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杉走进家里的客厅。
家里的东西倒是没坏多少,只是碎了些锅碗瓢盆,衣柜之类的地方都被翻过,估计是那群人想顺带抢点财物,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秦杉没有第一时间收拾,他两只手上都沾着血,一时洗不干净。
他看了一眼卧室,床头柜也被翻过,那盆多肉不见踪影。
这群人当然不可能拿走一盆多肉,秦杉走近了一看,黄色的花盆已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土壤里露出了多肉的根系,饱满的叶子也摔断了一片,显然是被人翻找时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秦杉沉默片刻,他又回到门外,训练有素的保镖们已经接二连三地把那群打手压制住了。
秦杉走到那个领头的面前,男人的一条腿不正常地扭曲着,被两个保镖压在地上,只有脑袋能抬起来,看见秦杉是冲他来的,他下意识一缩头。
他们这群人身上的伤,多多少少都是被秦杉打出来的,相比之下,这群后来才涌进来的保镖对他们甚至称得上是手法温柔。
秦杉在他面前蹲下来:“你们是专门等我,还是等这户的主人?”
男人的嘴皮动了动,没吭声。
秦杉举起了拳头。
男人连忙开口:“等你!我们老板说了,让我们等一个傻大个回来,先把你打晕再带走……”
秦杉:“带去哪?”
男人:“……带、带去我们的地盘,好好教训。我们打听出来你是黑户,就算是打……也没人管。”
秦杉:“那你们老板有没有说,另一个人他会怎么处理?”
男人一脸的茫然,显然他只是个小头目,并不了解江盛跟他们老板之间的关系。
秦杉也看得出来这一点。他没再逼问更多,只是记下了这群人平时找老板汇报的地址,天上人间会所。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江盛在这个时间应该早已下了飞机,身在H城的酒店。
但这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秦杉面沉如水地拨通了江盛的手机,片刻后,果然听见了他最不想听到的那声“已关机”。
二十分钟后,纪小果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单元楼下。
他看见从来不抽烟的老板正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高大的男人站在夜色之中,正在跟人通电话。
一双漆黑的眼睛比降温后的初秋还要冷冽,纪小果看见的那一瞬,差点以为秦杉恢复了记忆。只是细细一看,就能看出那人与过去的不同。
或许是没有了记忆的束缚,他的沉默之下隐藏的是一股令人心悸的疯劲儿。
秦杉转头时看到他,对电话那边的秦明光说:“我先挂了。”
秦明光语气很紧张:“哥,江哥真的是失踪了吗?是那群放贷的人把他绑架了吗?用不用我一起去找啊哥,我现在就换衣服……”
秦杉:“在家待着。”
秦明光:“我……”
“把他看住,”秦杉这句是对秦明光旁边的楼哥说的,“他今天出门一步,你明天自己去人事交辞职信。”
电话直接被挂断,秦明光跟楼哥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在恒温26°的房间里打了个寒战。
秦明光搓搓胳膊:“……你觉不觉得,我哥有点变回以前那个样子了?”
楼哥:“……”
何止是有点,简直跟他记忆里的秦总别无二致。
秦明光不安地抱着早就显示game over的游戏机,他哥这通电话只是向楼哥那边确认江盛确实没有上今天的那趟航班,除此之外,江盛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今天的动向,就连齐不才也不知道。
可千万别出事啊……
-
江盛坐在椅子上悠悠醒转。
地下室没有光线,也没有时间,他无法判断自己昏迷了多久,下意识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反拧在背后,拇指粗的麻绳将他紧紧捆在了椅背上,而身下的椅子被牢牢焊死在地面上。
他“喂”了一声,有些嘶哑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
片刻后,房间一角的监控里传来了声音:“醒了?”
是黄成。
江城扬唇笑了笑:“我孝敬一下我亲爹,黄叔何必吓成这样。”
黄成跟他开玩笑:“当然是怕你也这么孝敬叔叔了。”
他声音含笑,神色却没有半点笑意,那张老脸黑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就在几个小时前,当江盛问出那个问题,江泽海无可避免地怔了一下。
他脸上的肉微微抽动,不消片刻,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怒视江盛:“是因为生完你大出血……”
江盛打断了他:“她留长发,喜欢穿风衣,马丁靴,爱穿红裙。笑声很大,可能还有点吵。”
江泽海震惊地望着他,一时都忘了掩饰。
江盛嘲讽地扯了扯唇:“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
他只是记不清六岁之前的事情,那年或许是他生了场病,或许是他玩耍时磕到脑袋了也说不定……原因已经无从追究,但大脑是很神奇的东西,总会为人内心所牵挂的事物留下如同缝隙里漏出的光一般的蛛丝马迹。
江泽海哽住了,片刻后,他突然笑了出来。
像是一个戴着面具行走了几十年的人,第一次摘下了他的伪装,他笑得浑身都在抽动,到最后,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江盛:“对,她是后来才死的。”
江盛握紧了拳头。
他的表情仍然很冷静,只是淡淡问:“怎么死的?”
江泽海嗤了一声:“自杀。”
江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江泽海:“怎么,你不信?我告诉你,那个贱货,好好的日子不过,她非要自寻死路,什么产后抑郁……她那就是装的!就是为了让她家那该死的老头子,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撤资!她差点毁了我!毁了咱们江家!”
“幸好她死了,那个老头后来也死了……我的生意才能继续维持下去,不然你以为哪里有你后来二十年的富贵?!”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一只大叫后喘不过气的鸭子。
江盛突然起身,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拳打在了江泽海脸正中央。
江泽海应声倒地,他的身体伴随着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早就大不如前,而江盛几个月来则是伸手越发利落,对着他的脸又干脆利落地来了一拳。
他就这么一拳拳下去,被人拉开时,倒在地上的江泽海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那张原本还算是风流的脸已然面目全非,肿得像是猪头。
黄成立即就让人把江盛用巧劲打晕了,又找人去看江泽海的伤势。不看不知道,细细一看,刚刚那几拳是一拳都没留情,江泽海掉了两颗门牙、一颗后牙,鼻梁骨疑似骨折,还有一只眼睛充了血,角度但凡偏一点眼球都可能爆开,任谁看都知道江盛刚刚是下了死手。
黄成想起江泽海的惨样,心里对江盛的忌惮就增加了几分。他本来是觉得江盛一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给了江盛在这个地下室里活动的自由,结果江盛表现出的狠劲,让他连这一丝轻蔑的想法也不得不打消。
地下室里的江盛又说话了:“黄叔,不让动就算了,至少给口水吧。”
他从被抓来到现在也过了12个小时,确实也该吃东西喝水了。
黄成留着他还有用,并不想提前把江盛弄死。
片刻后,地下室的门被打开。有个打手拿着一碗刚泡上的红烧牛肉面和一瓶矿泉水进来。
江盛看见泡面,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嫌弃。
监控视频里看得清清楚楚的黄成:“……”
他又抬头看向监控:“怎么吃?”
黄成:“给他的一只手松绑。”
打手闻言照做,江盛成功得到了一只能够灵活使用的左手,他慢条斯理地先接过矿泉水,喝了几口,然后把那碗面扣在了地上。
江盛:“啊,不小心。”
打手:“……”
江盛笑眯眯地再次望向监控:“给我换一份吧,黄叔,我想吃寿司,有没有啊?”
黄成阴恻恻地看着监控之中的青年,片刻后,他低声吩咐了什么,房间里的打手得到了消息,他捡起地上还沾着汤水的面,猛地往江盛的嘴里塞。
江盛扭头躲过,那团面就掉到了他的侧颈上,打手正想掰过他的脸继续塞,突然被一个头槌打得后退几步,等他回过神来,江盛居然将另一只手的绳子也解开了!
“草!”
打手重新扑上来,但江盛已经把腿上的绳子也解开了,他一个高踢腿踹到了那人的下巴,几乎将对方整个人踹飞出去。
他嫌弃地擦了一把脖子,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外面有好几个人都冲了进来,黄成也怒了:“你觉得你能跑出去?”
江盛:“我没打算跑啊。”
他手上的小刀转了个漂亮的刀花,那是他从刚刚送泡面的好人身上摸到的。
黄成:“把他拿住……等等!”
不用他命令,其他人也僵在了原地。
因为江盛将那把开刃的锋利小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黄叔,不知道我爸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江盛抬眸,盯着那黑漆漆的摄像头,如同与监控那一边的黄成对视:“如果我死了,那笔钱永远都没有人能取出来。”
这完全是他瞎扯的,但他就是赌黄成不会拿他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黄成沉默了片刻。他的内心也在不断动摇,江盛所知道的信息量远没有江泽海提供的多,他也更加信任与他相识多年的江泽海。
但江盛不重要,那可能吗?如果江盛不重要,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把人绑来,又花心思用江泽海套江盛的话?
而且江盛那不加带任何感情的语气,那双冷淡的眼睛,让黄成想到了当年那个站在楼梯上漠视他父亲暴行的少年。
刀尖已经刺破江盛的皮肤,扎眼的鲜红血珠滚落下来,黄成眼瞳一缩,他再熟悉不过那个位置,那是人的颈动脉。
“……别冲动!”
黄成深吸一口气:“小盛,咱们好好谈。你想吃什么,寿司是吧?”
江盛:“还想换个衣服,这件脏了。”
黄成:“没问题。我让人去买。”
江盛又瞥了眼地上的面汤:“哦对,地板也打扫一下,味儿太大了。”
黄成:“……让他们去清理。”
几个打手立即去拿拖把的拿拖把,拿扫帚的拿扫帚。
江盛重新坐回椅子上,他像是拿着一个棒棒糖一样,随意地捏着一把一失手就回轻易割破自己颈动脉导致大出血的小刀,在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之下,等待着他的寿司到来。
等到寿司终于送到,江盛拿起一个,端详几秒,突然对着旁边一个打手招招手。
对方不太情愿地走过来,江盛对他道:“啊。”
那人下意识跟着“啊”。
江盛把寿司塞到了他嘴里。
打手莫名其妙地咀嚼了两下:“?”
但这家寿司又新鲜又贵,他也没有什么吐掉的理由,就这么嚼嚼嚼地吃了下去。
片刻后,一米八高的壮汉突然脑袋一晃,直直地栽倒下去,被其他人连忙接住。
江盛笑了,但他没有骂黄成也没有做其他事情,而是把刀扔在了地上。
江盛:“黄叔,你知道一个人能有多少种自杀方法吗?”
“就算你让我一直昏睡,一醒就给我喂药,那我也有办法在喂药的空隙里把自己弄死。”
黄成关上麦,他望向身旁用纱布蒙住脸的江泽海:“他真能做到这样?”
江泽海:“……”
黄成眼皮一跳:“他以前干过什么?”
江泽海不想说,但他的面子里子也都掉得差不多了,只好讲出他不愿提起的家丑:“有段时间他想脱离我的掌控……自己跑出去,找什么游戏俱乐部去打比赛。后来他回来,我把他关在什么都没有的黑屋里,要他求饶才给饭吃。”
“……他在里面关了六天。”
“第七天,管家说会出人命,撞开门给他喂了水、打葡萄糖,结果那小子睁眼的第一句话……”
黄成:“是什么?”
江泽海感受着门牙处传来的的剧痛,咬牙切齿:“他说……等我老了,他也会拿着氧气罩,等我求饶。”
黄成:“……”
真是父慈子孝。
-
天色微亮。
纪小果偷偷打了第三个哈欠,有保镖去买咖啡,纪小果发消息让他们帮忙带一杯,又小心翼翼地问老板:“秦总,您需要咖啡吗?”
秦杉:“不用。”
纪小果想得嘞那微臣告退。
他们老板的精力一直旺盛得可怕,过去往返海外工作时就经常不倒时差连轴转,甚至拥有过72小时不睡的超人记录,根本无需旁人担心。
更别说老板现在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纪小果偷偷点开高管群,看见了高管3的精准形容:一股老婆被人拐走之后想要报复全世界的阴暗冷戾扭曲男鬼气质。
秦杉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此时周围发生的一切好像都跟他无关,他只等待着一条消息。
“叮——”
消息来了。
天上人间的老板黄成,表面生意是开会所跟酒店,私下的主要生意是放高利贷。
他手下势力盘踞B城近二十年,跟江泽海差不多同一时间发家,但江泽海走的是白道,他走的是黑。
这两人这些年来一直有着私交,不知为何他们后期的利益往来变得很少,像是在刻意疏离,却又没有完全断绝往来,直到江家开始借债。
黄成喜欢“处理”人的几个固定地点,也一并被找出,打了马赛克,随之还附带了一个高得吓人的报价。
秦杉眼都不眨地付款。
对面黑客像是也没想到他都不带讨价还价的,过了几秒,才把详细地址发了过来。
秦杉让司机下车,他简单分配了一下人手,自己亲自开车带一队人奔赴可能性最大的那处,其他人分散去找。
不等手下人答应,秦杉开着的那辆车已经骤然加速到了一百二十迈,如同鬼影一样窜了出去。
去拿咖啡还没来得及上车的纪小果:“…………”
纪小果:都说了别惹恋爱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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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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