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苍天允许，我与你多少次散聚
——【龙舌兰】
“whiskey”
他已经好久没来过了，今日看来心情不好，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酒保几乎会认定他跟谁争执过。
酒保一言不发，将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递过去。
他一饮而尽，脸上的苦涩更甚，酒保知道他今日也不会再点玛格丽特，便乖觉的为他续上一杯威士忌。
又是一饮而尽，看来今日不醉倒，他是不会走了。
“阿坤，我是不是老了。”他凝视着杯中缓缓融化的冰块，轻声呢喃。
酒保无法回答，就像这冰块注定融化，哪有人不老呢。
如果一个人开始畏惧衰老，那么他一定是留意到了岁月在身上碾压的痕迹。
他又要了杯威士忌，酒保看了看酒柜上方摆着的龙舌兰，那是这个大明星多年前从墨西哥买回来，放在他店里的，只是为了做调制玛格丽特的基酒。
玛格丽特，多可爱的名字，甜甜的很讨人喜欢，他拿它讨女孩的欢心，他很会讨女孩的欢心。
那时候他真年轻，活力四射，爱笑爱疯。
舞池或歌台，随随便便的唱唱跳跳，甚至只是吧台前的三言两语，便能收获一众芳心。
但他从不珍惜，前脚还抱着刚吊来的靓女**拥吻，后脚接一个电话，就毫不犹豫拍拍屁股走人，独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女孩神魂颠倒、依依不舍。
“你怎么做到的？”酒保曾问过他。
他露出招牌似的狡黠微笑，跟酒保打了个赌。
只需要一杯玛格丽特，他就能让素不相识的美女心甘情愿与他上床。
他果然赢了，走的时候向酒保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听说那个女人后来成了他的妻子，酒保不太确定，因为他还是常来。
点玛格丽特几乎和点威士忌一样多。
真是个差劲的男人。
后来他成名了，终于知道爱惜羽毛，终于不再花天酒地。
“今天不点玛格丽特了？”酒保这样调侃他。
“女儿大了，让她知道不好。”他笑着说。
他的笑容已经跟从前不同，他收回了那种魅惑的魔力，似乎变回了一个普通的漂亮男人。
有时同行的好友起哄让他唱歌跳舞，他竟也笑着推脱。
那样一个浪子，也能变成顾家的好男人么？
酒保十分怀疑。
后来有许多年，他都很少光顾，就算来也只是和朋友小酌几杯。
这次却很不相同，他一坐下酒保就注意到了：
他手上戴了婚戒。
前些年从没见他戴过。
他一杯又一杯灌酒，可酒精解不了他的惆怅，戴着婚戒的长长手指把头发抓得更乱，手机一直响到没电。
他今天很不对劲。
“不来杯玛格丽特么。”酒保倒了杯温水给他。
他苦笑：“我不年轻了，阿坤，还提那些事干什么。”
“你该回家去了，你太太在找你。”
他晃了晃神，一双醉眼红得过分：“他们真登对啊，阿坤，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年轻真好。”
“你现在仍然年轻，我不看电视，也知道你很受欢迎。”
“化了浓妆，穿了华服，仗着台下的观众看不清楚，我还可以做偶像，可你看看我，阿坤，我的脸，我的身体，都在飞速的老去。再过几年，她还年轻，我就已经成老糟头子了。”
酒保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但显然报应不爽，他也终于遇到能让他伤心的人，他恍恍惚惚，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着没人听懂的话语。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乐俊那样的人，他不是一向讨厌她吗...怎么会这样呢...”
“其实说起来，乐俊比我更早认识她呢，是乐俊先找到她的，把她从人堆里找出来的，不可能是那么早吧...”
“是不是泳池派对那次的捉鬼游戏啊？那次她当鬼，蒙着眼睛，本来是要来捉我的，不知怎地就转向了乐俊，我都不知道乐俊是什么时候站得离她那么近的。唉，亏得我当时还多谢乐俊主动拉住她手，不然大家都穿着泳装，不小心碰到哪里多尴尬，可她究竟怎么找到乐俊的呢，乐俊只是站在那，没动也没出声，难道真像她说的，乐俊身上有什么奇怪的香味吗？怎么谁都闻不到，偏就只有她闻得到呢...”
“这话她以前好像确实说过，我忘了...”
“他们真登对，都那么年轻，乐俊比我强，比我稳重，比我细心，他会对她好，如果他们真的很相爱，我会把她让给他，只要他真的对她好...”
“不，我不让，她是我的，我不让...”
“唉，这世上若是有能年轻十岁的酒该多好...”
世上当然没有能够返老还童的酒，酒保这里没有，别处也一样没有。他在这喝一夜的酒，第二天又打起精神上班，酒保以为他振作了，可晚上又来买醉。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一日比一日更加憔悴。
第三天晚上，他还是坐在那个不起眼的位置喝酒，喝到醉眼迷离时，一个女孩贴了过来。
穿着抹胸的皮衣，机车短裤，**的身材，一举一动十分曼妙，最致命的是那一双会勾人的媚眼。
孤身一人到酒吧来的女孩很不简单，这是酒保多年经验，尤其是跟踪别人来的女孩更不简单。
“Jacky哥，请问你系唔系Jacky哥呀？”
他惺忪的醉眼扫了那个女孩一眼：“唔系，你认错。”
含情的笑眼贴得更近：“唔好噉吖嘛（不要这样嘛）我只是想要个签名啦。”
Jacky让步了，他叹了口气，向酒保要了支笔：“你想签喺边？（你想签在哪里）”
那个女孩微微一笑，白皙纤长的手指伸进抹胸皮衣，轻轻一捏，捏出半片扎眼的白色内衣：“我冇带纸，唔该Jacky哥签喺呢度。（我没带纸，拜托Jacky签在这里）”
她有与他相似的魅惑魔力，大概没几个男人顶得住这样的诱惑。不过如果这签了名的内衣明日一早出现在娱乐头条，酒保丝毫不会觉得意外，不过他并不打算出声阻止，他只负责卖酒，至于这酒吧里的爱恨情仇，他一向保持冷漠的观望。如果这个大明星就此断送演绎生涯，也纯粹是他咎由自取。
大明星迷离的目光终于聚焦在眼前这个美艳的女人脸上，那支笔在他手指间灵活的飞速旋转，他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嘴角勾起几分笑意：“这个签名游戏真是不错，不知道我老婆肯不肯陪我玩，扮作粉丝模样，让我签名在她内衣上，我签名的时候慢慢把她的内衣从领口扯出来，她一定骂我臭流氓...”
他眼神间露出几分温柔，目光缓缓落在那闪着绚烂光芒的婚戒上。
只片刻的功夫，等他的目光回到眼前这个女人，目光中已经净是冷酷：“我老得已经可以做你爹了，快走吧，别来烦我。”
看到那个女人悻悻然离开，酒保微微有些惊讶，他决定取出那瓶龙舌兰。
瓶中的龙舌兰只剩下一杯，想调玛格丽特倒还可调出几杯，不过酒保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再也不需要玛格丽特了。
酒保把这杯龙舌兰推给他：“你老了，Jacky，比二三十岁的时候确实老了，不过老也未必是坏事，就像这杯龙舌兰，褪去烈性变得醇厚。说句实话，如果你还是二三十岁的样子，你现在的老婆大约也不会愿意嫁给你，喝掉这杯龙舌兰，回家去吧，你的太太在等你。”
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走出去，酒保第一次期待他的下次光临。
“下次，带你太太一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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