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戴复古《初夏游张园》
乙卯年三月初三。
花源节祭典结束了,使臣们都陆陆续续收拾行囊准备离去,谁能想到这次出使丰岚竟弄丢了昭源令,不过好在所有的昭源令都被抢走了,回去后倒是有个借口能从轻处罚。
玉荧和玉行舟提前商议好了等花源节过了就去湖上那里养病。江南地区地势平坦,水网纵横,气候宜人,尤其是这湖上一带,自古就有不少文人墨客为之倾倒。
“阿仙!这里!”莫唱月招招手,落日余晖,此情此景倒是别有一番和谐之感。
“来啦!”玉荧提着裙摆小跑向莫唱月,随后亲昵地挽起了她的胳膊。
“早该想到那些贼人还会出手,只是没想到那妖女竟敢孤身一人在祭祀大典上抢夺昭源令,这下好了,昭源令丢了,我可不敢回去,我阿父肯定会生我气的,!”说着莫唱月打了个寒战,“不过经过我一整晚的慎重思考,我决定躲一段时间,等我阿父气消了我再回去。”
“那你在这段时间要躲哪去啊?”玉荧歪头。
“我还不想和你分开,与你相处的这段时间真的很开心……”莫唱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不是要去湖上养病嘛,不如我们与你同行,让使团其他成员先行回燕城。早就听闻湖上风景如画,正好我们可以好好看看!”说着,她转头看向了莫寻,眨巴眨巴眼睛:“阿兄,好不好嘛。”
莫寻扶了扶额,昭源令丢了确实是大事,他现在想来确实有点怕阿父责备,倒不如绕一段路拖些时间,等阿父气消再回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玉荧时刻注意着莫寻,她内心里其实很希望莫寻能同行。
“好吧,我会写封信告诉阿父与摄政王免得他们担心,”莫寻叹了口气,转头询问起林知节,“知节,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知节抬眸,浅浅一笑道:“只是绕路晚回燕城一段时间而已,我也想领略一番湖上的风土人情与美景,阿槭,你觉得怎么样?”
林槭不假思索:“阿姐去哪我去哪!”
几人约好次日卯时准时出发,一想到还可以同朋友们相处一段时间尤其是莫寻,玉荧就有些兴奋。
夜幕降临,到处都是枯藤老树与残枝败叶,诡异的寂静中偶尔参杂着老鸦嘶哑的叫声。
“不要,你不要过来,我错了,七娘,七娘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一男子瞪大着双眼,不断磕头祈求着眼前人的原谅,但似乎效果甚微,红衣女子周身散发着恐怖的怨气正在慢慢向他靠近。
男子见那女鬼没有任何想要停下来的趋势,本着抓紧逃命的想法,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撒腿就跑,而那女鬼倒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慢慢的,男子发现了不对劲,周围的环境似乎在极力阻止他的离开,林中的荆棘丛肉眼可见地聚集在一起,将他的皮肤划出了一道道伤疤,一只只乌鸦也飞来只为挡住他的视线。于是他转头跑向了另一方向,这条路看着较为轻松,没想到在这一条路上竟出奇的通畅,他时不时观察身后的女人是否跟上,一转头竟发现他居然来到了这辈子最不愿踏足的地方,原来这条路这般畅通无阻竟是会通往这里。
简陋的无字石碑歪斜在一棵枯树之下,不用看就能知道这坟茔立得有多敷衍。
“云家有七娘……贤惠又淑良……便宜谁家好儿郎……年年为其绣香囊……”
身后的云七娘声音沙哑,喉咙里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唱出了这首童谣,她一步一步逼近那男子,男子头顶盘旋着乌鸦,凄厉可怖的呕哑声声入耳,吓得男子的头发根根耸立起来。
他想跑却发现脚下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许多藤蔓,它们死死缠住了他的脚。一股绝望之感涌上心头,他开始跪下求饶,但云七娘皆充耳不闻,只是步步紧逼。
“云家有七娘……贤惠又淑良……便宜谁家好儿郎……年年为其绣香囊……”
翌日,乙卯年三月初四。
在出发前莫唱月几人商议好偷偷离队,而玉荧分别为合欢与玉行舟留下了一封信后就上了莫唱月等人准备好的马车,几人悄悄地按照计划好的路线驶离。
合欢呆呆地看着手里写着“合欢亲启”的信封和空荡荡的马车,自己被玉荧支开回宫取件轻裘,结果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信中提到让合欢先行到达湖上,等玉荧玩够了就会后一步到那,玉荧还细心地给玉行舟写了一封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托合欢给他送去。
“胡闹啊!”玉行舟临上朝前收到了玉荧的信,他揉了揉眉心,半晌看向墙上的一副画像,画中一白衣女子站在枇杷树下,眉目清秀,他笑了笑,“这般任性,倒是和你很像啊,是啊,孩子大了,该放手让她像小鸟一样去飞走了!九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替我保护好枇杷仙,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别出手,是时候让她学着自己解决问题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边出现一个男子,那男子半跪下来:“臣领旨!”随即消失在了玉行舟的视线内。
“哎呀!自由的感觉!哈哈哈!”莫唱月探出车窗,看着渐渐变小的洛京城,“让我看看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玉荧瞧着自上车起就一直在看书的林知节,对方清冷疏离的气质与吵吵闹闹的玉荧莫唱月两人截然不同,安安静静好似一株玉兰花。
莫唱月摊开一张地图,皙白的手指游走在质地光滑的帛上,手背上的红花尤为突出:“我们在这里……最近的城是……洛间!听说洛间的槽子糕一绝,阿仙要不我们去洛间尝尝那的槽子糕?”
玉荧一听,也来了兴趣:“好啊,之前有幸尝到过洛间的槽子糕,外层酥皮香脆,内层软糯,风味独特让人回味无穷,我也想再去尝尝,”说着她指着莫唱月的手背:“阿雁,这花是……”
“这个吗,这是娆疆手花,怎么样,好看吧?”莫唱月举起手给玉荧看,“重阳事变之后娆疆便隶属我们踏燕,这娆疆女子喜欢的流行的自然也就传到我们踏燕啦!你看就连林姐姐也画了!”
莫唱月拉过林知节的手,玉荧这才发现一株小小的玉兰画在林知节手背上,衬得她的手十分白皙好看。
“哇,真好看啊,我也要试试!”
“好啊好啊,我给你画!”莫唱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小工具,林知节也在莫唱月的请求下放下了手里的书本帮着她一起给玉荧画手花。
这次为了能减少行李与不必要的麻烦,众人都没有带身边的侍从侍女,马车也是三个女孩坐在一起,由男孩子们驾车。
不多时,几朵不同的花朵画在了玉荧的手背上,莫唱月拉着她的右手,左瞧瞧右看看,努了努嘴:“是我们年龄太小了吗,牡丹画在手上怎么这么老气?林姐姐我瞧瞧你画的,这什么花呀,样不美,貌不扬的,林姐姐你为什么画它呀?”
“是隔岁花……”玉荧呆呆地看着林知节落下最后一笔,喃喃自语道,心底涌起一阵难过。
林知节轻轻一笑,开口道:“未放梅梢一个春,枇杷花已玉嶙峋。枇杷花是少有的冬季花朵,一半十月开始绽放,陆陆续续能开到次年的一二月份,因此古人又称它为隔岁花。”
“这样子啊,这下看来它的寓意也很好啊,能在冬天像寒梅一样绽放的花,定是生命力极其顽强!而且我们阿仙正好叫枇杷仙,我刚刚怎么没想到给你画这隔岁花啊?”说着她面带笑意看向玉荧,“阿仙,你怎么啦?”
“啊?哦,你们画的我都喜欢,这牡丹国色天香,雍容大气,而这隔岁花虽其貌不扬却另有一番风味,更有一份坚韧不拔之精神,所以不存在到底谁美谁丑一说啦。”玉荧回过神收起了刚刚一闪而过的悲伤。
洛京,八方馆。
“昭源令……”澈辰诺勒将一块昭源令举过头顶对着光欣赏了起来,“不愧是骊山温家,要不是他们可就真浪费这么好的一块料子了。”
“那接下来……”
“笨啊,罗敷啊,各国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肯定会极力隐瞒昭源令弄丢的事,那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要做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罗敷明白。”青罗敷靠在澈辰诺勒肩上。
“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舒服到几时,”他轻轻抚摸着青罗敷的面颊,笑意中夹带着阴谋的味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如……你去将这些昭源令散布在民间吧,既然要搅动风云,何不玩把大的?这个世道,要乱了哈哈哈!”
“这娆疆手花有什么来历啊?”玉荧十分好奇。
“据说是娆疆的初代巫王曾被花神救过,巫王为纪念她就要求子孙后代的女子必须以花覆于手背之上,这娆疆被灭后这娆疆女子依旧保持这种习俗,便渐渐在这四十年间被踏燕女孩子们喜欢上并流行了起来,娆疆的首饰服饰也在踏燕民间流行了起来,你瞧,我的绶带上就有娆疆的纹饰,是不是很好看?”
玉荧凑过去:“好看唉!”
林知节补充道:“不过还有种说法是曾有位踏燕皇子爱上了一位娆疆的盲女公主,那位娆疆公主喜欢在手背上画上各种各样的小花,民间的女子们便认为这样做可以赢得贵族们的青睐,纷纷开始效仿起来,渐渐地便在踏燕流行了起来。”
“那那位娆疆公主和踏燕皇子最终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唉,这都是民间野史,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再说了,陈年旧事经过后人杜撰早就不是最初的样子了,或许是不是真的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莫唱月摊了摊手,“但我听有个版本好像说是那盲女公主最后失踪了,两人最终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遗憾地错过了……”
“好可惜啊,”听着莫唱月口中的故事,玉荧遗憾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会错过呢……”
“哎呀,别可惜了,是不是真的都不一定呢,阿仙你可真是多愁善感,开心一点啦!一想到马上就能品尝到好吃的槽子糕我就兴奋嘿嘿嘿。”莫唱月搓搓手,满脸的开心,她这可爱的样子逗笑了玉荧和林知节。
“你呀,就知道吃!”林知节指尖轻轻点在莫唱月的鼻尖,莞尔一笑。
“哈哈哈哈。”一时间车内充满了女孩子们爽朗的笑声。
“唉?这小匣子是干什么的?”莫唱月指了指玉荧的行礼堆。
“咦?是哎,这是什么?”玉荧记得自己的行李中没有这个匣子,她疑惑地打开,精致的匣子里的东西引得莫唱月吃惊地叫了出来:“这么多交钞!?”
就连一向不大惊小怪的林知节也瞪大了双眼,玉荧呆呆地拿起玉煌留下的小纸条,笔触流畅,字迹如行云流水,句句是真情:阿仙安?虽然你的决定欠妥又任性,但我与阿翁深知是时候让你去历练历练了,因此出门在外一定不要饿着自己和朋友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可不要只知道哭鼻子喔,还有这个匣子只有你一人能打开,里面的交钞足够你随意挥霍,我和阿翁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玉煌还在最后附上了自己比耶的搞怪小像,一时间,玉荧不知道该说什么。匣子内从小到大什么面值的交钞都有,因为玉煌施了法术在上面,所以每取出一张立刻会下一张补上。
不知不觉间眼泪爬满了脸颊,玉荧只觉得心被亲情塞的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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