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队队员住的双人帐篷是用太空面料做的，保温的同时也保障了部分**。黎簇钻进帐篷后就在包里翻翻捡捡。
“当当！”路明非刚进帐篷就见黎簇拿着片面膜在他跟前献宝，“看我准备得多充分。”黎簇自豪得求夸奖。
“你什么时候也过得这么精致了？”路明非接过一看，还是挺贵的牌子。
黎簇满不在乎，“这不是遇上了个冤大头嘛。”
“你们学校不开反诈防骗讲座的么？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路明非撕开包装，反应过来，“就一片？”
“你用就行。”黎簇没皮没脸地贴上来，“美丽了你，便宜了……嗷！嗷！嗷！疼！”路明非手下发力，送上来的耳朵不揪白不揪。
“你就不能有点危机感吗？”路明非恨铁不成钢。黎簇就笑笑不接话。
帐篷里的一时沉默下来，路明非灭了己侧的灯，闷不吭声钻进了睡袋里。黎簇掂了掂路明非刚刚悄悄推过来的包装袋，把里面的液体抹在脸上，心里估计明早起来他应该就消气了。虽然回去以后一定会秋后算账，但现在这个情况，明非在外人面前肯定不会掉链子。
黎簇拿起自己的相机翻看起来，翻到路明非那张时忍不住跟着照片里的人笑了起来。黎簇的笔袋里夹着一张路明非的证件照，是高中入学时学校统一拍的，除此之外他就没有什么单人照了，合照也少得可怜。
黎簇欣赏了好久，翻身躺下，回去以后他要把这张照片洗出来缝在书包内侧。他继续往后翻看，之前拍风景的时候，似乎拍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终于，在黎簇看到快睡着的时候，他找到了有问题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沙丘上，出现了一个影子。黎簇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整个影子撑满了取景框，仔细看了许久，终于判断出来这是个趴在沙丘上的女人轮廓。
黎簇缓缓吐出一口气，从他摁下快门到放下相机用肉眼观察，整个过程不超过半秒，但他那时除了一个安静的沙丘外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阵寒意从黎簇骨子里透了出来，他赶忙起身推了推身边的睡袋，没有动静。他又大力拍了拍，同时脑袋凑过去低声喊了喊：“明非！明非！快起来看！”
还是没动静。
黎簇扒开睡袋一看，路明非许是白天累着了，睡得正香呢，面膜干在脸上了都不知道。黎簇无奈，抬手揭了面膜，又掐了两把路明非正光滑的脸蛋，见他还不醒，方才披上衣服，找吴邪去了。
路明非在做梦，有趣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毕竟人不可能从沙漠一下瞬移到荒原。
既然知道是梦那就没什么好怕的，路明非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他看到巨大的圆月半沉于遥远的地平线，看到手持火把的人群望月狂奔，月亮大的不可思议，人群小小的只有剪影。路明非有些好奇自己的视角，他好像升的很高很高，又好像脚踏实地，这个梦境疯狂、瑰丽又真实，好似他曾经亲眼目睹。
他试着调转视角，看见远处一座漆黑的教堂，这时，他听见了教堂的钟声，听觉随钟声复苏，他方才反应过来，这个梦境如此安静又孤独。
钟声一声接一声，由远及近，像有无形的列车在朝他驶来，路明非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内帐和支架。
路明非维持着仰躺的姿势缓缓平复呼吸，帐篷里一片安静，他本想着黎簇或许还没醒，就见一个脑袋出现在了视野里。路明非呆愣了一会儿，才警觉来人不是黎簇！黎簇没有会发光的金色眼睛——正常人类眼睛好像都不会发光？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那这鬼看样子死的时候还挺小的，也不知道鬼这个物种是不是越小越凶。
“哎——”小小的黑影发出一声长叹，“哥哥你又在想什么冒犯的东西？”
路明非沉默，路明非装死，许多鬼故事里主角都是回应了才被盯上的。
见路明非不理他，黑影歪头思索了一下，开口：“你高一想写一封情书给黎簇，来挑明一下你们俩这么久以来的心照不宣，结果事到临头找不到了，其实是被你不小心夹在文学社的读后感里交给陈雯雯了。”
“卧槽！”路明非仰卧起坐。
黑影继续鞭尸：“打那以后陈雯雯就让你当了文学社理事，这样你交作业前就能自己检查一遍了。”
“停停停停！”路明非右掌压在左手竖起的食指上，哀嚎道：“你是魔鬼么？还是我深夜emo的具现化？”
黑影鼓起掌来，现在路明非看清了，那确实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边鼓掌边夸赞道：“哥哥你真聪明，一猜就猜对了！”
路明非不确定他指的哪个，低声道：“所以你真的是个小emo？”
小emo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用‘我愚蠢的欧尼酱’式咏叹调感慨道：“哥哥你还是这么擅长装疯卖傻，我是你的专属小魔鬼呀！”说着，他向后转了两个身位，鞠躬行礼，一气呵成，动作华丽得像在跳舞。
路明非这时候眼睛眼睛完全适应黑暗了，借着帐外透进来的月光，他连小男孩身上纯黑礼服的花边都看得清清楚楚。
路明非忍了忍，没忍住，吐槽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在中国的沙漠腹地穿一身西式礼服？你这样让我很出戏哦！”
男孩缓缓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从路明非看清他时他就一直笑嘻嘻的，配上精致的面庞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王子，可当他不笑了，稚嫩的脸上流淌着月亮的辉光，连带着流露出那种同月光一样亘古绵长的沉默与哀伤。
路明非不敢讲话了，甚至不敢用力呼吸，他在心里暗骂大晚上的黎簇死哪去了？
不对！路明非突然反应过来，扑到帐门边拽动拉链，拉链滑到一半卡住了，但打开的部分也足以让他看清——帐外是他梦中的月亮。
路明非缓缓坐回了原位，低头把脸深深埋进双手手心，传出的声音说不上是松懈还是叹息：“我就知道这还是在梦里，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亮的月光。”
“不，这不是梦。”
男孩悄无声息地上前，轻轻一划，拉链就无声滑到了底部。他先一步走出了帐篷，回身高声邀请道：“路明非！”
“嗯？”路明非抬头，夜晚的砂砾透亮洁白似冰晶，数条似龙似蛇的怪奇生物在月光下肆意舒展着身躯，其中有几只似蛇却七首，长得有点像黎簇背上的疤。它们看起来既享受又怀念，路明非不由起身出了帐篷，走到月光下，摊开手掌静置。
月色如洗，月光如练。
“欢迎回到——”男孩的声音飘飘渺渺，像是怕吵醒了谁呢。
“——龙的国度。”
黎簇一回到帐篷，就对上了一道直直的黑影，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变成了个嗝。等他认出那是坐直的路明非后，又笑开了：“怎么起来了？我刚刚叫你好半天，你睡得可沉了。”
路明非没有回头，小小声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噩梦？”黎簇看到路明非的影子动了动，应该是在摇头。他没有开灯，摸索着抽出一张纸巾从背后递给路明非，路明非情绪激动的时候容易出冷汗。
路明非偏头去接，结果看见睡袋边有一个白色的方块隐隐反光——是黎簇帮他撕下叠好的面膜。他愣了愣，用力在黎簇伸过来的手背上掐了一把，黎簇猝不及防叫了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啊……”路明非大梦初醒，“原来我醒了啊！”
……
黎簇无语地打量他半响，评价：“我对此表示怀疑。”
他走到路明非身侧蹲下，眼神也一样直视前方——那块空荡荡没什么好看的，两人肩膀抵着肩膀，他能感觉到路明非细微的颤抖。那一定是个噩梦，他想。
路明非张了张嘴，舌尖顶在上牙根，组织了好久语言，才断断续续开口：“嗯……我梦到了月亮，很大的月亮，奇怪的蛇，有点像你背上那个，疯狂的人，还有……”
他抿起嘴唇在牙齿间磋磨了一下，再开口的声音又低了一个度，为此黎簇不得不把脑袋贴了过去，“我梦到一只巨龙倒在冰峰上，他的双翼一直垂到山脚。成群的人沿着龙的双翼往上爬，爬到顶峰的人围绕着龙首，他们以尖利的铁锥钉在龙的颅骨上，奋力敲打铁锥的尾部，每一次钻开一个孔，就有白色的浆液喷泉般涌出，片刻就蒸发为浓郁的白气。龙的血像岩浆一样流淌下来，染红了整座山，融化了冰雪，带着血色的水汽升上天空，变成暗红色的云，降下鲜红的雨。杀死龙的人沐浴着雨欢呼。”
“酷哦！”黎簇眼睛闪闪发亮，他看路明非的眼神就像在看文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写在小说里一定很好看！”
路明非一巴掌拍他脸上把他推开，有点不好意思的撇过头去，嘟囔：“你故事背景都不问一下就夸上了。”
“所以背景是什么呢？”黎簇从善如流。
“我哪知道……”路明非突然转头控诉：“拜托这只是个梦哎！哪会有什么完整的逻辑链啊？”
黎簇猛一拍手：“对咯！”复又两手一摊，“你都说了这是个梦而已。”接着上身前倾，看上去想给路明非一个安抚的抱抱，“所以别害怕了，嗯？”
路明非没躲。
黎簇环住他，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所以在这个梦里，你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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