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老唐惊叹道:“我现在该干什么?喊芝麻开门吗?”
面前的青铜人脸扭曲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张大了嘴,露出了一个直径一米的通道。
“乖乖,这还是声控的啊?”老唐机灵地游远了躲开吸力的漩涡,又慢悠悠游回来,拿手电往内部照了照,看到人面口中满布的钢锯利齿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老兄你是属企鹅的么?你现在是想骗我进去你好吃自助嘛?”
人面仍是张大了嘴不理他,老唐徘徊了一会儿,侧耳静听——
——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最终,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解脱,他自我安慰了一句:“来都来了。”还是一个猛子扎进了不可知的黑暗里,那个未知的网友只给他指明了大门的方向。
待得光源被吞没,人面方才缓慢合上了大张的巨口,嘴唇闭合的时候蠕动了几下,泄出了一声苍老的叹息。
“我好像见过这种场景,是在电影里吗?《雨果的秘密》还是《蜘蛛侠》来着?”射灯光柱投在密合的齿轮上,老唐啧啧称奇,“不知道它们运行起来是什么样。”
“咔哒”齿轮听话的演示起来。
“……”老唐静默了一下,嘟囔道:“整挺好,等哥有钱了,也搞个这么智能的大别墅。”
水位缓缓下降,很快老唐就踩到了实地上,保险起见,他没有脱下潜水服,鬼晓得这里的空气干不干净。
他现在前方是一条甬道,两侧有很多的躬身行礼的蛇脸人雕像。老唐玩心大起,大手一挥:“免礼!”
“诺!”
蛇脸人整齐地直起身,平视前方,白银铸造的瞳孔中闪烁着冷冷的银光。
老唐只觉背部寒毛乍起,下意识后退半步。
“先生当真是鬼斧神工啊!”
“谁!”老唐举枪回首,四下扫视,广阔的空间内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在孤零零地回荡。
“主人,公孙述此人自有野心,几次上门怕是都意有所指。”
老唐转身就跑,却有道熟悉的声音如影随形:“今逢乱世,礼乐崩坏,人不如畜。只不过有的自负勇武,率兽食人;有的野心勃勃却还舍不下自己那身人皮……呵!罢了,有野心好啊,我就姑且推他一把。”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有机械咬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座沉眠的青铜之城在缓慢苏醒,老唐不知道外面的人为此有多么惊疑不定,他只想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否则他就要被追上了。
他就要被回忆,被仇恨,被孤独追上了。
“人类!果然是不可信的!”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老唐觉得自己全身滚烫得要烧起来了。他的体能很好,好的离谱,目前的运动量还不至于让他有这么大反应,这不是疲惫,这是、是——
——愤怒!
老唐慢慢停下了步伐,前方是湖泊,幽深的湖水没过脚踝,彻骨的寒意恍惚渗进了厚厚的潜水服,丝丝缕缕顺着小腿上攀。他缓缓低下头,目光对上了一双熠熠生辉的黄金瞳。
那是我吗?
倒影里的人像他又不像他。
“哥哥!”声音自水下来。
“康斯……坦丁。”
“又是钟声?”
“又?”芬格尔低声提醒。
路明非一惊,慌忙找补:“课上得太困了,口误,口误。”
台上老师敲了两下桌子:“请大家全体起立。”
芬格尔提拉一把路明非率先站起来了。
“有人离开我们了。”任教古诺尔斯语的老师口音浓重,路明非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周围人都开始默哀。
于是路明非明白了,原来钟声是用来送葬的……
“扑棱棱”的声音伴着微风拂过脸颊,路明非悄悄歪了歪脑袋,一只胖嘟嘟的白鸽也正歪着头打量他。
路明非盯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手试探,白鸽乖乖的,一动不动,黑豆一样的小眼睛里细品甚至有几分鼓励。
突然,身侧一股大力把他往下一拽,路明非一屁股跌在凳子上,恍惚还听见了自己尾椎骨的悲鸣。
鸽子受到惊吓飞走了,它确实很胖,比同伴们都要圆润一圈,所以它的飞行轨迹是条倒抛物线,在振翅的鸽群里像个失序的低音符。
路明非目送它回归教堂钟楼,反身给了芬格尔一肘子:“芬狗,轻点儿能不能?”
“嘶!”芬格尔夸张地倒吸口凉气,捂着腰子趴在桌子上小声哀嚎:“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坐下,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反捅一刀,不行不行,这事儿没有三、不,没有五顿夜宵过不去!”
路明非不为所动:“老师看过来了。”
芬格尔缓缓地、缓缓地挺直了腰杆,眼神死死盯住摊在桌面的书本。
路明非“嘿”笑一声,又很快收了回去。台上的老头讲课头也不抬的,路明非迟疑一下,求证道:“真的有人……死了?”
“死亡名单应该已经公布了。”芬格尔说,“你可以去看留言板,或者下课去英灵殿,里面有历代屠龙英雄的照片。”
路明非抠了抠桌角,小小声地嘀咕:“我不想当英雄。”
“别太担心。大多数任务未必就那么危险,平常执行员们就像一群考古队员,满世界飞,探索龙族遗迹。过去十年里,好像只有几次盗墓的时候墓道塌方死了人。”
卡塞尔费那么大劲拐他进来可不只是想要一个考古学家,路明非深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卡塞尔对他的每份优待必然是认定未来的他有能力偿还。
“这就是英灵殿了。”芬格尔闲闲地停在门口,“路我带到了,你自己进去吧,食堂去晚了就只有德国菜了嗷!”话音未落,人已经跑不见踪影了。
“这英灵殿是烫脚么,他一秒钟都停不得。”路明非没被芬狗拙劣的借口糊弄过去,但也无意深究,左不过是个悲伤的故事。
不知道是校方偏好还是另有隐喻,卡塞尔的功能性建筑多半以北欧神话命名,风格也往古典恢弘的方向靠拢。当然殿内没有无尽的蜜酒和猪肉,事实上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成排的木椅和墙上冰冷的相片。
哦,尽头还有个奥丁神像,但路明非把它当成了背景贴图。
走过一格一格的拼花彩窗,路明非视线掠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面孔,却猝不及防遇见了一个眼熟的人,他快走两步,凑近了细瞧——
——“唐游,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助理专员。1979.08-2008.5。”
路明非快速浏览了一下临近的相片,它们应当是按牺牲时间排列的,那个爱笑的女生不在这里。
至少现在不在。
路明非缓缓、缓缓呼出一口气,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不知道当初那个女生的名字,说实话也无甚好感,女生甜美的笑容总让他毛骨悚然,但就算这样,他也不想看到认识的人被这么冷冰冰地挂在墙上。
不认识的也不想。
墙上新增的几张照片,主人的时间都停留在了这个七月,路明非心说这可不是什么普通塌方能造成的折损,开学不满一月,他已经从偶尔的地动中对这所学校暴力的作风深有体会了。
英灵殿只记录了英雄们的生卒年月,除了死亡人数反应了任务的凶险外,路明非再得不到更多的信息,悻悻地晃回宿舍对着电脑发呆。
置顶的头像仍是灰的,但对此路明非居然有些庆幸,如果黎簇在的话他没法忍住不去找他,可……
原来死亡离他有那么近呀!
“滴滴滴!”右下角有消息弹出,路明非呆着没动,弹窗保持了一会儿,探出一个不甘寂寞的小脑袋。等路明非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已经在吭哧吭哧往外爬了。
“现在的病毒都做的这么可爱了么?”路明非用鼠标点了点白裙小人,得到小人的怒目而视。
小人甩手挥开作乱的鼠标,另一只手在弹窗上沿一撑,翻身坐了上去,□□弹弹的小腿晃了两下,很快并拢保持不动。
有空灵的少女音故作正经地播报:“‘S’级新生路明非,请速至校图书馆集合。”
“哇!这学校还会给学生配桌宠哎!”路明非玩心大起,摇晃着鼠标拨乱少女的头发。
小人双手抱头,曲起身体,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路明非都于心不忍了,这妞突然一个变脸,跳起来“啊呜”一口把鼠标吞了下去,落地时还开心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成一朵小小的花。
“快、去、集、合!”小小的身躯,却吼出了婶婶的气势。
“哦!”路明非下意识站直,转身要走。
“还!有!”小人在桌面左右横跳,指指点点,“你们这是猪窝么?不对,猪也不会把酒当饭吃……”
路明非无奈认错,脚步悄悄往门口挪,突然想起什么:“你就是诺玛么?我以为你会看起来像个中年大妈。”
“我是EVA。”少女气哼哼的。
EVA……不是个常见的名字,但偏巧路明非刚刚见过。转身出门前,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认识芬格尔吗?这宿舍大半都是他弄的。”
“当然认识啦,留级最久那个学生嘛,他老想贿赂我帮他作弊来着。”EVA回答的很坦率。
路明非笑了笑,回头保证道:“我以后会监督他少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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