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的眼睛怎么了?”路明非惊讶地看着楚子航的眼睛,里面的金色让他倍感熟悉。
“之前就这样了,只是我一直带着黑色美瞳。”楚子航直视路明非,轻轻笑了一下,“你不怕和我对视,对吧?”
“不怕啊。”路明非脑子一抽,差点冒出来句:好久没见少爷这么笑了。
被自己的脑内剧场尬了一下,路明非急忙快走两步:“师兄快走吧,这学校还挺大的。”难怪这两天看许多豪车被陆续运达,而且学校本身在半山腰,进出没有代步工具的话,光等火车还是挺麻烦的。
路明非和楚子航都没有车,路明非是没钱,楚子航是觉得没必要。
所以他们两个到考场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师兄,他们为什么都在看你啊?”路明非缩在楚子航身侧,意图遮挡别人的视线,很成功。
这时讲台上的同学出声提醒:“快、快点到座位上去,考试马上开始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两人刚找到各自的座位,就有一个带细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发亮的小老头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他冷冷地环视一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我是你们的监考老师,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曼施坦因教授,全部人员到齐,现在宣布考试纪律!”
“作弊是绝对禁止的,违反者会被取消一切资格!不要试图偷看别人的试卷,摄像头覆盖了整个教室,没有任何死角!也不要试图携带电子通讯设备,无线电波在教室里也是被监控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天才,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比你们更加天才的人也曾在这个教室里考试,你们现在能想到的作弊手段,都有人尝试过……”曼施坦因教授抑扬顿挫,威风凛凛。
路明非有点遗憾,因为他不知道考试方式,也没那么天才,所以没法作弊。
他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周围的同学貌似都听得认真。这些学生看上去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脸型,但有趣的是他们都长得很好看,最普通的放在外面人群中也能称得上是小帅。
“不对!”路明非突然反应过来,“最普通的应该是我才对。”
曼施坦因教授拍了拍手,拉回了路明非的注意:“正式开始之前请关闭手机,和学生证一起放在桌角上。”
各种各样的关机声响遍教室,只有路明非没事可做,他还没买手机,因为没有什么特别想联系的人。
这时候他看见前面伸出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把一台昂贵的Vertu手机推到桌边。
那是只小女孩儿的手,和六英寸的黑色手机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反差。路明非伸长脖子想看清楚手机的主人,发现那真的是个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四岁,肌肤白得发冷,金发淡得发白,配上白色低领T恤,整个人素得像是冰雕。
路明非心里一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认识这样的女孩,十八岁前他见过的金发女孩屈指可数。
黑色的幕墙无声地从雕花木窗的夹层中移出,所有窗口被封闭起来,教室里的壁灯亮了起来,讲台上的同学沿着走道发给每个新生几张A4纸大小的试卷和一支削好的铅笔。
试卷上一片空白。
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这张空白的试卷出乎所有人意料,有人举起手来。
“不必怀疑,试卷没有任何问题。我会在教室外,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讨论是不禁止的,只要你们不抄袭别人的答案。”曼施坦因教授说,“祝你们好运。”说完,他们便退出了教室。
“那我交白卷不是很合理?”路明非暗喜。
这时候,播音系统居然开始放一首劲爆的摇滚乐,Michael Jackson的《Beat it》。
众人傻眼地面面相觑,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路明非,他在跟着音乐打节拍,食指随着节奏一下一下敲击桌面,没有哼出来是他克制了。
“刚刚和你一起进来的是你朋友吗?”或许是被路明非的淡定感染了,坐在他旁边的一个非洲老哥跟他搭话,“他血统很高吧?居然亮着黄金瞳来考试。”
“那肯定的,师兄超优秀的。”虽然路明非啥也不懂,但不妨碍他夸夸楚子航。
那位非洲老哥哀叹一声:“那他考试十拿九稳了吧,我就不行了,到现在还毫无头绪,我可不想打道回府啊……”
路明非心说大哥你中文挺6的,成语都会用,不想回非洲也可以去中国当个外教或者翻译什么的嘛。
他猜对方可能是希望他去跟楚子航套套近乎、交流答案,不过他不想,就装傻:“哪里哪里,考试这么刁钻,大家一样都搞不明白。”
非洲老哥沉默一会儿,突然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路明非顿时惊慌失措:“不至于,不至于,这么多大学考不上卡塞尔还有……”
路明非突然收声,他想起之前芬格尔说的话,他们聚集在一起,因为孤独。
对于这些孤独的混血种来说,可能真的只有卡塞尔这一个选择。
非洲老哥明明一米九的个头,却哭得越来越蜷缩,他缩回双腿踩在凳子上,双手死死扣在桌面上,指甲和桌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咔咔”声,嘴里呜咽着吐出一串听不懂的话,那可能是他的母语。
路明非怕他伤到自己,起身想把他拉开,结果刚好躲过身后挥来的手臂。路明非心脏一缩,匆忙回头,却见一个短发姑娘双臂平撑立在他身后。
她单脚着地晃动了两下,又大跨步直直向前踩了下去。路明非意识到她可能在踩着一根他人不可见的独木,她走得那么摇摇欲坠,又肆意妄为。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什么,扭头四顾。
学生都不再交头接耳了,教室里气氛诡异,或者说群魔乱舞。路明非下意识寻找楚子航的身影,发现他正乖乖坐在座位上,微微垂首。
他在阳光明媚的教室里淋着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雨。
“我之前也是这样的吗?”路明非冷汗直冒,“那个男孩儿?我和他交流的时候就是这么个疯癫的样子吗?”
“没有哦!我可是很注意维护哥哥形象的。”熟悉的声音,带来尘埃落定的安心。
路明非循声看去,小绅士版的路鸣泽正坐在那个熟悉的金发女孩儿身后的课桌上,悠闲地晃悠着双腿。
那个座位的原主人已经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
“好久不见。”路明非走上前打了个招呼,反正现在还在位置上的没几个了。
“不是很久。”路鸣泽笑得很开心,“你在‘灵视’里看到了我,你最在意的人始终是我,非常荣幸。”
原来这叫‘灵视’,路明非抓了抓头发,又看了看其他人:“可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哎?”
“他们确实很难过,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深的东西。”路鸣泽抬手示意,路明非上道地上前搀扶。
男孩灵巧地跳下课桌,像一只优雅的黑猫,落地以后依旧紧握着路明非的手,脚步轻轻,引路明非到窗边,像是一男一女在跳一支宫廷舞,路明非顺从地跟着他的节奏,和他一起翻到窗台上坐着。
“哇哦!”窗外的景色引得路明非一阵赞叹,“这才对嘛!这才有梦境的感觉啊。”
窗外的景色就像破碎的玻璃被分割成了一块一块,每一块碎片都各含一景。路明非认出了里面有他们初中的球场——他和黎簇第一次交集就发生在那里——上学路上的早餐街和学校后面的黑网吧。
此外还有些他明显不曾去过的地方,从雪山之巅到碧波万顷,所处的时代亦从刀耕火种贯穿至今。
“这是我心底?”路明非惊奇地探出身子,“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呀?”
他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碎片:“曲裾是汉朝的吧?那时候还没我呢,也不像是我看过的剧。”
“人类是一种愚蠢又脆弱的东西。”路鸣泽声音冷冰冰的,“他们费尽全力也大多只能勉强存活百年而已。”他伸出右手比了比,大拇指在小指尖上一掐:“你看,他们的一生也不过能给你留下这么一丝丝印迹。”
路明非没敢接话,他察觉到身边的男孩儿现在有些生气。
“可是偏偏啊……”男孩儿突然一把死死扣住路明非的手腕,路明非慌忙低头,目光恰好落进他鎏金的瞳仁里,“可偏偏这群又蠢又弱的东西就是绵绵不绝、前仆后继!”
路明非试图抽回手,纹丝不动。
路鸣泽突然逼近,吓得路明非上身后仰,险些摔出窗台。
“记不记得初三那年台风天,没有人接你放学,你淋了太久的雨,回家后就发起高烧。第二天黎簇来看你,给你带了一盒人家送他的巧克力。”路鸣泽越靠越近,精致带笑的小脸上却是满满地压迫感,路明非不敢再退了,再退他们都得摔下去。
“你很喜欢那盒巧克力,可是高热让你食不下咽,你强撑着把它藏在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随着路鸣泽地讲述,路明非的记忆开始复苏。
“可惜等你病好以后再去看,它已经被那个和我同名的死胖子偷偷开动了,他吃了半盒又扔回去,没封好的包装引来了蟑螂,剩下那半盒也不能吃了。”
路明非想起来了,事后婶婶还发了好大的脾气,责骂路明非浪费粮食不爱卫生,搞得房间成了蟑螂的窝点。
但其实真正浪费粮食又不爱卫生的是路鸣泽——胖的那个——蟑螂是从他床底下爬出来的,他总是躺在床上吃零食,吃完吃不完都往床底一扔,堆满了塞不下了就用扫帚往路明非的床那粗粗一扒拉,这样就算打扫过了。
“你看,他们不是很像吗?”男孩儿另一只手温柔地附上路明非的脸颊,“都是那么没完没了死不干净——
——都喜欢偷窃玷污别人的心爱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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