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蓝天金阳之下，惠芷玉此时却感到阵阵寒凉。她拽紧游万洲的衣袖，努力压住有些乱的呼吸，问：“刚才，是什么？”
游万洲安抚地抱紧了她，手掌轻拍着她的脊背，轻声道：“别怕，现在安全了。刚才应当是另一端发生了爆炸，才会有火焰冲出来。我和徐将军预警及时，那个地道也幽深，将士们应当都还好着。”
“爆炸？”陌生的词汇揪住她的心，但惠芷玉深知此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周围撤离矿洞的官兵们已经在徐将军带领下检查伤势，圆圆还要去指挥前线，不能为了她耗在这里。她推了一下游万洲，说：“先忙正事。”
游万洲蹙眉，看过来的神情刻满担忧。惠芷玉眼瞧那些军兵们重新列队，他还这么磨磨唧唧，顿时急得都有些顾不上恐慌，又推他一把：“你别拎不清了，现在手底下这么多人等着你的指令，你还在这里只顾着我呢？”
“哎，”游万洲终于松开怀抱，却握紧她的手，“好，我尽快将事处理完，一会儿我可能还得回铁矿洞里一趟，你……要去吗？”
“去！”惠芷玉推着他的背强迫他面向军士们，游万洲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于眼前的部队。
军队已经在徐将军井然有序的指挥下，从一开始的无头苍蝇乱撞样，迅速收拢心神重新列队。他们此时正在声势震天地报数。二百人的军队，除去可能躲往水洞的那一部分，目前留在洞外的仅有九十二名士兵。
徐将军沉着脸，朝队列气沉丹田大声吼：“先遣队，在的话答到！”
九十二名士兵无人应答，徐将军脸色更黑。看向游万洲行礼：“殿下，目前先遣队不在洞外的部队中，但我撤离时看见他们跑出来几人，这几人可能还留在洞内，跟水洞部队待在一处。”
“将士们伤亡如何？”游万洲问。
“洞外的部队无人因异动伤亡，只是有两人在撤离时因被挤在岩壁压迫过的洞，有些轻伤。”
“给他们找军医，再过一刻钟如果没有其余动静，派一队人随我入洞，跟水洞部队汇合。”
“是！”徐将军转身开始部署军士们，游万洲一手托搭惠芷玉手掌将她拉拢，一手搂上她的腰，带她半抱着带入营帐。
方前被打断的话又重新续上，游万洲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我认为你不该去。”
“为什么，你担心发生二次爆炸，把我埋在铁矿洞里？”
“嗯，”游万洲挪开眼，“现在最危险的就是铁矿洞，你留在洞外，李常安和影一都能守着你，我不能将你置于险境。”
这话一出，惠芷玉就感觉一股邪火从后背窜上脑门，都要令她头发倒竖。恨恨地在游万洲额头戳了两下，她咬着牙问：“你过会儿就要自己入那危险的矿洞，还要把他们都留在我身边？！如果再来第二次，你身边没有功夫高深的人护卫，你要怎么办？”
“我自己也能护好我自己。你更需要被保护，还是别跟着我去了，”可能是因为心虚，游万洲的语气刚开始还有些轻，但说到后面又强硬起来，“我不允许你出事，此事没得谈，就让他们陪着你，我自己领兵和徐将军进去。”
还犟起来了！惠芷玉砰地一拍桌子站起，低头俯视着游万洲，气得胸口激烈起伏，“我偏要跟！你能拿我怎么办！”
“你就不能多考虑自己的安危？”游万洲抿了抿唇拧眉，目光沉沉，“之前三次遇刺还没让你晓得要珍惜自己的命吗，你只要考虑你自己就行。我武功比你强，头脑比你灵光，还有手下的部将随护，他们都不会让我出事。只是将一个影一分给你而已，他在我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已经懒得再去纠正游万洲这强自镇定的语句中有多少自相矛盾，惠芷玉反手揪住他的衣襟逼近，一字一顿地警告：“游万洲，你敢自己只身进洞，我就敢不知会你任何事，去被袭的村庄和蟒山。”
“……”游万洲沉默下来。半晌后惠芷玉松开他的衣襟，语气软了一些，“我说过，我也担心你，你别做让我担心的事。”
“……安安，你对我非常重要，”游万洲声音有些轻飘，他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叹了一声，“现在事态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哪怕是在我身边，恐怕我也没法完全护着你。”
见他态度终于松缓些，惠芷玉放松心神，上前亲了一下他的耳朵，“怕什么，我们还要成亲呢。”
“……”游万洲的手搭上惠芷玉的腰，食指在她侧腰窝轻点着。这是他陷入深思时常做的动作，他又在思考什么？此事不是已经谈好了么。惠芷玉疑惑地坐上他的腿，钻进怀里搂住人，抬眸问：“你又在打坏主意了？”
这一瞧，才看见他仍然神色凝重，在这凝重之间隐约透露出一股她从未见过的阴郁。惠芷玉似乎预感到什么，心头狂跳，她下意识凑前含住游万洲的嘴唇，撞入他口中，将他眉宇间的阴霾吮吸成讶异，才气喘吁吁放开，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不等惠芷玉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就被游万洲搂入怀里，只能听见他音色略哑，但终于带上笑意：“我在头疼该怎么护好你。既然你非要随我入矿洞，那我们就只能舍命同走一趟。”
惠芷玉轻拧一下他的腰，“我要听实话。”
“好吧，”游万洲的唇落在她耳畔，气息温热，“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让你遇险的。”
这话不对，他想付出什么代价？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惠芷玉正打算继续追谈，营帐外传来徐将军的声音：“秉殿下，从矿洞里出来了一队士兵，其中包括有五名受伤的先遣队队员，军医已经在医治，他们汇报说洞中现在已经无异。”
“先遣队？”游万洲轻抚着她的脊背问话：“他们有说地道内的情况吗？”
“有，其中一人汇报，他听见前方队友喊的‘有敌’、‘爆’、‘跑’，他才得以及时逃出生天。殿下，现在您要进去探探吗？”
惠芷玉等着游万洲说带她一起去，耳中听见的却是另一道命令：“徐将军，你派人将地道是否塌损、是否能够重通、其余五人的下落等都调查清楚了来汇报，本世子不去。”
“末将领命。”徐将军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惠芷玉抓住他的衣袖就开始摇晃：“怎么又不去了？你这样很容易被这些士兵们认为是临阵脱逃吧，以后不好指挥他们了怎么办？”
“不会，他们听的其实是陛下的命令，只要陛下一日不撤回圣旨，他们都会听从，”游万洲低头与她对视，凑前亲亲她的脸蛋，“这样我们就都安全了。我作为全军指挥，的确不该亲身犯险。”
是这样吗？惠芷玉隐约感觉事实似乎不是这么单纯。她抱紧游万洲，问：“方才徐将军汇报说，有敌。是指地道中有敌人吗？”
“嗯，他们都是精兵，不会说废话。地道另一端肯定有敌人。”
“爆是什么？”惠芷玉又问。
“爆……应当是爆药，这是一种放在刚才狭小的地道内，一旦被火焰引燃，就会引起小范围地动与火龙的小石状物品。”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东西，它只在贵族层流通吗？”
游万洲摸了摸她的头发，耐心解释：“非也，爆药只受皇宫掌控，只有陛下和军器监能够分配。此次派给我的部队也没被允许配置爆药。”
连圆圆来收铁矿如此重大之事都不允许拿取。惠芷玉瞬间就理解了爆药的稀缺与罕有，她张大眼，问：“那敌人手上的爆药，究竟是哪里弄的？”
“不知。按理而言，章县令他们也无法到手此物，”游万洲安抚性地将她鬓角发丝别到耳后，“别担心，我会修书一封奏请陛下，能否运送一些爆药过来。即便陛下不允，也有其他的法子。”
听见他的保证，惠芷玉悄悄放下半颗心，只有仍然悬着的半颗在问：“明明你之前还说此事超出你的意料，竟然还有办法吗？”
“嗯，既然知道敌人现在还掌握着爆药，那我们的迎敌策略当然也有调整。最差的情况下，我会向临县下令调度，并张贴布告征兵，”游万洲说起征兵二字格外云淡风轻，“包括鸣县在内，周围县城都属于富庶之县，征一小部分人即能踏平飞龙山寨。”
征兵，作为老百姓最不愿听见的词。官府有需求情况下，将百姓充入军伍，衣食住行的费用都要百姓自己担负，还要在匆匆的几日训练后就要提枪去战场送命——惠芷玉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会从他的嘴中冒出。
许是她沉默太久，游万洲轻声解释了一句：“只是最差的情况我会这么做，不一定会落入这步田地。”
她摇了摇头，“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知道你更想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圆圆，这就是你说的，要付出的代价吗？”
惠芷玉神色低落，可游万洲已经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安安在担心自己会因做出这个决定而难过，可若要说代价，仅仅如此怎么能称得上付出代价？
即便只到这个地步，安安都担心成了这样。游万洲将肚里隐瞒的计划压得更死，柔声道：“是啊，不过我不会让事态真发展到那一步，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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