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罢了,如何能跟咱们的孩子比?”顾见辞言语冷淡。
谢君凝不甘,“别找借口,陛下就是缺乏耐心跟爱心。”
顾见辞吻住了她的唇,也不否认:“朕本就凉薄,除非那条狗能生的像你又像我。”
他笑着抚摸她小腹,“突然间拿条狗来试探,你是想跟朕生孩子了吗阿凝?”
谢君凝显然没想到他话题往这处拐,一怔,便听他接着在耳边道:“你放心。朕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等咱们的孩子出生,朕先陪伴照料你好起来,咱们再一起守着孩子长大成人。”
她嗅到了他身上旃檀香的气味,闭眼仿佛那场景已在眼前栩栩如生。明月光、葡萄架,聚在一起一顿饭从黄昏吃到子夜说笑的一家人,抓知了、逗流萤。
是父亲、母亲和她。
而她唯一想牵手走进这场景中的人。
曾经只有他。
所以,她只是轻声说:“算了。”
利用没出生的孩子做圈套,她舍不得。每个孩子都应该带着亲人的祝福期盼与爱来到这世上,人间悲剧疾苦已不知几多,不该这样造孽。
“我的身子还不大好,每晚与陛下同房已有吃力,怕是受不住十月怀胎的苦。”
轻若无痕一句叹,直将他刚凝起的一丝失落荡去,顾见辞眉心锁紧,“孩子要不要都不打紧,朕往后会多温柔一些。明日朕再传信葛老,让他来给你复诊好不好?”
谢君凝掀眼吻了吻他下颌,笑着描摹他薄唇:“不要麻烦葛老,有陛下心疼我就够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发痛,只是伤了底子总要养上个一年半载,才有气力妊娠,陛下若是肯温柔节制点,自然更好。”
“朕什么也不求,能同床共枕就足够了。”
顾见辞顿熄了欲念,落帐整个将她裹覆,二人之间几无缝隙。
谢君凝黑暗中闭上了眼,心念想只好另谋他法了。
却不想变故来的如此突然。
洪州突降冰雹,数处桥梁坍塌,死人不计。布政使上疏,请求皇帝即刻派人过来抢修,工部顿时忙成一团。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洪州邑县知县状告工部不作为,贪墨缮款,层层盘剥,以至于多年以来当地桥梁越修烂的越快,这才酿成如此惨剧。
洪州是卫国公向梁的老家,上奏弹劾工部的邑县知县与向家有旧交。羚都城内河小轩,向梁看了眼又沽酒而来的程群,看在薄酒残棋的份上,多说了两句。
程群当即大拜谢恩,疾步慌忙回府。
次日一早无极殿上天子大发雷霆,程群当即越过翟棠一步,出列声称要带领工部自查。
当日下午,一名工部主事承认贪墨之事皆系他一人所为。刑部即刻将其带下严审,当晚该主事又将翟棠咬了一口。
供词声称,贪墨之事乃始于先朝的工部尚书,只是三年前该工部尚书已告老还乡膝下无子无女,且病死在了返乡途中。而翟棠在老尚书在任期间,与其乃为忘年之交,往来甚密。老尚书离京之前,曾将一处私宅赠送于他。
刑部查封而去,果见此处私宅外是杂草横生,凿开墙壁内藏金砖无数。
证据程到了御前,班素亲自面见皇帝,心中也觉得此事过分顺利。
顾见辞只道:“既然有了证据就不能置之不理。”
班素当即了然。
然,前脚翟棠才下狱,变故又发生在了当晚。先前一口咬定翟棠与前工部尚书同流合污的主事,又反口承认自己是与翟棠有旧怨,故意将贪墨的黄金藏在无人看管的旧宅中攀诬陷害。
班素当即大怒其反复无常,令大刑伺候。熟料主事许蔺夜里便碰墙自尽了。
事情传到兴明宫,彼时谢君凝正拉着顾见辞下棋,只是有几分心不在焉。
刑部的人前来面圣之时,谢君凝自觉走进了含元殿内寝。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直到外头动静不闻,门开了,顾见辞走进来在煌煌灯火下看她,“你做的?”
谢君凝讶然:“陛下说什么?”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朕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他入狱,你这样横插一刀,是在干扰刑部查案。”
谢君凝闻言起身,淡淡道:“我哪有本事干扰到刑部去,我又不像程侍郎一样八面玲珑,与刑部尚书私交笃厚。”
“你不要给朕上眼药。”顾见辞抓过来她没饮尽的茶水,一磕几案:“你尽管把移花当铺的联络点转移,朕也不是任你糊弄的。”
谢君凝不欲与他撕破脸,转换神色往罗汉床挨坐,抱他手臂:“陛下如此英明神武,肯定也看出来了,翟棠他显然是被冤枉的。若是放任那程群手底下的主事胡乱攀咬,还有天理王法在吗!”
“你不过旁听几耳,对朝中局势又了解几分?”顾见辞目光盯住她,掰开揉碎道:“班素此人绝非拎不清之辈,朕知他绝不会糊涂办案,才敢让他将翟棠羁押在狱。”
“死的那名主事,他被程群捏在手心里的妻儿老小,朕已令邓绍去解救。可你却令谢家堡的暗线威胁到其自杀,如今珠线顿断,你坏了朕要将程群一党连根拔起的大计。”
谢君凝并不为所动,“陛下现在觉得我坏事了,往后咱们意见相左的时候还多了去。”
“你也不必把责任都推到臣妾头上来,这便是你不与我同心协力的后果。”
她压着的情绪上头,离开他往软枕上一靠,“如今既然已经做了,臣妾也不怕告诉陛下。这朝堂你让我光明正大管咱们就并肩为战,你不让我管背地里我如何做那就是我的事了。”
顾见辞一偏头,“你待如何?”
谢君凝笑了:“自然是替你分忧解难。”
“朔北前线缺衣少粮,宫里过年又是一大笔开支。身为皇后臣妾关心一下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他冷哼:“朕若是非捏着翟棠不放呢。”
谢君凝悻悻:“别使小性子了,总不能又是在拈酸吃醋吧陛下。”
顾见辞无波无澜:“一个翟棠,他还不配。”
谢君凝方要再出言逗弄他几句。
撞进了他漆黑眸瞳:“当真不肯待在朕的羽翼之下,。”
“陛下明日起称病吧。”谢君凝勾了勾他腰带,覆在他耳边低言了几句。
*
工部主事许蔺牢中一死,便把所有罪责都担了下来,最终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班素却知此案疑点甚多有心继续查下去,偏宫中下了圣旨,叫把侍郎翟棠好生请送回去。刑部也不得不遵旨把人放了。
事情并没有如想象般顺顺利利将翟棠这个眼中钉拔除,许蔺还不明不白死在了牢中,程群心有惴惴,只庆幸提前得了邑县知县弹劾工部的奏折,如此才不至于被拔出萝卜带出泥。
有心试探皇帝态度,他带着请罪折子等候早朝。偏皇帝却又称病不朝,他思来想去仍要入宫探望,含元殿外弓着腰等候。
不多时吉春请他入内。
隔着一面屏风,程群跪地捧着奏折,由吉春转呈。他一番声泪俱下,直言识人不清用人不明,才致使许蔺此等小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无数,自请罚俸半年,否则无颜面对洪州百姓。
内里脚步声轻起。
程群忙仰头“陛下”,却顷然脸面发青。
谢君凝手中捏着他呈上来的请罪奏折,“程大人的话本宫会转达给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程群复想起先前传言皇后的笔迹出现在奏折之上,当即心中纷乱,起身僵硬道:“就不麻烦皇后娘娘了,这奏折还请娘娘还给臣。臣改日亲自呈交陛下。”
谢君凝扬眉,随手将奏折丢在一旁,程群要去拿却被吉春给拦了下来,“程大人,呈进宫的奏折没有再拿回去的规矩,否则就是不敬圣上。”
程群还要再说什么。
谢君凝却打断道:“程大人自请罚俸半年,陛下准了。”
程群蓦然寒脸:“娘娘未免僭越了。臣不曾看到陛下身影,更不曾听到陛下应允。”
谢君凝不紧不慢道:“那你就回府等着,圣旨稍后就到。”
复不再理会其拂袖要走,只看了眼吉春道:“去传旨吧,翟大人遭受无妄之灾,平日办事又素得圣心,擢升其为工部尚书,令赏其新宅一所,金银各百两。”
程群攥拳强自忍下,知道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目的就是要看他失态冲撞。咬牙快步离开,直到出宫之后才推开府里小厮,狠狠抽了两下马鞭。
真真是气煞人也。
他早就把皇后得罪的彻底,如今皇后手底下的一条狗都能骑在他脖子上。再加上皇帝一再纵容其染指朝政,从今往后哪还有安生日子可言。
过府不出两刻钟,他欲叫上同在一条船上的官员齐心协力,商议如何扳倒妖后走狗。
却是宫中罚奉的圣旨先到,越是气的火烧眉毛,约上的那些官员们越是没了声息。
程群抓来管家命其再去催请。
与此同时,无极殿上众臣云集,一头雾水被传进宫中,等候天子集议。却不想,看到的却是皇后再次踏出垂帘,“陛下要为下元节的祭祀大典闭关修养,到下元节之前,朝里一干琐事由内阁商议着办,内阁做不得主的事再呈来静涵宫,本宫会并陛下一同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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