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是捡到猫猫狗狗。
秦端在大雨夜里捡到一个男孩。
他那晚喝了点酒，睡得早，半夜的时候被轰隆隆的雷声吵醒。
他睡前没关窗，此时窗台下面的水泥地面已经湿了很大一块，由原来的灰白色，变成了一种近黑的深黛色。
窗外发情的野猫拉长了声音哭嚎，住在后面巷子里的老太太也亮了灯，咒骂叫个没完的野猫。
秦端去拉窗帘的时候，顺带往小巷里看了一眼，雨幕中两只幽会的猫察觉到他的动作，动作极迅速的跑掉了。
但是秦端愣住了。
那团黑影……该不会是个人吧？
流浪汉？还是什么不会呼吸的人民？
哪怕秦端是个近一米九的体格健壮的男人，心里也发毛。
雨还在下，不大，但是也足够细密。
秦端站在窗边吸了支烟，终于确定了，那团黑影是个人，而且还活着，他心理的惧意消失了大半。
这怕是哪个倒霉催的离家出走的孩子哦。
他撑了伞，打着手电筒下楼，绕过前面的院子来到后巷，此时雨势骤然加大，打的伞面啪啪作响秦端的半边肩膀一下子就湿了。
此时猫已经不叫了，老太太也关上了灯。
那人侧躺着蜷缩在墙边，本能的面朝墙壁，试图用平房上面延伸出的屋檐抵抗雨水的侵袭。
秦端踢了踢那人，发现对方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将烟叼在嘴里，伸手去拍：“别睡了，醒醒。”
这一靠近，秦端就确定了躺地上这人年纪不大，只是看不出男孩还是女孩。
秦端有些后悔只撑了把伞，没带雨披，他这全身上下除了脑袋，此刻也都湿的差不多了。
眼看着喊不醒，雨也越下越大，秦端都打算先把人拖回去了，此时这人终于在地上爬了起来，只是迷迷糊糊找不到声音来源，只乱看一通。
秦端被逗乐了。
“后面。”
这人吓了一跳，瘦弱的肩膀大幅度的瑟缩了一下，之后才缓缓转过身。
他这一转身不要紧，差点儿把秦端吓得失声叫出来，嘴里的烟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去了。
靠这小孩的眼睛是绿色的。
要不是秦端不信啥精怪鬼神的故事，都要以为他是巷子里的小猫成精了。
五月底的天，说是已经入夏了，这一场夜雨浇下来也冷的厉害。
“先跟我进来。”
他走出去一段，回头看，那小孩没动。
秦端看着他落汤鸡般的摸样，皱着眉走回去：“我不是坏人，不想冻死就进来。”
也不知道这小孩是听不懂中文，还是不想配合，还是没动地方。
秦端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这次他不顾这小孩瑟缩抗拒的神情，硬是把他拉起来，攥着他的手腕就往院子里走。
先把这小孩移交给警察再说，这雨也不知道啥时候停，再冻一晚上，这小身板别再给真冻出个好歹来。
结果这小孩气性也挺大，拉住他的手腕上去咔嚓就是一口，秦端条件反射把他甩开了，低头一看手腕上整整齐齐一口牙印。
这绿眼睛的小孩被摔在地上，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突然呜呜呜哭了起来。
秦端都无奈了，他这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的还没咋样呢。
他叹口气索性把伞扔了，双手撑大腿俯身道：“别哭了，你咬我我还没哭呢，你哭个什么劲啊？”
他指了指面前这家写着“鹏鹏汽修”牌子的院子道：“这里就是我家，先进来暖和一下，我已经报警了，你看……”
他让小孩看自己的报警记录。
终于在僵持了几分钟后，这小孩把擦泪的手放下来，犹犹豫豫的跟着他走了进去。
秦端是开汽修厂的，因此圈出来的院子很大，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都是车，此刻它们遮着雨布，像是蛰伏在黑暗中凶猛巨兽，这猛地一看还挺吓人的。
这绿眼睛小孩显然也被吓到了，原本是跟他有段距离的，现在也贴了上来。
但是秦端只是扭头看了看他，这小孩立刻像是被什么猛兽吓到了一样，身体小幅度的瑟缩了一下，窸窸窣窣的脚步也停了，像是一只被吓坏了可怜小猫。
秦端又被逗笑了，故意这样玩了几次。
把身后的小尾巴吓得一顿一顿的。
秦端这里是个二层小楼，一楼都被打通了，做了几根承重柱，用水泥抹了地面是平时进行修车作业的地方。
二楼房间不少，但是只有他住的那一间房还算个样子，其他的几间，一间用作厨房，一间用来堆杂物，另一间通了水电，来做淋浴间和洗手间。
至于剩下的两个房间，只是刮了大白，按了门窗，外面看着像个样子，其实里面也差不多成杂物间了。
而他自己现在睡的房间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就是墙面刮了细白腻子，放了张床，放了个二手市场淘来的衣柜，连个空调也没有，就角落里放了个风扇。
他一大老爷们也不在乎这个，他是想着等以后娶了媳妇，问过了媳妇的意见再装修，女孩子审美比较好，也更注重装修风格什么的。
他领着绿眼睛小孩来到他睡的房间，先扔了一个大毛巾过去：“擦擦。”
然后自己也拿了条大毛巾给自己擦了擦。
打的那把伞啥用没有，从头湿到脚。
然而他一扭头，一大片雪白的光裸的肌肤映入眼帘，秦端下意识背过身去。
他还不确定领进来的到底男孩女孩呢。
“你……脱衣服干什么？”
这次那小孩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小很软，好像还带着点儿口音：“衣服湿了，要脱掉啊。”
秦端听到他声音，才敢自由呼吸。
是个男孩。
他在衣柜底部翻出了自己压箱底一套冬季睡衣：“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人呢？”
小孩好像已经确定了他不是坏人，放下了点儿戒心，接过了那套灰色毛绒睡衣。
但是他没有回答秦端的问题，只是慢吞吞的穿上了睡衣，遮住了他雪白的皮肉。
秦端看着他脏兮兮湿漉漉的裤子：“裤子呢？不湿？”
小孩摇摇头，用一双漂亮的绿眼睛看着他。
“你出去。”
秦端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孩又抿着唇看他。
秦端明白过来了，他要换裤子，要把他这个房间的主人赶出去。
秦端啧了一声笑骂一句：“毛病。”
等他再进来的时候，小孩已经穿好了。
眼前的少年并不矮，但是对比他近一米九又肩宽腰窄的成人身型来说，还是不够看的，穿着他的睡衣像是小朋友穿了大人的衣服。
睡裤被向上卷了两圈，衣袖已经完全盖住了他的手背，领口也裂的挺大。
应该是觉得冷，小孩用手往上提着。
看到秦端进来，对着他小心翼翼道：“太大了。”
秦端这才发现，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眼睛的颜色没有那么浓郁了，变得晶莹剔透的，像是小时候玩的那种玻璃球。
“将就着穿吧，我这儿其他的衣服你更穿不了。”
秦端走进来带上门，将手里的姜糖水放到桌边，又在床下的箱子里找出一个吹风机，他的头发短，一年到头也用不到这种东西。
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伸出手招呼小孩：“过来。”
小孩犹豫了一下，磕磕绊绊的走过来，但是他并不敢怎么靠近，离秦端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下了。
秦端啧一声：“你坐那么远，我怎么给你吹风？要不你自己吹？”
小孩这才坐到了他的身边来，秦端满意了，他撸起袖子，又往手背上试了一下风，才开始吹。
姜糖水就放在桌上，它特殊的香味让小孩的忍不住一直往那边看。
呜呜的吹风声停止。
秦端把杯子端过来递给他道：“现在太烫了，暖暖手吧，还不能喝。”
这小孩长了一头软乎乎的小卷毛，颜色也浅，是个浅棕色，秦端给他吹干，忍不住又撸猫一样撸了两把。
手感不错。
秦端把吹风机收起来，给小孩下指令：“可以喝了。”
小孩迫不及待往嘴边送了一口，但是只一口就皱了眉。
秦端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如愿看他苦着脸一脸无措的样子，很没良心的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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