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来来回回跑了不知多少趟,累得气喘吁吁。瞧着这剑拔弩张的三人,一时之间也摸不清楚谁才是新郎官。
姜蕴玉看似在与柳云从商量,可余光却一直瞟向坐在木椅上的沈清寒,眼中闪烁着复杂光芒。那目光中,有愤怒,有不甘,也有难以言说的情愫。
二人的争执惹得其他客人纷纷驻步,如看戏一般。柳云从今日身着月色长袍,站在二人中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虽然他平日里也写过不少这样的场景,可第一次自己成了主角,还是感到左右为难。一边要打量着姜蕴玉脸上的神色,一边还要承受沈清寒的语言攻击,真是苦不堪言。
柳垂容则拉着沈敬之躲在一边,一双杏眼圆溜溜地转着,看着这二男争一女的场景,紧抿着双唇,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她一袭绯红的长裙,衬托得肌肤如雪,眉眼间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娇俏,旖旎倩影,惹人注目。
沈敬之一身墨蓝色锦袍,腰间系着白玉带,待在柳垂容身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中带有一丝戏谑。
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纤细的手指,十指相扣,柳垂容有些诧异,抬头只见沈敬之拉住个伙计,询问道:“伙计,你这铺里有什么时兴的布料与我夫人相配。”
伙计瞧这二人穿衣打扮不凡,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领着她们上了二楼,进到一间雅致的包间。
“我见夫人皮肤貌白,只怕我们这铺中普通的棉麻布穿在夫人身上也如天价。”伙计弯着腰,满脸奉承。
柳垂容倒是不以为然,心里清楚铺子里的伙计为了卖出东西,什么好话都能说,明眼人都知道不可全信。谁知,此招对于沈敬之却颇为受用,他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块银锭递给了伙计。
伙计接过银锭,眉眼都要笑开花了,让人端来茶水和点心,嘴里说着吉祥话,然后退了出去替柳垂容挑选布料。
柳垂容望着交出的一块银锭,心在滴血。自从周氏与赵氏被送去大理寺后,这府里管家的担子就落在了她的身上。看着账本上的花费,只觉得奢靡至极,尤其是二房今年冬日的炭火用量,已够普通人家用好几年了,更不要提那些螺子黛、胭脂水粉。
如今大郎身上虽有爵位,但身体受限,领着的官俸也是最低的。加上沈敬之在寒衙司,虽是在三司之上,却也没有什么油水。府中的钱财虽说不紧张,但也不能铺张浪费,坐吃山空。
沈敬之低头瞥向自己手中的人儿,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眯眼,表情十分丰富,实在不知道她这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眼下自己唱个戏就搭了一块银锭,柳垂容很是后悔。沈敬之想起了,最近常常见她一人在屋内叹气,盯着府中的账本唉声叹气的。
知晓她实在心疼刚刚自己递出去的银锭,沈敬之没有明说,想着回头寻个日子将自己名下铺子的账本交与她。先前一直是周氏管家,他也不便将所有东西摆在明面上。
柳垂容犹豫了片刻,轻抬眼眸,柔声说道:“二郎,咱们过来也就是搭戏台了,没必要再搭一笔钱进去。”
沈敬之垂下眼眸看着她,见她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十分可爱,稍稍勾起了嘴角,起了捉弄的心思。
“夫人要是心疼那块银锭,我再去要回来。”沈敬之微微俯身,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唉!”柳垂容连忙阻止,生怕沈敬之真的去找那伙计把银锭要回来,她抬头见沈敬之眉眼上扬,嗔怪道:“二郎又寻我开心了。”柳垂容转过头,不再搭理他。
“夫人我错了,这料子就当我给你赔礼,行不行。”沈敬之顺着柳垂容的方向,低声细语道。
这日子处久了,柳垂容越发觉得沈敬之幼稚,与那时在青州所见的他判若两人。可是有时候他蹙眉沉思时,又能让人想到他在寒衙司的模样。
柳垂容转念一想,伙计收了这么大一块银锭,自己也不能空手而归,还是要让这铺子出点血。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让沈敬之靠近些,柔声道:“妾身多谢二郎怜爱,只不过……”
沈敬之听完,虽不太明白,但还是乖乖照做,眉头微微皱起,冷着脸目视前方。
柳垂容打量了一下,表示很满意。
“二郎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坐着即可,接下来看我就行了。”
伙计将布料放在木制托盘内,端上了楼。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劲。男贵客冷着脸,看起来不太好沟通。他咽了咽口水,想起刚刚那一块银锭,安慰自己一定是感觉错了。
屋内,柳垂容倚坐在软垫上,抬眸看了一眼端过来的布料,眼神毫无波动。这布料一看就价值不菲,上面的纹路都是用五彩丝线绣成的,只怕没有几张银票,带不走。
伙计见柳垂容无动于衷,也拿不定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好转过身将东西端给沈敬之瞧瞧。
“贵客,这可是我们掌柜前些日子从一位波斯商人那里高价买来的浮光锦,此布料可遇水不毁,在阳光下光彩动摇,这京中也只有这一件,保证夫人穿出去羡煞旁人。”伙计卖力地讲解着,企图从沈敬之脸上看到一丝满意。
哪知,沈敬之也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没有回应。
一声清咳打破了沉默,“伙计,这颜色不是很喜欢,可否还有其他的。”柳垂容轻声说道。
楼上柳垂容带着沈敬之与伙计讲价,楼下姜蕴玉终于在沈清寒嫌弃了十几件后,恼了。
沈清寒一件又一件地否定着,言语刻薄,掌柜的额头渗出了细汗,手中的锦缎仿佛有千斤重。
铺子里原本热闹的气氛逐渐凝固,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尴尬。
柳云从想出来打圆场,却被姜蕴玉一记冷眼,又给劝回去站在侧旁。
她今日穿着黛紫色的长裙,裙摆上还绣有精致的玉兰花,使她看上去更加明艳大气。然而,此刻的姜蕴玉也没有心思再唱下去了,忍无可忍,面朝沈清寒,怒视着他。
铺子里的光线落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五官,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沈清寒颓然地靠在木椅上,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衣襟上绣着银色的祥云图案,更显清冷孤傲。然而,此刻他的眼中却闪烁着痛苦和悔恨。
他看着姜蕴玉,心中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他想要解释,想要道歉,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蕴玉的声音冰冷,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沈清寒,你有完没完!”
她紧紧地盯着他,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我看最应该受伤的是你那张破嘴!”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
“我倒是好奇你平日里是不是涂的砒霜在嘴上,那么毒!”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沈清寒的心上。
他知道,自己伤她太深了。他的自以为是,让她成为京中笑柄,连街上三岁幼童都知道将军府里有一个嫁不出去的姑娘。
柳云从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姜蕴玉的衣袖,示意她冷静点。
谁知姜蕴玉正在气头上,谁也拉不住,“当初是你要退婚的,不是我,如今这般做什么。”
“我……”沈清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理由为自己辩解。是自己做事不周全,才会让姜蕴玉落得如此境地,自己有何理由指责她,错的是他,一直都是他。
是他早早求着母亲在她及笄之后去将军府娶亲,怕她大些京中其他世家子弟入她眼,想着将她绑在自己身边。如今自己这副破败身子,如何能护住她?
“是我唐突了,还祝姜姑娘与柳公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沈清寒耗费了全身力气,才将这话说出口。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交给了姜蕴玉,这是她及笄之后自己亲手刻的,本想在新婚之夜交于她,没曾想到头来皆是一场虚妄。
都这样子了,说一句心悦自己就这么难吗?
姜蕴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
她转头看向柳云从,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
“云从,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疲惫。
柳云从点点头,扶着姜蕴玉转身离开。
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铺子门口,留下沈清寒一个人坐在木椅上,如同被遗弃的孤魂。
柳垂容一听到动静,猛地站起来,透过二楼包间的窗户往下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她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这出戏是不是唱得太过了,反而弄巧成拙。柳垂容转过头看向沈敬之,只见他也是一脸沉思,似乎也在考虑着同样的问题。
二人也顾不得布料的事情,匆匆下楼。
此时,外面的阳光洒在铺子里,却照不进沈清寒那冰冷绝望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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