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岭,不是大娘我欺负你。你看看这朝向,这屋子的通透!600文,大娘没多要了你。”
王大娘的嗓门大,不怕谢岭听不清楚,边说边撑着腿坐在一旁的木板凳上。深秋阴雨连绵,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揉左膝来缓解膝盖的疼痛。
谢岭注意到王大娘的动作,王大娘穿着件麻布衣衫,随着坐下的动作,布料耷拉下来,显露出膝盖的形状。
左膝明显比右膝鼓起,又结合现下的时节,谢岭心中有了考量:“王大娘,前些日子是否担过重物?左膝更是一碰上寒冷的日子就痛得厉害?”
王大娘连连点头,惊叹道:“谢岭,你会些医术吗?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的病症。”
谢岭不能和王大娘说自己在现代就是个中医出身的,搬出了李大夫作掩护:“李大夫是我的师傅,和他学了些皮毛。王大娘,你若是不嫌弃,我可以试着给你治治。”
原来是李大夫,作为谢家村唯一的大夫,众人有个头疼脑热都去寻他。不过,王大娘对于谢岭的治疗并没有那么看好,她膝盖疼的老毛病已经好几年了,也找过李大夫治疗,但没见过多少成效。谢岭作为李大夫的徒弟,医术总不能越过李大夫了去。
但谢岭有心想帮自己,自己又无事,王大娘点头答应了:“那你试试,谢谢你了。”
心中却不抱期望,谢岭如此热心,是个好孩子。王大娘思考着待会不论效果如何,都借着这个由头给谢岭减了50铜板的租金。
谢岭隔着布料,按了按左膝,手下果然有积水浮动的感觉,温度也比右膝高些,是典型的膝关节积水。谢岭让王大娘在院中等一会儿,自己则出门前往李大夫那。
李大夫从内堂出来,看见谢岭,有些吃惊:“还未到七日,你怎么来了?”
谢岭道明来意:“师傅,我想要向你借一组银针和艾条。”
“有是有,只不过你还未在我这学过针灸,我不放心。”李大夫摸了摸雪白胡子,沉吟,“这样吧,我同你一道去,也算是教授你的第一堂课。”
李大夫从木柜里取出一个针灸袋,展开,古代的银针比现代的粗些,没有那么精细。不过能拿到想要的银针,谢岭已经很惊喜了。
正逢中午休息的时候,医馆无人,于是二人一道去王大娘的院子。
“李大夫,您也来了。”王大娘没想到谢岭这一趟还把李大夫请来,以为是李大夫要给自己看病,掀起裤腿,露出红肿的膝盖,“麻烦您了。”
却是谢岭上前,点燃艾条,对准施灸的部位,隔空熏烤,直到皮肤出现红晕才移开。
李大夫接过艾条,给谢岭演示,手法如鸟雀啄食般,一上一下地活动着施灸:“这是雀啄灸,有利于施灸部位进一步加强,从而达到疏通经络,激发经气的效果。”
李大夫这样的村间大夫,往往有自己独特的行医手法,是谢岭平日里接触不到的。
谢岭认真地学习着,他虽然来自几千年后的现代,但并没有所谓穿越者的傲气。医学学无止境,即使是一辈子,谢岭都知道自己无法完全掌握中医这门浩大的学问。
王大娘艾灸熏了会,疼痛已缓和很多,想起身道谢。却被谢岭按在板凳上,展开布袋,取出最细的那枚银针,稳稳地刺向膝关节下的膝眼穴。王大娘感觉扎穴的那处有些酸胀,但疼痛感的确进一步减弱。
二十分钟后,谢岭才取了针,叮嘱道:“日后,大娘可以用废布料缝制一个膝盖套,防止外侵风寒。养的好,你的旧疾便不容易发作。”
被谢岭一整套诊疗完,王大娘惊讶地发现这次的疗效比过往都好上许多,膝盖暖和和的,再没有肿胀阴冷的感觉。
笑着拉住谢岭的手:“谢岭,大娘这膝盖真不痛了。大娘和你打个商量,日后的租金降到400文,大娘膝盖疼的时候你就帮大娘治治,成吗?”
谢岭本是举手之劳,不成想王大娘直接给自己降了租金。但现下要养两个人,的确缺钱,没有推却对方的好意,只是想着日后再尽力些:“成,那多谢大娘了。”
谢岭交了一个月的租金,陪同李大夫回医馆。
先前李大夫已发现谢岭能“听清”每一句话,以为谢岭的耳朵已经治好。于是侧头用正常的音量询问:“谢岭,你师承何处?”
他在一旁观看,看到谢岭寻穴位极其准确,艾灸和针灸的治疗结合李大夫更是闻所未闻。只有一种可能,谢岭以前就有个师傅。
谢岭撒了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曾经有个掉入猎人陷阱的赤脚大夫,我路过救了他。他为了感谢我,送了我一本医书。山中日子无趣,所以我日日研究这书,才会些皮毛。”
“不过,我是真的敬佩师傅的医术,愿意成为师傅的学生。”
这话谢岭眼神真挚,并没有作假。无论从医术,还是李大夫愿意尝试新疗法的精神,都很让谢岭尊敬,心甘情愿地认李大夫为师。
深山里只有谢岭一户人家,若是谢岭真得了本医书,的确如他所言,除了钻研,别无旁事。李大夫信了谢岭的话,不再追问:“那你是两日后搬到村中吗?先前那个救治的病人如何?”
提起沈子秋,谢岭眼中不自觉带了些软化的温和:“他已经好了许多,过两日我会将他一起带到村上。”
“带到村上?”李大夫不解,“他的病既然好了许多,应该回家去,怎么还在你的身边?”
“他是我的远方堂弟,无父无母,本就是来谢家村投靠我的。寻我的路上山体滑坡,被落下的石头砸至重伤,所以前些日子我才来向师傅求药。”
谢岭并没有透露沈子秋的来历和失忆的事实,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晓。直觉告诉他,沈子秋不像面上那样柔弱,丢失的记忆甚至会威胁到沈子秋自身的安全。所以,谢岭给他重新编了个合理的身份。
“无父无母,又被砸至重伤。”李大夫沉吟一声,“着实可怜,日后,你要是有我需要帮衬的地方,尽管来寻我。”
“我现下只有一事想问问师傅。”
看着谢岭认真的眼神,李大夫以为谢岭要问谢家堂弟的伤情,也重视了起来:“你说。”
谢岭还心心念念着一件事:“哪里有卖桂花糖?我家堂弟喜欢吃。”
不能再食言,否则又被沈子秋在心里骂骗子。
谢岭嘴角不自觉上扬,活了那么多年,李大夫哪里看不出谢岭对这位谢家堂弟的情意不一般,指了路。
目送谢岭离开,摸着雪白的胡子感叹:年轻人的感情啊~
谢岭回家,还没进院子,沈子秋就听见声音,早早迎了上来:“谢大夫,还顺利吗?走这么久,脚踝有没有又痛了?”
边说边帮谢岭卸了背篓,谢岭难得地没拦,让沈子秋帮他拿,反而派了任务:“我在镇上买了几个烧饼,阿秋你去厨房帮我热一下。”
沈子秋应了声,拿着背篓去厨房,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拿到最后,看见被压在底下的桂花糖。这卖糖的小贩为了能够吸引更多的人来买,存了巧思,用麻绳扎了一截桂花枝干。
沈子秋惊喜地解开麻绳,打开油纸,里面果然放了几块桂花糖。
“喜欢吗?”
沈子秋顺着声音回头去看,谢岭倚在厨房的木门边上,似在随意地问话。眼神却灼灼地盯着沈子秋,不知在迫使沈子秋说出怎样的回答。
沈子秋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手紧紧地捏着那块桂花糖,忘了放入口中。糖块因手温融化,直到细碎的桂花黏黏腻腻地滴在手上,沈子秋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桂花糖囫囵塞了进去,视线却无法控制地仍黏在谢岭身上:
“喜欢。”
喜欢谢大夫。
另取了块桂花糖递向谢岭作掩护:“谢大夫也尝尝,很甜。”
谢岭拒了,桂花糖并不便宜,只买了五块。他不想占了沈子秋的心头好:“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把手去洗了,我把烧饼热一热,等会儿吃饭。”
沈子秋小心翼翼地将四块桂花糖包会原状,放到木柜里。
到院内的水缸中舀了勺清水,想将手心的糖洗去。又有些可惜,四下望了望,抬手。
谢岭刚将烧饼热好,出了厨房门想叫沈子秋吃饭。却看见沈子秋的舌头伸出,轻巧地舔了下手心,舌尖微微勾起。
“谢……谢大夫,我的手不脏的。”
沈子秋被抓包,声音有些结巴。看见谢岭越来越深的眸色,清水快速地浇到手上,洗净不多的糖。手背在身后,闷闷道:“我错了,谢大夫,没有下次。”
“嗯,过来吃饼吧。”
谢岭轻易地放过了他,转身进了卧室,极力将脑海中沈子秋伸舌舔手心的模样抹去。
这人,怎么无时无刻都在勾着自己。
谢谢为我浇灌营养液的宝子!可惜作者打字太慢,不能加更一章。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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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露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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