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亦从太子府侍女口中听过霍回旭对太子所行的一二事迹。可彼时她并未深想——虽说男风在镯朝并非罕见，但霍回旭好男风，还好到太子身上，那就有些悚然听闻了。
太后不由得再度审视起太子来。
太子生得是美，但这种美并未掺杂秾丽或妩媚，而是一种极其干脆利落的美，极富气概的美。纵然现下眉目间萦绕着一股怯懦，却也不会叫人觉得是个兔子般的角色。
恐怕将冯启安当作兔子都不敢有人将他当作兔子！
冯启安亦是这般认为，由于过于震惊，又忘记管住嘴巴，脱口而出：“霍回旭将我当作兔儿爷也不能找......”
孟疏鹤正酝酿着细说一番，被冯启安这番惊天动地的发言弄得大呛口水，剧烈咳嗽起来。
太后轻飘飘地扬起手，再恶狠狠地甩了冯启安一巴掌。
冯启安嘤嘤地捂着脸，蜷缩在太后脚边成了小媳妇。
孟疏鹤半真半假，添油加醋地编造霍回旭对他如何一往情深、情根深种——明里暗里都在说，这火乃是霍回旭因他不肯接纳情意，恼羞成怒之下差人纵的。
“可哀家听闻大典当日，霍回旭还曾对你百般刁难......这事还是启安告知哀家的。”
冯启安还未来得及接下话头，便又被太后甩了一巴掌。
“启安，莫非你在骗哀家？”
孟疏鹤知道，太后又在敲山震虎了——她对自己所言是将信将疑。
冯启安未察觉太后其中深意，他惶惶不安地趴伏在地：“微臣岂敢欺瞒娘娘，那日——啊！微臣晓得了！”
冯启安恍然一拍地面，张口正欲抒己见，又想起太子尚在一旁，便试探着望向太后。
太后微昂下巴：“你好歹也是个内常侍，总跪在地上，像个奴才算什么样！”
冯启安知道太后这是消气了，立即笑靥如花地站起来：“微臣就是娘娘的奴才......”
太后缓和了神色：“行了，别油嘴滑舌了。你知晓什么了？太子亦不是外人，你直说便是。”
孟疏鹤亦微微俯身向冯启安，作出一副诚恳受教的姿态。
“臣数年前，曾往霍回旭身边安插过女人......可无论环肥燕瘦，此人皆不为所动......加之圣上对其器重非常，臣彼时以为霍回旭是个天阉之身——如今来看，他不近女色，但近男色呀！”
太后神色一动：“如此看来，确有可能。”正因太子长相英气，霍回旭这才情有独钟。
孟疏鹤面露羞愤之色：“冯大人此言何意？莫非是暗示我去霍回旭身边充作眼线？”
冯启安一愣。他还当真没想到！
太后亦是若有所思地望向孟疏鹤。
孟疏鹤垂着头，肩膀微微发颤。
须臾，一双柔若无骨的双手按在孟疏鹤肩上。孟疏鹤抬头，见太后正和蔼地对他笑：
“太子先前既说过要孝顺哀家......替哀家分忧，便是孝了。” 太后声音温柔，却并无推拒的余地，“想来太子府一时半刻亦修缮不好，霍大人武功高强，手下又有五百暗卫，太子住在霍府，哀家才放心呐。”
“可......”
“太子这般漂亮，哀家喜爱，霍大人亦是喜欢——喜爱算得什么坏事呢？再者，有哀家撑腰，他一个小小的五品驾部郎中，敢对你做什么？”
孟疏鹤神色“略有松动”。
太后乘胜追击：“霍府短了什么，哀家差人送去便是，定不会委屈了太子。”
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双方各 “遂” 了心意。
大步流星地出了庆安宫，孟疏鹤当即神气起来——只要鬼凤党争不休，自己这个傀儡便无可替代！
又想到霍回旭被自己大摆一道，他嘴角止不住上扬，脚步亦带上些不明显的蹦跳了。
孟疏鹤自言自语，自娱自乐：“铁甲金鳞凶似蟒，褪皮原是软黄鳝......”
古人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诗赋呢，读上百遍，也能从这大俗中，品出几分大雅来......唉！如此看来，他仍是个不可多得的文昌星！
正自鸣得意地想着，眼前却忽然失去了光明——一双冰凉凉的手捂住了他的双目。
紧接着，他听到一个故意捏尖的嗓音：“猜猜我是谁？”
孟疏鹤嗅见那独特的苦香，淡定答道：“圣上。”
“十三郎怎么这般聪慧。”
重见天日，他甫一转身便要向李崇景行礼——却被李崇景顺势抱住，阻了这一动作。
李崇景像只大狗一样在孟疏鹤胸前嗅嗅又蹭蹭：“十三郎，这里没有外人，要叫朕七郎呀。”
孟疏鹤讶异了一瞬——没有外人？他们此刻可并非身处御书房，而是人来人往的宫道！
好在过往宫女太监行过礼后，皆如避猛兽般低头退下。不过片刻，宫道上便只剩孟疏鹤与李崇景二人了。
“十三郎怎么不抱朕？”李崇景环着孟疏鹤的腰，一脸困惑地抬头看他。
孟疏鹤略带僵硬地回抱了——此情此景，他实在怕霍回旭的耳目瞧了去！
怕什么偏来什么。孟疏鹤忽然心有所感，抬眼向前一看，就见到宫道尽头，霍回旭持刀而立，目光森然地盯着自己。
他看见霍回旭说了什么——看嘴型，应当是自己的名字同一些辱骂性词语。
孟疏鹤心道：“还好是皇帝抱着我......否则这条疯黄鳝要一剑将我俩捅个对穿......不对，我怕他做甚，即便真是‘成亲’，男子三妻四妾，不再正常不过么？再者，我同这恋弟皇帝又没什么。”
思及此，他坦荡回望，甚至一伸舌头，以表不屑。
霍回旭被激得当即拂袖而去——从那行走的速度来看，应当是怒火中烧了。
李崇景一无所觉，满心欢喜地依偎在心爱的弟弟怀中，进行着嘘寒问暖：
“朕听闻太子府昨日走水，十三郎可有受伤？”
李崇景说到这，从孟疏鹤怀中挣出，一脸郑重地对他东摸摸西摸摸。
猝不及防被摸到腰上痒痒肉，孟疏鹤边笑边闪躲：“臣弟无事......”
李崇景不信，坚持要亲自检查一番，摸着摸着，他摸到了孟疏鹤腰间衣服下一块硬物。
“这是何物？”
孟疏鹤来不及阻止，李崇景就已强硬地掀开了他的外袍，探手扯下了那块硬物——
“啊，是个玉环。”李崇景提着玉环上的细绳，上下打量，“朕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玉，纹饰倒是眼熟......”
是姜顺的那块。
孟疏鹤心惊胆战，唯恐李崇景突然相中这块玉索要了去。
好在李崇景既不缺亦不爱金玉财宝，摸了几下后又丢回给孟疏鹤了。
他问：“这是太后给十三郎的么？”
孟疏鹤边系上玉环边道：“是臣弟先前的友人赠予臣弟的......比不得宫里头的玉。”
李崇景并未深究，似乎只是想要确认太子是否贴身珍藏着太后所赠之物。
他转而拉上孟疏鹤的手晃了晃，又问：“十三郎今日入宫，可是先见了太后？为何不先来同朕报个平安？你瞧瞧朕眼下乌青......都是为担忧十三郎熬出来的......唉，十三郎与朕并不同心了。”说到最后，他将手一松，气哼哼地撇过脸。
堂堂天子突然耍起小男人脾气。孟疏鹤有些哭笑不得了，忙哄道：“臣弟正要去找七郎呢......”
末了他又压低声音：“七郎，没了太子府，太后的人就难以监视臣弟了。”
李崇景这才转怒为喜，又关切道：“确有此事，听闻太子府损毁严重，又逢年中，户部银钱吃紧，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拨不出款子修缮——不知七郎日后要住哪？”
孟疏鹤：“臣弟暂居霍府。”
李崇景不禁蹙眉：“他那处所，连个服侍的宫人都没有！如何住得？依朕看，不如将皇后迁出凤仪宫，让十三郎住……”
孟疏鹤知晓李崇景因体弱甚少涉足后宫，却不知他与后妃关系淡薄至此......
好说歹说、费尽唇舌总算劝止了李崇景这惊世骇俗的念头，转眼便到了用膳时分。孟疏鹤无法，只得踏入李崇景那火炉般的宫殿。
孟疏鹤汗如雨下地陪李崇景用膳时，霍回旭正在同莫祐青打架。
半个时辰前，霍回旭憋着一肚子火，刚出宫便撞见了正要入宫向陛下禀报天象异动的莫祐青。
自花月楼那一战后，二人早已结怨深重。双目对视却不发一言，当即将手中物事一抛，默契地寻了处无人经过的角落，扭打在一起。
最后自然是霍回旭大获全胜——他将莫祐青按在泥地之上，望着对方被自己揍得满头黑泥的狼狈模样，心中鄙夷更盛：“孟疏鹤怎么就瞧上了这么个既难看又无用的货色？眼光真烂！”
不久他又反应过来自己骂了自己——他亦作为替身被孟疏鹤“瞧上”过！
而莫祐青心中隐约猜到霍回旭是因自己得了太子青眼而同自己结怨，是以虽败犹荣之感油然而生。
他微笑道：“霍大人，你可知为何太子愿同我亲近么？”
霍回旭：什么？要传授追老婆技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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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好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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