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微风拂过潘雨之的脸,她吸吸鼻子,嗅到那一丝熟悉的混浊气息。
其实来锁灵岛的第一天她就注意到了,此地灵气深厚,应是有巨大的神力加持,但在清澈的灵气之中似乎流窜着一股隐蔽但不容忽视的混浊之气。
此等浊气,普通人难以识别,但潘雨之在武学圣地九龙山修习多年,她又生来就对大自然有着较旁人更为敏锐的感知力,一闻一个准。
「这气息比昨天还要更浓郁一些。」
她不确定这浊气是否代表着某种危险,但这有些异样的信号霎时让她脑中浮现师父的脸。
潘雨之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挂着的玉佩。这是她从九龙山出发前一夜师父交给她的信物。
「师父口中那关乎天下苍生的神秘要紧事到底是什么?」
「难道天下真要大祸临头了吗?那师父的语气未免也太不紧急了。」
「为什么一定要请权至龙出山才行?」
「也不知道师父知不知道权至龙现在是这副鬼样子……」
潘雨之思索着,目光重新回到自己的“观察对象”身上。
——————
今天的权至龙还是和往日一样,披头散发,邋里邋遢,还拎着那熟悉的脏布袋。不同的是,今天他多了个坐骑。
呃,第一剑客权至龙的专属坐骑……怎么是头驴……?
那小驴的皮毛油光水滑的,个头和它的主人一样的瘦小,步伐也是一样的闲适,耷拉着个驴眼慢条斯理地往前移动,像在梦游一样,看起来蠢兮兮的。
潘雨之就眼看着这傻头傻脑的小毛驴驮着穿得像个流浪汉的权至龙摇头摆尾地踏上了后山小道。
她轻轻攥拳,用内力稳住呼吸,快步跟上前去。
几步攀上山坡,刚刚还在眼前一步一歇的小毛驴,这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四周的树木高大,树干枝条却纤细,一棵棵独自立在那儿,并无太多能藏人或藏驴的空间。
潘雨之抓着腰间的佩剑,有些急躁地环顾四周。
此时她的脑袋上方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
“跟这么多天了,今天你终于敢上山来了呀。”
声线比一般男子高些也细些,语气里有一丝调笑。
潘雨之瞬间涨红了脸。她想到了之前自作聪明偷师父藏书结果被逮个正着那一天。
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她的观察对象……
虽然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观察谁呢……
“权至龙前辈在下唐国渝州城九龙山门下弟子潘雨之师父道天下苍生有劫须得您出山相助才可免于大灾特奉师命前来请您重出江湖您威名赫赫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振聋发聩我武艺不精紧张惶恐跟着您几日不敢近身叨扰如有得罪乞望海涵!”
潘雨之身子紧绷眼睛一闭一口气哐哐说完,差点没把自己憋晕。
「幸好理性尚存,组织出一段四字词含量丰富、还算像样的文化人开场白。」
嗯虽然这样不打一个标点的高速饶舌是否真有人能听清也是个未知数。
脑袋上空果然一阵沉默。
潘雨之尴尬地抿嘴,刚想抬头,突然感到重心一偏。
一只手非常快速地扣住她的左肩大力一推,她的身体瞬间向右跌去,左耳边传来清脆的两声,是金属撞击到什么木制表面的声音。
几乎同时,她感到胸口正中一股钝痛,随即便是弥漫开来的晕眩无力。
「老天奶啊……不该不好好学暗器躲避跑去江边玩水的……」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
潘雨之眼前一片模糊,她失控地向下滑,感到自己跌入了一个陌生但温暖的怀抱。
她张开手掌在身体周围胡乱抓着,可那种无力已经蔓延到了指尖,她只能勉强擦到一丁点衣服布料的边缘,下一秒手臂便重重垂下。
一股奇异又浓烈的好闻气味,随着刚刚轻轻架起自己身体的陌生臂弯微微移动收紧,带着那人的体温,笼罩着潘雨之,占据了她此刻逐渐陷入迷雾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知觉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潘雨之的最后一个感官记忆是……「好香啊」……
——————
潘雨之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拈着手指盘坐在九龙山练功房的草甸子上,旁边石台上还点着师父最喜欢的静心香。
她用手撑起身体。
浑身酸麻无力。也不知道自己像这样维持了这个破姿势多久。
她艰难地站起来,刚走动两步,就听到身后师父的声音。
“雨之,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么?”
潘雨之转身,发现师父就站在自己身后一步的位置。
「什么时候进来的,难不成是一直在我后面?」
潘雨之觉得自己还没醒全乎,脑子转得非常慢。她还没反应过来要回话,师父就率先上前一步,把一块玉佩放到自己手中。
那块玉佩所刻的图案非常怪异,是一颗心脏,但这心脏又长了两只脚,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在奔跑的姿态。
“务必妥善保管,关键时刻会有用处的。”师父继续道。
「这是从九龙山出发前师父交给我的信物。」潘雨之觉得自己好像清醒几分,纷杂的记忆涌入大脑。
「诶我不是在锁灵岛那山庄的后山…跟着那小毛驴…」
脑子好乱。
潘雨之又揉揉眼。
再度睁开双眼时,刚才的练功房和师父都已不见了踪影,而自己此刻竟然站在一片重重叠叠的垃圾山里,四周还有许多衣衫褴褛的拾荒者在弓着腰寻物。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背,潘雨之回过头去,看到一身破布胡子拉碴的权至龙把一个脏布袋怼到自己眼前。袋口被半扒开,里面是一堆残花枯叶和香蕉皮。
权至龙指着布袋面露喜色,紧接着一声口哨唤来了不远处的小毛驴。他骑上去,自信地捋了捋蓬乱的头发,向潘雨之伸出手激动地说,“捡到好东西了嘿嘿。我捡垃圾果然天下第一,我们一起去拯救世界吧。”
「蛤?」
那头驴也迅速凑过来努着嘴在潘雨之脸上磨蹭以示庆贺。
潘雨之本能地扭头躲避,还是没能逃过骤然落在她脸颊那毛耸耸湿答答黏糊糊的触感。
她紧闭双眼,面部皱成一团,左右摇头躲闪着,满头大汗。
「救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
潘雨之猛地睁眼。
与她的鼻尖只有毫厘之隔,一对不属于人类的圆滚滚的眼珠直勾勾地锁定着她。她同时感到脸颊痒痒的,毛绒绒的柔软小掌正在她的脸上轻轻地胡乱磨蹭。
潘雨之呆了一秒,直到那只猫得寸进尺地伸出舌头在她鼻子上舔了一口,她才像身体反射系统突然被唤醒一样惊叫一声,从床榻猛地坐起来。
还没等她挣扎摆手驱赶,那只猫就已经轻盈地跳到了桌上,一边姿态优雅地舔舐着自己的掌心,一边带着好奇的表情看着潘雨之。
这是一只好看的猫咪,它的耳朵略长,尖尖的竖起来,灰棕色的毛发稍短,但十分有光泽。
黄褐眼睛里硕大有神的黑瞳仁圆溜溜的,散发萌态,可眼尾却上挑着,显得神态冷淡,再加上那比它的小脸还要长上一倍的神气胡须,莫名释放出一种高傲锐利的气场。
“呀,iye跑这里来了。”
一个陌生女子伸手把猫咪从桌上抱起,面带微笑呼噜着猫毛,那只高傲的猫咪在女子怀中伸展着四肢,眼睛眯成一条缝,发出很舒服的一声“喵~”。
“你醒了?”女子微笑地看着潘雨之。
她看起来比自己大几岁,面容清秀白净,生了一对笑眼。
潘雨之扫视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面积挺大装饰清雅的屋子,成套的红木家具干净整洁,墙上挂着许多字和画,架上摆了些瓶瓶罐罐,应是古玩一类的。
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屋子,也是一个于潘雨之而言完完全全陌生的地方。
潘雨之皱眉刚想发问,抱着猫的女子却先开口了。
“那天你在后山被暗器打中。虽然没伤到要害,但元气有所损耗,你一时昏迷不醒,就先带你回来,让你在这客房休息养伤。这两天两夜睡饱了吗?”女子的话语带着笑。
潘雨之用手掌轻摁自己的胸口,当初突如其来的那股子钝痛余威未消。她拈起手指,试着发力运气自行调理,却感到经脉闭塞气息紊乱,她无法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抱猫的女子见状急忙放猫儿下地,坐到了潘雨之身旁。
她轻抚着潘雨之的背,柔软的手掌携带一股非常轻盈的真气,让潘雨之体内横冲直撞的混乱气息慢慢平息。
“区区一枚小金属块,可因为被人施了法,威力就和一把不见血的匕首似的。”女子张开手掌给潘雨之展示那个不起眼、却结结实实让潘雨之两天两夜不省人事的小物件。
“这玩意儿本是冲着你的心脏去的,甚至他们还准备了一根毒针瞄准你的颈子。”她又开口道。
「他们?他们是谁?什么人要专来害我这个无名小卒?」
“还好至龙反应快为你挡掉,现在只是稍微伤到元气。他说你也是习武之人,有内力根基,休养几日就无大碍了。”
听到“至龙”两个字潘雨之下意识抖了一下。
「所以是他救了我……」
「诶,所以这里是他家咯?」她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歪打正着的雀跃。
同时,那天在后山的记忆也瞬间在潘雨之脑中清晰起来。
嗯自己跟踪偷看权至龙被他当场抓包嘲笑、自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害臊心情也通通瞬间清晰起来……
“权至……嗯…至龙前辈…他在…?…我应该好好谢谢他……哦,也应该好好谢谢您……敢问该如何称呼您?”潘雨之挠挠头。
“我是达美。嗨,不用谢,举手之劳。至龙苏鹤他们出去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呢。”
“唐国九龙山来的雨之对吧?”权达美看着潘雨之爽朗地说道。
“我这弟弟真讨厌,早就发现你不是坏人了,还跟你装蒜开玩笑,把你一个小姑娘给吓得嘴瓢。”她又笑起来。
潘雨之一听到她提这茬,脸一下子又红了,同时又捕捉到关键信息。
「原来她是权至龙的姐姐……」
权达美起身,一把抓起此时正窝在床脚的猫咪,对潘雨之笑道,“雨之你先歇着吧,饿了渴了就出门往东去红屋找管家大爷。”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小家伙。”达美指指怀里那一团,“得把它送回小窝啊,zoa孤身一猫一上午可闷坏了。”
“这是至龙前辈的猫咪?是叫…… i……z……”潘雨之尝试回忆那个发音。
“有两只呢。iye,zoa…是我们这里方言‘孩子’和‘好’的意思,写成西洋文字读作这样。至龙他西洋朋友多,瞎装酷给猫也整了洋名。”
“原来是西洋文字。”潘雨之修习时爱看师父收藏的乱七八糟杂书典籍,西洋文字也略知一二,但并不非常熟练。
「果然是姐姐啊,别人一说起权至龙的名字都要抖三抖,她嘴巴完全不客气。」潘雨之想。
权达美满面笑容,抱着猫咪推门离开。
那小猫iye趴在达美姐肩上,离开时还不忘冲着自己龇牙咧嘴一番,然后又迅速恢复那副冷漠高傲的表情,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
「……」
好吧,有其主必有其猫……
GD养的猫咪神态和他还蛮像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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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就这样稀里糊涂打入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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