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香楼乃筑香阁六楼之首,能进去的都不是一般的客人,而能在里头闹事的,只怕来头就更不小。
孟安湘看了一眼温初冬,起身就出去了。
她刚一走,温初冬顺势就在她坐过的圆凳上坐下。
既然她不想让自己掺和,那自己就在这等着。
而孟安湘跟着初单,并筑香阁几个侍从一路就往琴香楼奔去。
走上琴香楼最后一个台阶,就听见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男声在咆哮:“……我今天就问,到底是谁说出去的!你们也知道,你们东家是我表妹,她能让你们光着身子赚钱,就也能让你们光着身子滚蛋!”
表妹?
这声音,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她那二庶舅的庶长子温丰秋吧!
这可是温家一门忠烈里另一个庶出子嗣,也是温家独一份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仗着他姨娘受宠,行事做派要多张狂有多张狂。
可孟安湘从来不理会他。
只是今天,竟然张狂到她的地盘上了,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哟,我当是谁在这喳喳哇哇地吵闹呢,原来是我那庶出三表哥啊!”
“安湘妹妹,你可来啦,快,你这手下的娼儿……”
还没等他说什么,孟安湘冷着脸就打断他:“温丰秋,不会说话就把你这满嘴喷粪的嘴给闭上!”
温丰秋没想到孟安湘会这么堵自己的话,一下气性更大:“孟安湘,我是你表哥,是温家的少爷,你竟敢说我满嘴喷粪!”
孟安湘眼神淡淡地盯着他,语气也是冷冷的:“你自己说话干不干净你不知道?哦,对,我忘了,你没读过几天书,自然不懂得怎么好好说话。但是我告诉你,这筑香阁是我的地盘,你要是敢在这撒野,那我可要替我那庶舅好好管教管教你这没教养的儿子!”
她话音一落,初单从后往前一扬头,就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大步迈了进来。
这小小的厢房里一下就挤满了人。
温丰秋一瞧见这么多人,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你这是做什么,还,还想以多欺少不成?我,我,我告诉你啊,我不怕你,是你这的娼……姑娘没道理,我,我可不怕!对,我不怕,就算说到祖母那里,我也不怕!”
“哦?我的姑娘没道理?那我可要听听,我这的姑娘怎么没道理?”
一听她这么问,温丰秋把头一抬,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才道:“你这里还号称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欢乐场,里头的姑娘也忒不懂规矩吧,哪有平白泄露了客人私密的!就这样的场子,一旦宣扬出去,你看这天子脚下还会有多少客人上门!我告诉你,就冲不守规矩这一处,你这的姑娘就没道理!”
他这一字一句说的是斩钉截铁,就好像这里的姑娘真就泄露了什么要不得的大事一般。
泄露了客人私密?
孟安湘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了。
她这筑香阁自从越做越大之后,虽然管理上依然严格,可到底人多嘴杂,保不齐还真有一个两个这嘴不严实的,万一真是有谁泄露了什么……
正想着,就有刚才就在厢房里的姑娘上前在孟安湘耳边嘀咕了几句,孟安湘还没来得及皱到一起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来。
“哦,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事,原来是这?对了,我倒也是忘了,你和这沈相家的公子是酒肉朋友,所以今儿这是替他出气来了?”
“哼,知道了吧?理亏了吧!那还不赶紧,把那大嘴巴的贱人给我交出来,我还可以替你在沈公子跟前美言几句,没准还能保你这筑香阁立足,否则……”
“否则怎么样?还能让我这关门?你觉得我会信?就算我信,我会怕?”
“你!好你个乱臣贼子之后,当初要不是有我们温家护着你,你能有今天?却不想这乱臣贼子生的狗崽子也是狗改不了吃屎,如此狂妄放肆不说,还忘恩负义。你得罪了沈公子,到时候还要连累我们温家,你,你可真是,真是……”
孟安湘从小借住在温家,类似于这样的话她不是没听过,可也是所有挤兑她的话里最让她不能接受的。
如果是头一次听,她可能会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动手,可现在不一样了。
只见她笑了。
没错,她笑了。
而且还接过旁边绝色般的佳人递过来的罗扇一下一下地摇着,嘴里轻飘飘地道:“温丰秋,你要这么吐不出象牙,那你这嘴啊,就干脆别要了,免得脏了旁人的耳朵。我现在也算是知道了,你这气势汹汹地是给人当看门狗来了。”
“我也告诉你,你嘴里把沈斯书沈公子不行这事泄露出去的贱人啊,我们这真没有。因为这事呢,是你要巴着上赶着黏过去的沈公子自己亲口说的。所以你要替他打抱不平呢,那就去扇他沈公子几个嘴巴,要他自己以后把嘴缝严实些。”
“否则,到时候可别怪我真把这冤名儿给坐实了!反正我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届时闹出来看谁难堪!”她说到这里,笑容渐渐收了,转而死死盯着已经有些发愣的温丰秋:“至于你嘛,明白告诉你,今儿算是得罪我了。账我记下了,不过别怕,一时半会儿啊,我还不会对你怎么样。至少一会儿我会让你好好回去,给你点时间,在路上好好想清楚了,这笔账,你该怎么还!”
待她言罢,初单一扬手,刚才迈进来的几个大汉立马上前,四个人抓手抓脚的一下就把人扛了起来,接着又有人在温丰秋即将开口的时候堵住了他的嘴。
温丰秋就这么被扛着出了琴香楼,在人声鼎沸转到逐渐安静中被扛出了筑香阁,最后被狠狠一丢,哦,倒没丢在地上,而是丢进马车里。
接着就听一声“啪”,然后是一阵高亢的嘶鸣声,马车就驰骋而去。
知道温丰秋被孟安湘这么“送”回去,温初冬并不意外。
他的湘儿表妹向来就是这么“杀伐果决”的。
只是,他还是有担心。
“你就这么送他回去,不怕二叔找你麻烦?”
“怕,怎么不怕?所以,咱们得赶紧回去,你也得帮着我一起……”
一起?
一起做什么?
当然是告状了。
于是第二日早饭后,石老夫人堪堪养回了些精神,就见到一脸憔悴的孟安湘。
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听孟安湘小嘴往下一瘪:“外祖母……”
喊了一句“外祖母”,孟安湘就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那是真哭啊。
三步并两步就趴在老夫人刚坐稳的膝头,哭的身子都一抽一抽。
石老夫人瞧着外孙女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赶紧把她伏在自己膝上的头托起,瞧着往日红润的小脸现下哭得都有些苍白。
这给老夫人急的,赶紧拉着她在旁边的锦凳上坐下,强压着着急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如此伤心?谁欺负你了?外祖母给你做主!”说着话又瞧见一旁站着的温初冬 ,瞪着他就斥道:“冬哥儿,平日里你不都是护着湘儿的吗?怎么?她这出府了,你就不管她了,就看着这么让她受欺负?”
温初冬也不吭声,只是两手交叠立于一旁,一副默默挨训的模样。
倒是孟安湘抽抽噎噎地开口了:“外祖母,你可不能说冬哥儿,他又不知道。再说了,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能帮我呀,他若是帮我,可就也要受牵连了……”
“还有什么能牵连到他?”
正说着,就听门口传来一道嚣张的男声:“……我就不信了,她一个外姓女儿,不过借住在家里,现在又出去抛头露面,还胆敢在府里如此猖狂?我看祖母到底是帮我这个亲孙子,还是帮这个外来种!”
一听这声音,屋里的人都知道来者是谁。
老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原来,就是这混账得罪了她的湘儿。
温丰秋迈着嚣张的步子,带着六亲不认的气势,就往屋里走来。
一进门就看见孟安湘被他祖母搂在怀里,脸哭胀了,眼睛也肿了,心下就是一阵不屑。
这嘴里自然也不放过,开口就道:“哼,我说怎么拦着不让我进来,原来是有人恶人先告状!”
恶人先告状?
孟安湘心里听着倒是觉得先告状是对的,至于这恶人嘛,那可不一定是她。
于是继续用那可怜兮兮又抽抽噎噎的声音开口:“恶人先告状?三表哥说的恶人是我?说我告状?是,我不是温家的女儿,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外来客,我知道。所以我就想靠自己的本事在这幽京城立足,不给外祖母和舅舅们添麻烦。”
“所以……我才辛苦打点筑香阁。可是三表哥倒好,几次三番来我这儿吃喝玩乐,一文银钱不付也就算了,今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砸我的场子。明明我是一点错都没有,三表哥却不由分说欺负我手下的人,还……辱骂于我。”
“以前我都忍了,可昨天夜里三表哥也实在过分,牵扯到我父亲母亲,我……我实在……实在忍不了……昨天夜里,我只要想到三表哥辱骂我父亲的那些话,我就难以入眠,真的难过……”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你,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得罪了沈相公子,我不过替他来讨个公道罢了。而且我说的句句属实,有哪一句话说错了?还有,你靠自己的本事赚钱?这话你也说的出?你那筑香阁本就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下三滥的勾栏底事。怎么,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怕人家说不成!”说完还冷哼一声,倨傲的很。
这一句句话说的,实在难听。
石老夫人当即就没忍住,右手从手边抄过茶盏,狠狠往温丰秋的方向一摔,嘴里也骂道:“孽障,你那娼妇娘亲就教你这样说话?”
温风秋的爹温延仪是庶出,膝下嫡出的只有一个女儿,唯一的儿子就是温丰秋这庶出长子。
温延仪自知自己的生母当年是用不干净的手段怀上的自己,所以在石老夫人膝下一路长大也是本分踏实。他很争气,也很清醒,从没在仕途上动过心思,还一心想着让温府上下在银钱上充裕,让石老夫人靠他也能锦衣玉食。
他唯一的短处,就短在温丰秋这个儿子上,把他当作自己的命根子。
许是知道自己老爹把自己看的很重,温丰秋在这府里横行霸道都成习惯,碍于他爹,加上也没惹什么大麻烦,再加上为着家族安宁,石老夫人一直以来也没说什么,只有时在和温延仪私下里提点过几句也就罢了。
却不想一直以来的忍耐却被当成放纵,时至今日,这混账竟猖狂至此!
看来,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石老夫人正想着,就听温丰秋又开口了:“祖母,我知道你一向不待见我们二房。你本就不喜欢我爹这个庶出儿子,自然也连带着不喜欢我和我姨娘。可是祖母,你得知道,就算我爹是庶出,但我们都是温家正儿八经子嗣。”
“可你现在怀里抱着的这个,她可不是,她姓洛不姓温。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乃乱臣贼子之后!你老人家要是再这么护着,总有一天会牵连了咱们温家,哼,只怕到那时候,温家搞不好会被她给害了……”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响起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会不会害了温家,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说了算的。况且就算会,我温家还护不住湘儿小小女儿家?还有,你爹没教过你,与长辈说话要用尊称敬语尊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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