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抓着秦杉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身上薅了下来：“发什么狂犬病！”
秦杉吃痛，乖乖松嘴了。然而发丝凌乱下的深邃眉眼罕见地没有在笑，那双墨色的眼睛更是亮得格外惊人。
路灯下，江盛看见秦杉唇角带着点血。
他皱了下眉，难道是他用劲太过，把秦杉的嘴唇给磕破了？
但他一扭头就发现，是这混蛋玩意儿咬出来的他的血！
江盛盯着自己肩头的那个牙印，狗东西是真的下了死口，给他留了两个带血的虎牙印子，还有两整排整整齐齐的深红色牙印。
他看了半晌，幽幽开口：“秦杉。”
“你他妈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今晚就死定了，知道吗。”
秦杉这才回过神来。他舔了下自己的唇角，强烈的血腥气就这么窜入他的口腔，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到底借着本能做了什么，顿时睁大了眼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
“我……”他感受着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脑海里一片混乱，“对不起，我……”
他怎么能让小江受伤呢。
可是刚才的那个瞬间，嘴唇接触到江盛肌肤的触感，犬齿咬下发泄出的侵略欲，以及他尝到江盛鲜血后的兴奋……这些感觉统统拧在了一起，让他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好喜欢。
……好想再咬一口。
这种想法当然不可能说出来，更别说江盛现在的怒气值已经蓄积到了顶峰，他看得出来。
秦杉：“我……有点饿。”
江盛盯着他。
秦杉：“然后就，很想咬东西，没有忍住……”
江盛继续盯着他。
秦杉低头：“……我错了。”
他还是不找借口了，立正挨打。
江盛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冷笑一声：“乖。”死孩子。
秦杉顿时愣住。
几秒后，他突然原地蹲下了。
江盛狐疑：“干什么。”
秦杉的耳朵尖红得快滴血，声音也压低了，他深深低着头：“我……我想看看地上的蚂蚁。”
“小江先走吧，我等会儿就过去追上你……”
江盛：“？”
他看向地上那几只在搬运树叶的蚂蚁，总觉得很不爽。秦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瞒着他，明明单纯得像白纸的狗子突然就有了心事，江盛很好奇，但他性格里的别扭劲儿又让他问不出口。
最后他选择直接走人，爱说不说。
而秦杉盯着地上的蚂蚁，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热，必须要立刻冷静下来才行。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奇怪的反应呢？
这是不正确的。秦杉的认知里隐隐浮现出这一点，他不知道这样的认知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变化，尤其是引发他这种变化的对象还是小江，是他最喜欢的朋友。
他不能用这样的念头去亵渎江盛。
他在地上蹲了很久，直到他发觉江盛的背影都看不见了，才连忙起身追过去。
与此同时，一辆漆黑的车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秦明光在刷微博的空隙里笑着抬头，不经意往窗外一瞥，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等等？
“停车！”
他喊了一声。
司机立马停下了，秦明光不顾经纪人的阻拦，推开车门往外望去。
不远处只有零星几个粉丝看见他，往他的方向跑过来。秦明光还想寻找刚刚看见的那个人，但却怎么都看不见。
眼看着围堵正门的人潮要涌过来，秦明光连忙回到车上，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一个路人的背影那么像他哥呢？
-
江盛如约来到便利店交班。
今晚有些诸事不顺，他整理杂货时，手中的一瓶饮料失手落在了地上。
饮料是玻璃瓶子，落地瞬间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橙色液体在地上迅速蔓延开，有些溅到了江盛的裤脚。
江盛没有第一时间清理这一片狼藉，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止不住发抖的左手，尝试用右手攥紧手腕来停止这种颤动。
然而没有什么用。他的手还是在抖。
江盛低声骂了一句，他把切萝卜块的刀“啪”地一下拍在了案板上。
便利店门口，偷偷躲在那儿的秦杉也忍不住一哆嗦。
“滚进来。”
江盛冷声道，他右手拿起一块抹布：“以为自己躲得很好？”
秦杉忙不迭地跑进来，他抓住了江盛的小臂：“我来。”
江盛就势停下，他去拿了一沓不用的包装纸，让秦杉把找到的玻璃碎片都放进去，一层层包紧再用记号笔在外面写上“玻璃碎渣”。
秦杉去公共垃圾桶把玻璃渣扔掉，又把地面重新拖干净。等他洗好拖把回来，发现江盛正一手握着刀，静静看着自己放在案板上的手腕。
秦杉吓得心脏都停了：“小江！”
他一把将刀夺了下来，藏在自己身后，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江盛的手腕。
摸到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时，他愣了一下。
江盛皱眉：“干什么？我又不是要自杀。”
他盯着秦杉包裹着自己手腕的大手，掌心温暖干燥，仿佛有一阵阵热意不断传来，热得他难受。
他冷冰冰地命令：“松开。”
秦杉只好照做。
把刀放回架子，他又忍不住问：“小江，你的手……”
江盛显然不想解释，更何况今晚秦杉各种抽风的举动本来让他很不爽，他肩膀上的牙印还疼呢。
他没理秦杉，兀自去几步外的洗手台洗手。
秦杉看他不回答，想了一会儿，又换了个问题：“那……你还疼吗？”
还疼吗？
江盛想到自己那年从青训解约回家，客厅里正喝茶的江泽海听完他离家出走做了什么后，点点头，然后就抄起了早已准备好的甩棍。
江泽海打人很有一套，他会避开致命与显眼的地方，却又能让人身上留下很久不能愈合的暗伤。那天江盛被他抽得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江泽海拿着一片揍他时被打坏的茶碗碎片，在他已经骨折的左手手腕上用力划过。
“你觉得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是吗？”江泽海笑着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年，“翅膀硬了，连爸爸的话都不听了。”
江盛倒在地上看着他。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只凭眼神就能让江泽海暴怒。
那双像极了他母亲的桃花眼里分明写着：你算什么东西。
江泽海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瞧不起他，那天要不是管家和保姆一起拦着，又恰好碰到工作上的急事，江盛断的可能不止这一只手。
至于到底疼不疼。
江盛笑了，他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手指上的水珠。刚刚颤抖的手腕经历过冷水的冲刷，已经逐渐镇定下来。
“疼啊，”他说，“所以我要他，这辈子都再也翻不了身。”
秦杉不知道江盛说的“他”是谁。
但他跟着江盛的话点点头，神色认真：“我帮你。”
他这句话说得确实很严肃，唇角的线都绷紧了，像是下一刻就要准备上法庭打官司。
江盛看着他这张跟性格完全不沾边的脸，突然就笑出了声。
攒了一晚上的气，不知怎么就突然消散了。他对着秦杉的眉心弹了个脑瓜崩，秦杉捂着眉心疼得嗷嗷叫，江盛则伸了个懒腰：
“说什么大话，你现在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
秦杉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有小江呢。”
江盛气笑：“你软饭吃得理直气壮啊。”
秦杉第二天还要去花店打工，江盛就把他赶回了家。早上他跟唐小燕交班，唐小燕昨晚恰好看了综艺直播，这才知道手底下的小员工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出道了。
她拉着江盛聊了好久，从邵然的瓜吃到纪宇的瓜，直到江盛困得快睁不开眼睛并答应一定帮她要一张秦明光的签名，才意犹未尽地放江盛下班。
江盛到家时，秦杉已经去了花店。厨房里有秦杉给他专门做好保温的饭菜，汤还是热的，喝下去的时候胃里发暖。
江盛刷盘子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以前好像很少干这活儿，大部分的家务基本都是秦杉一手包揽。
再看看这间破旧的老房子，原本只有一个锅的厨房此时整齐地放满了油盐酱醋茶，砂锅、炒锅、煎锅一应俱全，油烟机和瓷砖上陈年的污点被擦得干干净净，整洁又充满生活气息。
客厅里早就成为标本的绿萝被换成了新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爆了盆，从半人高的架子上洋洋洒洒地倾斜下来，最长的一条枝叶马上就要垂到地。
朦胧的窗玻璃也擦得焕然一新，阳光穿过透亮的玻璃照到客厅里，一路照耀进敞着门的卧室。那里仍然是江盛自己的领地，但衣柜里却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比如内裤，浴巾，比如他在路边看见就冲动买下的小狗图案T衫。
还有正在散发着冷气的空调，以及秦杉刚刚修好的能够维持至少二十分钟热水的热水器。
……好神奇。
江盛过去从没把这里当成过家，他像是在街头流浪的动物，只觉得自己是找到了一处可以短暂栖身的屋檐或者山洞，住一段时间就走。
他从小都有这种感觉，江泽海的别墅不是他的家，高中之后搬出来的房子也不是，大学之后他为了方便住在校内宿舍，后来也搬出来过，但无论他来来去去多少地方，都觉得自己像是随时都会飘走的浮萍。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越来越自然地，开始把这间老房子叫做“家”。
饭后洗过澡，江盛回到卧室里躺下，他的手放进枕头下面，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沓整整齐齐的红色钞票，大概两千块。江盛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的，这应该是娟姐刚刚给秦杉发的工资，结果他却放在了自己枕头下面。
什么意思？
等晚上秦杉到家，江盛把钱拿出来，问他：“为什么给我？”
就算是分摊房租和交买菜钱，也不需要秦杉上交所有的工资。
秦杉发现小江果然发现了礼物，脸颊微微发红。他不敢抬眼看江盛，像是第一次送出情书的青春期男生一样，手背在身后紧张得出了汗，还要强作镇定，问：
“你喜欢吗？”
“喜欢的话……我以后会努力赚很多很多的钱，都给你。”
秦杉刚开始见到江盛的时候，知道了他在为了还债赚钱。
如果这些钱能让江盛松一口气，那他愿意花费所有时间去赚钱，只要江盛能够开心一点。
江盛本来要拒绝的话，在秦杉那满怀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里，通通说不出口了。
他敢确定，如果他此时不要这些钱，秦杉绝对会像是叼来木棍却被扔掉的小狗一样，失落得直接钻进角落自闭。
……反正这傻子不会花钱也不会存钱，他就当是帮他存着好了。
江盛：“那我就先替你保管。”
秦杉果然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他又脸红着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地挠了半天脸颊，江盛都看不下去了：“有什么话直说。”
秦杉的目光飘到不远处的卧室：“我今晚可不可以去小江……”
江盛：“不行。”
想上他的床，没门。
秦杉：“……”
江盛顿了顿：“……但你可以去卧室打地铺。”
卧室的床不大，跟柜子之间的空隙间正好可以容纳得下秦杉。
秦杉的眼睛立即又亮了起来：“好！”
江盛真是看不懂他。客厅跟卧室又有什么区别？甚至客厅还更宽敞。不过是让他进个卧室，他就能笑得跟一顿吃了二百个肉包子一样灿烂。
傻子真是好哄，江盛想。
嗯呢，现在是去打地铺，以后就悄悄爬床了。
然后就是只躺躺，只抱抱，只蹭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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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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