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掀眼说:“少主不是让平叔营救那个许蔺,威胁程群.交钱吗?平叔得知你被程群坑害掉入内河,激愤之下便将此事告知了二堡主。”
“二堡主传信各地帮忙抓捕,入京的路上正好撞上这个程群。”
难怪京军无论如何都搜捕不到程群下落,谢君凝垂眸,“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程群横心要钱不要命逃出羚都,必有内情。义父可有审讯?或是把人送过来,自有刑部让他和盘托出。”
小香脸色为难:“二堡主撞到程群时,人不知被谁给割了喉,已是经尸体一具了。”
又补说:“原本已经叫人把他丢去了乱葬岗,没成想少主决心要留在宫中,二堡主今早才又派人把尸体捡回来,送到了京兆府。”
谢君凝闻言掀眼:“他身上的东西呢?”
小香连忙拿出一张金库地图:“这是从尸体身上翻出来的,正要交给娘娘。”
谢君凝接过来打眼看了看,压下心中的异样,略微颔首。
命人去把蒋笃叫过来,在此之前先将来龙去脉与顾见辞说了一番详细,才下令道:“带着地图将这些赃款抄归国库。逆臣程群,中饱私囊,犯上作乱,将其府邸查封充公,家人暂且收监,审讯无疑后发配采石场。”
顾见辞从太医手里将手抽出,对着蒋笃微微摆手。
蒋笃见状遵旨,领命退下。
太医方才开口道:“陛下脉象无异,却是气血亏欠,易招风邪入体,当以人参、黄芪温补,再辅以药膳滋养。期间切忌纵欲饮酒,以免症状反复。”
谢君凝耳听着有些心不在焉,看到受君命转向自己的太医,只好把右手递过去。
宫人拿丝帕隔开,太医不过片刻就收了手:“娘娘身体极好,不需过分进补。”
谢君凝撑案,曳了背后顾见辞一眼,揶揄:“陛下从此保重自身吧,毁坏龙体的罪名,臣妾可承担不住。”
顾见辞自背后轻拽了一把她腰间璎珞,取过来妆匣内的玫瑰油替她搓手,不紧不慢道:“好好照顾朕,准你将功折过。”
就没他不占便宜的时候。
谢君凝被他夹抵在几案前,抬指压弯了花瓶里玉兰花,用洁白半含的花苞搔他下颌,百无聊赖叹说:“如此,臣妾这便去看看陛下的参药煎好了吗。”
顾见辞掌在她腰间的手一按,绕着她青丝,淡淡说:“别动,烟熏雾缭的地方且用不到你。”
话落便有宫人自觉屏息下去催问。
他遒劲指骨没入她长发,手背偶尔蹭过她腰间那打着璎珞装着毒汁的锦囊,随时一个起兴把玩便要东窗事发,心惊肉跳的惊险。
谢君凝颈僵,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顾见辞低语,一无所察。
谢君凝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回几案上,方才神魂归位。柔靠着他肩颌,颦眉幽怨:“碰了玫瑰油不许蘸在我头发上,你坏得很。”
顾见辞紧扣住她柔荑,只道:“全搓在你手上了,不信你闻闻。”
谢君凝将信将疑嗅了嗅,被他笑着压在了几案,吻得口脂星星,云鬟微偏。
“你叫朕喜欢的不得了阿凝。”
他抚了抚她微喘胸口,甜言蜜语不绝如缕:“朕死在你身上也是愿意的。”
谢君凝俄而抬指抵住他的唇,被刺到心坎,讪讪:“说什么胡话呢,陛下自要长命百岁的活着,休想拉我给你陪葬。”
顾见辞低眉轻笑:“朕又哪里舍得你陪葬。”
谢君凝接过来煎好的参药,尝了口温度,喂他整碗喝下,心中莫名惴惴不安。
“陛下可要睡一会儿。”她心不在焉问。
得了话,替他解了龙纹缂丝外袍,却道:“殿里太闷,我去外头走走。”
今次没机会下药,她只想回到静涵宫,快点把睡莲花汁藏好。
哪料他从背后冷不丁攥了一把她的手,谢君凝顿时惊抖了一下,收拾了心情,才面无表情看过去。
顾见辞不知她心中有鬼,抬手摩挲她脸颊:“蒋笃查出了,在城郊石坟埋伏你的那些江湖人,皆是被宇文铎的手下怂恿。你的仇朕替你记着,绝不会纵容凶手逍遥法外。”
他狭眸半掩,“程群一除,朝中党争也暂可安定。朕本打算与民修养几年,现下宰了程群这只羊,国库便也有了支撑,不除掉心腹之患,朕心不能安。算算等年后开春便是佳时,介时你若对政务仍不厌烦,朕便将朝堂全权托付你。”
谢君凝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怔住了许久。
倘若他要御驾亲征,无论内外终点,皆是与她殊途同归。她一时竟是白费了心机。
隐隐不安,她喉咙发干:“后方军补是前线的命脉,你愿意信我?”
顾见辞发觉她从被他抓住手,便有些情绪异常,温和抚摸她发顶道:“自然,你有何可不自信的。除了你之外,又有谁值得朕性命相托。”
一种说不清的道不明的东西,胀满了心头。谢君凝没敢抬眼看他。
他又如何会知,若不是被机缘拦下。方才那一碗参药,就是入喉的毒药。
“我有些胸闷,出去透口气。”
她逃也似的,挣开了他,快步出门。
外殿里,小香连忙抓起大裘替她拢上,“娘娘怎么走的这么急?”
谢君凝穿殿廊过影壁,角亭中顿步,出神一旁看着奇石怪松。喃喃低语:“我便信你一次,等到过完年。”
*
入夜之前,含元殿外,苏樾趁着查抄程府求见。
“皇后的意思,臣已协同蒋笃原本去做。金银庄铺充入国库,老家田地散给乡民百姓,另程群家中并无嫡亲,听说是年少荒淫,倒有骗过几个良家女。也曾有几个子女散落民间,只是不好查证,念着程群素不曾……”
顾见辞斜扫一眼叫止:“这些话你向皇后禀报即可,不必再同朕事无巨细复述一遍。”
苏樾近前一步,眼中闪烁:“可是从程群府上查抄出来的家产与私库里的金银加上,比着先前陛下与臣预期的少了将近一半,这数目绝对对不上。听说蒋大人天罗地网没找到人,最后这个程群竟是从谢家堡手里漏出来的,堂堂朝廷大员,不待三司审问,人还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陛下明睿,难道就丝毫不怀疑其中有着猫腻?”
顾见辞闻言眼皮一掀。
苏樾直道:“此事并不难办,那程群的账本不就在皇后手上。或者将那大难没死的许蔺叫过来查上一查,一切霎时间水落石出。”
顾见辞翻着地理舆图,眉眼静寂说:“不必再提。”
苏樾犯言焚心:“陛下又偏袒她,可曾想过养虎为患。在陛下心中,从来把皇后置在第一位,可在皇后心中,恐怕陛下比不过谢家堡、比不过她义父、比不过权势比不过太多太多……”
顾见辞睨他,面无表情说:“你今天格外像个诤臣,青史留名英年早死的那种。”
苏樾悻悻然:“肺腑之言,陛下何妨一听?”
“她既然有账本,只要有心一切本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破绽太多说明此事不是她做的,再者——”顾见辞眸光悬停半空,“那毕竟是她的义父,既把程群.交出来了,只当孝敬长辈的聘礼了,朕不想深究。”
算来至少不是皇后背地藏奸,悬着的心放下几分。苏樾低头转手,怨诽:“也不知那昨天一箱箱抬送的又是什么?”
顾见辞置若罔闻,“朕打算年后开春对辽国用兵,届时你陪着皇后坐镇朝堂。”
苏樾闻言顿时肃整,“臣遵旨。大偈之后南北分崩离析,今而挥师北往,逐鹿天下。若能一统河山,陛下必将功盖高祖。”
“盖不盖高祖朕不在乎,但若有人总是虎视眈眈,作祟生事——”他却将舆图卷于手,一扯嘴角道:“不战何为呢。”
*
打掉了程群之后,朝中顽固派便成了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一半改换门庭,一半学起了班素明哲保身。
大批年轻之臣经翟棠引荐,被谢君凝借天子的名义提拔委任。期间苏樾以内阁首辅的身份驳了几回,二人在静涵宫就此事爆发争执。
苏樾只道名单上的人良莠不齐,身怀真才实学的不过凤毛麟角。谢君凝却不然,她要的是朝堂大换血,震慑百官。若只是小试牛刀,不足以树立威信。
吵到最后,谢君凝抱臂:“不然找陛下评理。”
苏樾一下偃旗息鼓,就会找靠山,自己嘟囔了几句甩袖子走了。
几日内,谢君凝在朝中已培养出了新势力,这些人自当投桃报李。
下元节在望,日前翟棠再提出帝后共同祭天祈福时,虽则未有先例,朝中免不了提出反对,声浪却微如萤火,转眼便被淹没。
宫中为下元节,提前挂了莲花灯,照的窗纱一片灿光。
谢君凝跪坐在龙帐内,将参药喂顾见辞服下,伸手抚他肠胃道:“明日山川坛祭酒祈福,再去太庙烧香。而后斋醮仪式举行至入夜点灯火,行程紧凑,要整日劳累,陛下吃了这些天的药,可也感觉好些了?”
顾见辞半靠在她身上,恹恹说:“放心。”
谢君凝看着他阖眼容颜,仍觉有几分病色,却放不下心。
推他躺好早些休息,扯过来锦被,偎在他枕头上,轻声道:“明天陛下若是不适,太庙烧完香交给臣妾主持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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