什么意思,有人逼婚,我妹妹不想嫁,那人是庆王。”
“那老登。”萧英瞪大双眼,神情满是不屑,“既然如此,那边帮你这一次,只是这玉佩你在这个时候用了,我收回,你日后便不能再来求我了。”
他眼神轻飘飘落在姜嫣身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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