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辞眸中一抹明光擦过她眼中的暗火,他喉珠微动,拦住了她吻过来的动作,轻吐息:“再这么着,朕真要抱你回床上了。”
谢君凝缓缓撤回去,顾见辞敛眸轻扯被她抓皱的衣襟。她趁其不备,顶其膝盖穴位,一把捧住他脸颊,狠狠亲吻他直到心满意足畅快淋漓。
不紧不慢一扶发上步摇,乜他一眼:“有你拒绝的份吗?我的人,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顾见辞如梦初醒,朝她伸了伸手,一把紧攥莞尔轻笑:“等下你最好当着你义父的面,也把朕这么亲。”
*
堂房内,伏聿的笑容一晃而逝。
看到谢君凝身后带着的顾见辞,从和蔼的鹤转眼阴沉成镇山的虎,面对太监宫人如流水般呈上来的珍宝一概视若不见,就连那两把特地开盒端过的神兵也不过冷眼旁观。
他讥诮:“入了老夫的地盘,可没人敬你是天王老子。排场铺的再大,也恕不奉陪。”
顾见辞盈然攥着谢君凝的手,也不用人招待,就同她并座下来说:“自然,义父高兴便好。排场铺开是给外人看,礼物却是我同阿凝亲手挑选。至于东西如何处置,扔也好送也罢,管得了己管不了人,阿凝无意见,朕自也无意见。”
伏聿斜扫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看看谢君凝,吩咐:“闲着没事,过来陪义父把药捣了。”
又特地在她坐过来前叫人端水盆来,别有所指:“把手洗干净。”
谢君凝好笑的抓起投水的毛巾胡乱擦了两把,又猛的回头凑在顾见辞袖子上抹了两下,怡然自得的抓起药杵子:“义父这是要给我夫君下马威瞧瞧是吗?他可金贵着呢,我是哄不好。你把他欺负狠了,今晚你俩住。”
伏聿脸色青白不定,一甩袖子:“跟我睡,明早上七窍流血死了,你别找我来哭。”
顾见辞吃茶听着两人拌嘴,也不过闲适一笑,顾自找事做撩逗架上鹦鹉。
伏聿又哪容得他置身事外,面无表情说:“倒是金贵却败絮其中,顶个什么用?人家小汪上门没事干还知道去伙房劈十斤柴。”
一旁吉春直擦脑门冷汗,偷瞥天子。
顾见辞屈指敲了敲鹦鹉脑袋,施然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受制于人。但长辈有命,不敢不从。”
说着便提着鸟笼往外走去,出门前,又顿步回眸道:“阿凝,不引我找找伙房吗?”
谢君凝啧啧,上前推着他走,转头把人安排进厢房,“我跟义父说会儿话,记得派几个太监去把柴火劈了。”
顾见辞辗然,将手心捏碎的核桃喂鸟,静谧道:“去吧,别叫朕独守空房太久,朕怕生。”
她心头被他搔的酥痒,一伸手把他喂鸟的核桃抢了,塞进他嘴里:“真该叫你的那群大臣们都看看,谁才是祸水。”
捏个捏他手指,拍拍手走了。
*
回到堂房,心头那一点酥痒渐而沉淀下去,谢君凝关紧了房门,面色凝重走过去:“求义父把七色睡莲给我。”
伏聿只专注手中药臼,“你当真不肯同义父回谢家堡?”
谢君凝:“仇我要亲手报。”
伏聿默了半晌,道:“罢了,要不要用你好生决定。”
他将药臼中的花汁尽数装进冰裂纹青瓶,扬手抛了过去。“事情做的成就做,做不成家中为你兜底,凭你的功夫,无不可去之处,无不可出之地,只需记住朔北永远是你的退路。”
谢君凝攥紧药瓶纳入袖中,颔首复轻声问:“为何我武功尽废又落水受难,反突破了‘自在天’七重瓶颈?当初内功心法是义父教给我的,义父可知其中关窍?”
伏聿闻言平静端起茶盏:“七重破境的艰险处,难就难在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修炼者自断筋脉,由有到无,由无到有。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便是如此道理。”
难怪当初险些破境,是六年前在浮云峰被游隼会偷袭,差点儿走火入魔那次。
“义父早知破境要断筋脉,为何不早早告诉我?”谢君凝心有所想,脱口而出。
伏聿蓦然横眉:“告诉你让你自断筋脉,损伤身体发肤吗?不是断了筋脉就能突破瓶颈,非人力能左右最终结果,就是在与天押命罢了。”
“是你运气好,千分之一的侥幸,断了筋脉没死活了下来。万分之一的侥幸,在死地迸发了超乎寻常的求生之念,这才有了如今。”
“初生牛犊不怕虎,难道要义父也坐看你自寻死路,还替你添一把火不成?长大的孩子志向高远,义父却只想要一个活着的健康的女儿。”
谢君凝眼眶微酸,垂下眼睑。听得出这话的言外之意,她郑重保证:“我会的。”
*
一顿晚膳吃的倒是风平浪静,或许是见不得二人腻歪,只想眼不见心不烦。平叔入内低头说了两句,伏聿便随着出门了。
江湖人身强体壮,又习惯了朔北的酷寒,对比而言羚都冬天的一点霜冷,简直微不足道。因此,二进院落屋舍皆未烧地龙,顶多放置个炭盆。
顾见辞将谢君凝的手捂在掌心,问:“冷吗?”
谢君凝尚未摇头,便听他咳嗽了两声。
她颦眉接过吉春送上来的手炉,塞到他怀里:“陛下保重身体,咱们回去歇下吧。”
“嗯。”顾见辞额头隐隐刺痛,揽腰将她搂近了些,迈过石门槛,穿过十丈左右的回廊,便入了熏香挂帘的卧房。
谢君凝自小养尊处优,除了习武上吃过苦,起居行卧在谢家堡一众人的爱护下,不比宫中差几分。即便只是暂住一宿,屋内也是早早插花燃碳,换了云枕精被。
她随手拨转了下床帐角挂着的星星风铃,粉粉白白的编花绳,下坠着水晶、绯玉、玛瑙、金银不计,叮叮当当泠泠咚咚,有些许幼稚,却仍免不了扬起了唇角。
“要不要给你熬点药来吃?”谢君凝眸光微动,回身探手抚摸他额头。
顾见辞解了大氅,埋在她颈窝汲取了一些温度,探手入铺好的被褥下,摸到了发烫的汤婆子。将她拥压枕上,答:“不用。这房内碳火烧的足,朕同你睡一觉便好。”
谢君凝脱下狐绒袄裙,蹭过藏着睡莲花汁药瓶的锦囊,说不清道不明的转身,将他压于枕上,掌心摩挲他脸颊,“下元节祭祀大典让臣妾陪着陛下一起吧。”
“好。”
顾见辞浑不在意应下,轻轻拉下她的手。一手抚摸她发丝,一手碰了下床角风铃,想不到她喜欢这样稚气的物件。若有所思:“明天把它取走给你带回静涵宫,或者朕叫人画了图纸,重新替你匠造一串挂在帐里可好?”
谢君凝感受着他掌心温度,仰看了风铃一眼,“这是百岁宴时家里一人一块粉玉石头,亲手打磨凑做成的,爹娘把它挂在摇篮上哄我睡觉。小时候见不到它我就睡不着觉,如今倒也用不着它哄睡了,就是个念想罢了。”
她合上眼睫,枕在他肩膀恍惚又听到风铃悦响,很快就有了睡意。
顾见辞屈指描摹她线条清冷的五官,从茸毛柔软的眉到皮肉紧实的下颌骨,如何都错不开眼,看个不够。
不知她梦里究竟是喜是忧,为何不自觉的将他紧抱,五指用力到指甲几乎嵌进他后背。
他并指按在她眉心,展开摊平。
取下银钩上的粉晶风铃,在她眼前摇了摇,将编绳绕在指节上,轻拍她蝴蝶骨爱哄,至她松指软绵绵滑落他肩膀,将头埋在他腋肘下的锦被里。
他困顿侧身拥住她入睡,粉星星风铃掉在了二人枕缝里。
一夜北风如诉,清晨仍有呜咽。
摩迦河的水那样的冷,梦里她冒雪而行,单膝撑摔在了河面上,透过不可穿透的冰层。
她看到了白齿尖牙,眼若灯笼冥火的白睛鱼群,它们仿佛附了邪的蝗虫,夺粮般嗡拥而至,两腮疯狂翕张间,便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声息的蚕食殆尽。
梦里那血肉之躯,上一秒还是爹娘痛苦挣扎的面庞,转眼就变成了两具挂着血腥气,森森沉没的白骨。
她的双腿如同灌铅,耳鼻仿佛被堵住。想要张嘴喊叫却仿佛隔了无形的屏障,狂风像个会吞噬人声的怪物……
强烈的怒火仿佛烈火在胸口焚烧,恨意像疯狂滋生的水草一并蔓长,河床剧烈颤抖间,世上所有的温情欢笑声,尽数变得刺耳起来。
阴暗到了人心至脏处。
谢君凝从未有过的憎恨与疯恼,倘若造化如此捉弄,善恶到头终是一场空,这世上还有何不可为之事,有何不可杀之人。
她猛然睁开眼,定定看着床帐片刻。听到了耳边断断续续的低咳,眼眸开合间恢复了焦距,优柔的回头去抚他心口,“我就说陛下昨晚该熬碗药吃。”
顾见辞在她服侍下穿衣洗漱,灌了口热茶,只道:“药不可乱用,回宫叫太医看了再说。你也让他们请个平安脉,别叫我悬心。”
谢君凝在左右宫人服侍下,换上烟蓝色宝相纹锦裙,打了黑兔领围脖,银雀点翠钗八股流苏共墨发直落在胸肩,拉他手道:“我去向义父辞行。”
她向伏聿求了假脉药,上了御撵,掀窗看仪仗逶迤入宫。方才与顾见辞相携至含元殿,小香便拉着她嘀咕了两句。
“程照为何会在义父手上?”谢君凝眼神一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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