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够了吧，时间差不多了。]
韩立站在试衣镜前，面无表情地给自己的订婚对象发去一条提醒信息。
几乎是同时，她收到一条短信，内容比隔壁房间的人正在做的事还要荒唐。
[你根本就不是韩家的女儿。]
毫无根据。
韩立微微眯起眼，不做多想就删除。
“小姐。”她的私人助理晓兰双手捧着一条橘红色的挂脖丝带，等她目光扫过来，才小心翼翼继续询问，“这条挂脖跟您挑的订婚礼服是一套的，您看需不需要我帮您系上？”
只是视线触及，韩立已经有种脖颈被束缚之感，她嫌恶蹙眉，晓兰察言观色，将那条丝带背到身后，不敢再出声，只转动眼珠，瞟了眼右侧油亮光洁的墙面。
“去帮我重新找一套白色西装来。”韩立发令。
身上这件裹胸包臀拖地的橘红色长礼服裙叫她浑身不自在。
“啊？”晓兰走神了一瞬，反应过来自己漏听了指令，心里战战兢兢，低眉顺眼地问：“小姐，您能不能再说一遍。”
韩立一个字也没说，右脚向后勾抬起来，白而长的手顺势将跟她的手一样过长的裙摆捏在手里，转身，迈着长腿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晓兰屏息静气，不敢再掉以轻心，疾步走到小姐前面，赶着提前打开门，提心吊胆问一句，“小姐这是要去哪里？不等沈少一起去大堂吗？”
韩立说：“隔壁。”
晓兰头皮发麻，她想象不出自家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仅一门之隔的房间，是小姐的未婚夫沈少换衣休息的地方，但此时，里面除了沈少，还有其他人。
莫非小姐这是要进去捉奸？
怕小姐直接破门而入，晓兰抢先抬手敲了敲门。
连敲了三下，都没人应。
晓兰咬着下唇，唇色发白，微微扭头打量小姐神色，小姐已经越过她，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门开了。
“韩小姐，韩小姐算什么东西？她就是一个十足的软脚虾，比传言还要不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第一次跟她坦白我的性向，说我不可能喜欢她，我们只是商业联姻，各玩各的的时候，她说什么？”沈少说得上头，没听见门口的动静。
勾着沈少脖子的长发男人视角刚好看到韩立神色淡淡推门进来的过程，挑衅地看了韩立一眼，声音懒洋洋地问：“什么？”
“随我。”沈少大笑两声，“她说随我，到底只是个女人，这么软弱的性子，取名叫韩立也立不起来，不然她妈也不会急着让她跟我联姻。”
“韩小姐是挺……软弱的。”长发男人意味深长笑道。
韩立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两排衣架前挑西服，晓兰跟在她身后，心里不平，回头狠狠瞪了那不要脸的男人一眼。
那男人笑意更甚，这个韩小姐还不如一个助理有气性，就算跟沈少结婚了又怎样？还不是任他拿捏。
韩立自顾自挑好了一套白色西服，晓兰帮她拿着，出门时，她才回头对床上的人说：“还有最后一刻钟，沈少抓紧。”
沈少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又跌回去，像一只仓皇的青蛙，“艹，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好像有一会儿了，我还以为沈少早就注意到了，只是装没看见。”
沈少翻滚下床，着急忙慌去换礼服。
“沈少急什么？难道还怕韩小姐生气？要去哄她不成？”
“老子怕她做什么，我是怕我老子，还没继承遗产，不能惹老爷子生气，外面那么多个私生子等着跟我争。”
“私生子哪里比得过沈少？”长发男人替沈少系好领带，问：“我可以跟沈少穿情侣礼服吗？这样就像是我们两个订婚一样。”
“随你。”沈少敷衍道：“我得跟韩立一起出现在大众面前，等下你自己去观礼。”
隔壁房间，韩立已经换好本是为沈少准备的白西服，她个子高，身体修长，比例又好，男款西服也被她完美地撑了起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披发有些不搭，不够利落，抬手就给自己扎了个低马尾，晓兰甚至来不及给她递发绳。
晓兰心跳得没由来地快，凭良心说，比起其他有钱人，小姐并不算太难伺候，但她不知怎么，总在面对小姐时有种不是自己做错了就是做得不够好的慌乱感。
比如现在，她知道自己要做错事了。
“小姐，您真的要跟沈少联姻吗？”她问。周遭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而小姐能决定给不给她放氧。
韩立听到这个问题，嘴角诡异地扯了扯，像是想到什么极其荒诞的事情。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马上会有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晓兰一头雾水，但不敢再问下去。
“砰砰砰！”外面砸门声响起。
“韩立，快没时间了，快出来。”沈少在外面喊。
晓兰看了一眼韩立漠然的脸色，知道她心里一定也对这位沈少很是不满，才道：“这个沈少怎么好意思催小姐的，刚刚明明是他自己不知检点，拖拖拉拉。”
韩立并未对晓兰的吐槽发表评论，只道：“走吧。”
出了门，韩立主动挽住沈少的胳膊，好像两人是一对彼此相熟、十分契合的恋人。
沈少对她的配合十分满意，安抚听话小猫似地轻拍了拍她的手。
韩立淡漠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跟在两人身后的晓兰心不在焉，想着小姐口中的好戏究竟是什么？
走过拐角处，韩立和沈少都换上程式化的虚伪微笑。
他们携手一起走进酒店大堂，迎着一众宾客的目光，走上洒满碎金箔的红毯。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出于利益考量的商业联姻，站在台上手持话筒的主持人还是在尽责地吟唱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的爱情。
韩立心里觉得可笑，面上却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轻轻扫过坐在亲属席上的母亲，视线停顿了下。
母亲回视她，用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终于可以安心了的疲惫目光。
韩立笑意僵在嘴角，移开目光。
视线落在几个跟她有过节的儿时玩伴身上，他们脸上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影的表情，终于让她有一种打了胜仗的快感。
她的笑容再次变得灿烂。
她和沈少一起走到台上时，主持人已经声情并茂地歌颂完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虚构爱情故事，并接着说：“让我们一起欣赏一段美好甜蜜的影片，更深刻地了解这对有情人的爱情。”
人群中，一个长发男人脸上淡薄的笑意凝固住，紧闭着口，用力咬着后槽牙。
呸！什么狗屁爱情？
这是造假！婚庆公司这群人真是没有下限，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拍！
周围宾客大多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看好戏心态，不悲不喜，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大多都已经走过，或将要走这一遭。
谁也不能嘲笑谁，看低谁。
这样一来，这个长发男人的怨愤表情在一众宾客中显得尤为突出，已经小范围地引起了周围一些宾客的注意。
还有人已经注意到这个长发男人穿的白色西服可以说跟台上的两位主角十分相近，不免开始暗自在心中猜测三人的关系。
难道这个长发男人是韩小姐的真爱男朋友？因为没有家族势力，所以见不得光？
想来应该是了。
“没想到这个韩小姐看起来懦弱无能，竟然做出这样不动声色的大事。”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唏嘘道。
他同为女人的妻子讽刺道：“怎么？这种事只有你们男人能做？你记不记得你有几笔风流债？数得清么你？”
中年男人闭了嘴，倒不是因为觉得理亏，而是觉得没必要跟女人吵，懒得浪费口舌。
韩立并不关心台下这些小插曲，她等着看由自己亲手导演的一出好戏。
耐心等待了几分钟，酒店的工作人员终于将设备调试好，主持人宣布开始播放影片。
一开始，没几个人看向大屏幕，直到捕捉到微妙的喘息声，大家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齐刷刷竖起耳朵，又慢半拍看向大屏幕。
都傻眼了。
然后大家的表情又很快变得异彩纷呈，各不相同。
有人举起了手机、相机拍照，闪光灯和快门声不断。
韩立做出一副慌乱无辜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沈少。
沈少站在原地，如遭雷劈，呆若木鸡。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涨红着脸，无能狂怒道：“关掉！都tmd给我关掉！”
他父亲沈万军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叫着：“我没有你这个儿子！畜牲畜牲！”
一时间，整个大堂都乱了。
宾客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都停留在原地，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大屏幕上放映的荒唐事。
“还是他们年轻人会玩啊。”
“我们老了。”
“真是可怜韩小姐了，跟这样一个人联姻。”
众宾客目光齐齐看向韩立的母亲林兰芝，都想知道这桩商业联姻的后续走向。
林兰芝头疼地站起来。
她唯一的女儿极少让她操心，她却为她选了这样一桩婚事，她这个母亲当得实在不称职。
她的女儿正伤心难过，不知所措地停留在原地，让所有人看笑话。
林兰芝走上台，步伐比平时显而易见的多了几分急促。
她张开双臂，想把女儿抱在怀里，却猛然发现女儿不知何时竟然已比她高出半头多了，手顿在半空。
她愣神间，韩立已经调整好站姿，压低身高，靠在她肩头，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女儿向母亲寻求安慰。
她们本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但不知为何，两人竟都有些不自在。
“岳母。”一旁的沈少出声讨好，想要力挽狂澜。
林兰芝决绝道：“什么都别说了，我们两家的联姻就此作罢。”
沈少最后的希望也没了，又急又气，面目扭曲张牙舞爪地跑向一头雾水但为此情此景开心的长发男人。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这事就是你做的对不对？”
不等长发男人回答，沈少一拳挥过去。
韩立歪头靠在母亲肩上，没人看得见的半边嘴角向上扬了扬。
她母亲林兰芝说：“以后我一定为你挑个更好的人。”
“我不想这么早结婚，我只想好好工作，为母亲分担。”
林兰芝以为她这是伤心过度，有些生疏地拍拍她的背，安抚说：“好，按照之前说好的，你订婚后，先给你8%的公司股份，不，还是给你10%吧。”
“你先休息休息，等你调整好心情，就可以进公司熟悉工作。”
“嗯。”韩立装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林兰芝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晓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看完了小姐口中的好戏，称不上多意外，她眼中的小姐，一直都有手段规避掉不想要的一切和得到想要的一切。
世间女子多把心思放在情情爱爱，甘愿放弃自身权益，奉献利他，不会抗争，少有极力去争去抢的。
小姐是例外，是她见过的例外的例外。
她喜欢、钦佩小姐的野心。
她也要快快成长起来，以便时刻满足小姐的要求，不拖小姐的后腿。
晓兰内心激昂的畅想着，手心传来手心的震动，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小姐的手机。
韩立刚脱离母亲不算拥抱的拥抱，晓兰已经凑到她身边。
韩立眨了眨朦胧的泪眼，视线有些模糊，她却不舍得擦去眼泪，母亲还在。
“什么事？”她问。
晓兰双手递上她的手机，“小姐，好像有信息。”
韩立从晓兰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
[你根本就不是韩家的女儿。]
[你根本就不是韩家的女儿。]
这次竟然发了两条。
“出什么事了吗？”林兰芝在一旁问。
“没事。”韩立回答的同时极速息屏，并立刻判断母亲所在的位置能否看清她手机上的内容。
大致是不能的，她贴了防偷窥膜。
刚要松口气，又想起还有一个晓兰，她看向晓兰时，晓兰已经走开了。
“我送你回家吧。”林兰芝嗓音疲惫地说。
韩立收回目光，垂着眸乖巧地点点头，脑子还在想晓兰是否看到了那条短信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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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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