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聿走下楼梯,遥遥地看到林如绛趴在岛台边,过长的刘海和手臂间隐隐约约露出两只眼睛,明显藏着事。
“怎么了?”薛白聿走过去,给自己泡了杯金银花茶,降心火。
茶叶在水中悬悬浮浮,林如绛盯着看了许久,缓缓地说道:“对不起,我把你的生日搞砸了。”
她的嘴唇还是肿的,不自量力非要吃辣锅的后果。
“没有搞砸。”薛白聿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抿了口茶,“我今天很开心。”
林如绛犹豫着开口:“之前你说喜欢提拉米苏,我自己也试着做了一下,但是太失败了。”
说着,她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盒不可名状的东西。
比起提拉米苏,这更像是一盒撒了巧克力粉的烤肠。
薛白聿震惊了一秒,开始头脑风暴,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阿绛说的不是提拉米苏,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奶油打得太稀,手指饼干浮起来了,就变成这样了。”林如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敢抬眼看薛白聿的表情。
薛白聿觉得好笑,又觉得她可爱,“原来你买酒是为了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要拿酒瓶砸我脑袋哩。”
“我哪里有那么暴力。”林如绛小声嘟囔。
“来,我尝尝看。”薛白聿伸手去拿那盒“提拉米苏”。毕竟是阿绛做的,就算是真的巧克力粉淀粉肠她也得吃下去。
林如绛手疾眼快夺过失败品藏到身后,“这东西味道应该不太好,不要吃了。”
“要是不想让我吃的话,为什么要给我看?”薛白聿挑眉。
“因为工作要留痕呀。”林如绛认真地反驳她。
薛白聿哑然失笑,指着自己问:“我看起来很像会压榨员工的老板吗?”
林如绛飞快地摇摇头。
“那就把这个当生日蛋糕,插根蜡烛,让我许愿吧。”薛白聿提议。
林如绛立即反驳:“一根不行,几岁就要点几根蜡烛,这是规定。”
于是她取了整整二十六根蜡烛,往泡酥了的手指饼干上种了一片蜡烛森林,点燃,升起一丛漂浮的焰火。
“还有我的生日歌呢?”薛白聿提醒道。
林如绛匆匆过去关了灯,一面往回来,一面就拍掌唱起来,似乎一刻也不愿浪费,要把自己的祝福从很远的地方带到薛白聿身边去。
可惜,她唱歌的水平一如既往。
惨烈程度堪比一场陨石雨,很卖力,也很神奇,有些音在半空中燃尽了,有些音又重重地砸下来,把曲调砸得坑坑洼洼。
可能不好听,但胜在好看。
烛火幽幽地罩在她脸上,倒映在她眼眸中,像一块血色的琥珀,封存着一片羽毛,那羽毛随着烛火的晃动,一勾一勾。
薛白聿捧着脸看她,看得入了神。
“快许愿吧。”林如绛啪地合上手掌,满脸期待。
薛白聿扣紧十指,盯着那簇跳跃生长着的火焰,虔诚地说。
“希望我们阿绛身体健康,天天开心,早点和我结婚,做最漂亮的新娘,蜜月要去南——”
林如绛急忙捂住她的嘴,“愿望不要说出来,说出来了就不灵了。而且愿望提我做什么,给你自己许呀。”
“没关系,这个不是愿望,是我新一岁的目标,由我自己来实现。”
薛白聿重新闭上眼,在幽幽烛火中,许下心底真正的愿望。
无论我是谁,希望阿绛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会爱她如生命,死亡都不要想把我们分开。
她睁开眼,看到一脸热切晃着脑袋的林如绛,双手叠在一起团成球,恍惚间还以为是一只摇尾巴的小狗,不禁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
林如绛没躲,反而舒服地眯起眼,纤长的睫毛轻颤。
隔了一会儿,她微微昂首道:“寿星大人,请问您摸够了吗?”
薛白聿收手之前不忘掐一把她的脸颊肉。
林如绛一面捧着脸嘀嘀咕咕,一面把那一份失败的提拉米苏丢掉了,回过头来大声宣布:“我一定会做出一份成功的提拉米苏,你给我等着!”
“期待期待。”薛白聿配合地鼓了鼓掌。
“陆定安,我——”
“不要叫我陆定安。”薛白聿打断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喊别人全名,会让她觉得自己快要遭殃了,就像小时候被家长批评一样。”
“我还以为这样会比较有正式,比较有仪式感。”林如绛点了点头,“但你说得对。”
“所以不要再叫我陆定安了,只叫我阿白,好不好?”薛白聿循循善诱。
“阿白,我还是想和你道个歉。”林如绛突然说。
“怎么了?”
“对不起,送了你不喜欢的礼物,害你空欢喜一场,还要装出开心的样子哄我。”林如绛垂下眼,“不喜欢的话,其实你偷偷丢掉也可以的,不要让我看到就好了,我会假装不知道。”
薛白聿皱了皱眉,回握住她的手,“我没有不喜欢。”
“可是我觉得,除了刚刚捏我脸的时候,你兴致都不高。”
“没有的事。”
“你明明哪里都不喜欢,不喜欢去海底捞庆祝生日,不喜欢我选的蛋糕,也不喜欢我送的礼物。”林如绛更加消沉地下了结论。
“你是在哄我吧,只说我想听的话。”
她看上去委屈极了,浑身散发着“我伤心了,快点安慰我”的气息。
薛白聿轻轻把她搂进怀里,“你能陪我过生日这件事,就足够让我高兴了,我想我今晚都要幸福得睡不着觉了。”
林如绛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吐出的呼吸热热的,洒在耳廓,时间似乎都被放慢了。
薛白聿开始给她讲故事。
“我小时候,姐姐工作很忙,没空陪我过生日。每次过生日,房间里都只有一堆礼物和我一个人。”
“我就坐在礼物中间,把它们一个一个拆开。每拆一个,都要看看送礼的人叫什么名字 ,根据名字想象她的年龄、身高、长相,再幻想这个人对我说生日快乐。”
“有一次,我姐姐赶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看到满地都是撕开的包装纸,生气地说了我一顿。”
“明明错过了我的生日,连生日快乐都没有补给我,却劈头盖脸地说我……”
薛白聿喃喃地重复着,尾音颤抖,林如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继续说:“所以长大以后,我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我要开超大的party,请很多很多的人来我的生日,我要得到很多很多的祝福。可真这么做了,我还是不高兴。”
“到场的人大部分我都不熟悉,有些人和我只有一面之缘,有些人我根本都不认识,大概是原本收到邀请函的人转手送给了别人,更过分是,里面还有我姐姐塞进来的、预备要我联姻的omega。”
“怎么这样!”林如绛愤愤道。
薛白聿笑着继续说下去:“后来我想明白了,别人都无所谓,我其实只是想要得到我爱的人的祝福,以前是姐姐,现在是你。”
“我很幸运,今年遇到了你。”薛白聿抱紧了怀中的人,脸贴着她的发丝轻轻磨蹭。
“可能从面上看不出来,其实我心里高兴得快要死掉了,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出去一下,要是忍不住哭了被你看到也太丢人了。”
“一点也不丢人,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林如绛轻声说,“想哭的话,可以现在趴在我肩膀上哭哦,这样我就看不到了。”
哭?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薛白聿费了好大力,才没有笑出声。林如绛相信了她随口编造的故事,甚至感同身受,把她当作一个缺爱的可怜人。
她静静地享受着这个拥抱,这是她的战利品,林如绛也是。
“明年也可以陪我过生日吗?”她坏心眼地问。
“当然可以了。”林如绛一无所知地回答,“明年我会做的更好的。”
她满足地把脸埋在林如绛颈侧,轻轻拨开长发,omega的腺体已经恢复好了,一点疤痕都没留下,那一小块皮肤光洁如脂玉,微微透着新生的粉。
轻轻嗅着她的信息素,树莓的清甜,啊,好想咬一口。
甜味的更深处,带着几分自己白荔枝的气味,薛白聿心里满盈盈的,溢出了几声细细的笑声。
“有点痒。”林如绛小声说。
薛白聿故意贴得更近,把上身的分量全压在林如绛身上,鼻尖贴在她侧颈上。
突然,一丝陌生的气味钻入了她的鼻腔,薛白聿眼神一凛。
“阿绛。”
“嗯?”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和我说实话吗?”
林如绛点点头。
“你身上为什么有别的alpha的味道?”薛白聿直起身,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林如绛的眼珠往左上瞟,似乎是在回忆,“我有在给一个学妹辅导竞赛,大概不小心沾上了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薛白聿按住她的肩膀。
“我昨天就和你说过了,备课的时候你还说猫猫听不懂,让我讲给你听。”林如绛不适地动了动肩膀,一脸无辜。
“但你没说她是个alpha。”
“她是我打竞赛的队友的妹妹,可以相信的,而且我和她独处的时候都会用抑制贴的。”林如绛解释道。
“但你还是沾上了一点她的味道。”薛白聿固执地说,“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一想到阿绛看书的时候,会把垂落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小巧莹润的耳垂,耳根颈项处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旁边却坐了个别的alpha,那个人可能会借着提问的机会凑到阿绛身边,贴着她的手臂,或是在翻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暗恋总是这样的,薛白聿心里明白,因而更泛起一阵酸涩。
林如绛还在天真地发言:“那我以后回来前喷点抑制剂,你就闻不到了。”
“不是这样的。”薛白聿肃声说道。
林如绛抿了抿嘴,颇为不平:“我平时接触的beta那么多,为什么是alpha你就这么不高兴,又不是只要是alpha我就会贴上去,明明我兼职是想攒钱给你买礼物。”
她好像有点生气了,刘海盖住眼睛,嘴角向下撇,脑袋也垂下去。
薛白聿赶忙弓起身体,鬼鬼祟祟把头探到她脑袋下面瞧她的脸。
垂下来的头发中间藏了一张委屈的脸,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也圆圆的,一块红丝绒小面包都被气得发酵了。
“抱歉。”薛白聿讨好地搓搓她的脸颊。
“我说话可能比较难听。”林如绛拉下她的手,“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一个瘸子的,你可以不用这么草木皆兵。”
“不要这么说自己。”薛白聿皱眉。
“事实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薛白聿不说话,松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大腿,向她招手,“过来。”
林如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慢吞吞挪到薛白聿跟前,先是不解地瞥她一眼,而后忽然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把额头贴到她大腿上。
薛白聿用手抵住她的额头,哭笑不得:“你知道膝枕吗?躺上来,然后再跟我谈。”
林如绛慢吞吞地撑着自己躺上去,从下往上幽幽地瞟她一眼,“我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把你吃掉。”
“瞎说。”林如绛闷闷地说,侧了个身拉过薛白聿的外套把自己的脑袋包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薛白聿问。
“在当你肚子里的蛔虫。”
说完,林如绛自己也笑了,肩膀一抖一抖,薛白聿用手背蹭了蹭她的后颈。
“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但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上你了。”林如绛突然说。
薛白聿的心漏跳了一拍。
“怎么这么乖,知道我生气,就学会哄我了?”
“是真心话。”林如绛清了清嗓子,“之前惹你生气,我只觉得不理解,但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我更想要你哄我。”
“我生气了,反而要哄你?”薛白聿反问。
林如绛点点头,“所以我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薛白聿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录音界面,放到林如绛嘴边。
“最开始的那句喜欢我,能再说一遍吗?”
“你!”林如绛气急败坏,把脸往薛白聿肚子上一埋,“不和你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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