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陆尧上辈子死的时候,他还是个纨绔。所以这辈子重生回来,他选择继续当一个纨绔。
谢公子掀起衣摆迈进揽春楼的大门,早有小厮忙不迭上前来给他擦座——
鸨母摇着手绢儿上来给他送花名单,谢公子摇摇手,罕见的说了一声“不用”。
他往那座位上坐下,不忘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子。
这辈子的脑袋还在,也没有留下碗大的疤。想来这张脸也依旧风姿卓绝,不知道能不能迷倒那位大人。
如是想着,谢陆尧道:
“去!把你们这儿……这儿一个姓江的人,把他给小爷找出来!”
前后零零散散来了几位姓江的倌人,谢陆尧装模作样扫了一眼,而后高声问:
“没了?”
鸨母赔着笑:
“哎哟,大公子,瞧您这话说的——人都在这儿了。谢大公子是贵客,哪有躲着不见您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谢陆尧还是没见着想见的人。
他要见的不是旁人,而正是那砍了他脖子的江大人。
谢陆尧上辈子就听闻过,江大人出身不好。
若只是身在穷苦人家,那美化一番,还可做个自强不息的榜样。可偏偏江大人托生在青楼——他阿娘也不是什么花魁,在岁数上来后,天天靠替人洗衣挣钱养他。
也不知江大人是怎么攀上了贵人……那慧眼识他的五皇子,竟然在日后成为太子登基。
而当江大人摇身一变、平步青云之后,他的出身,也就变成不可言说的秘闻。
有过自视甚高的家伙,一口一个“小相公”的叫他——
江大人并不同他们废话,却在事后悄无声息,统统把他们做了。
反正官场上的水浑,天子又未必真的清楚个中缘由。
江大人势大,若是有眼力见些的家伙,自然再不会上赶着讨江大人的嫌。
可惜,谢陆尧没要。
谢陆尧上辈子干过的混账事,包括但不限于把江大人堵在宫墙角落,用扇柄与剑柄轮流调戏江存。
那日江大人同他说了什么,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谢陆尧如今只记得江大人也会脸红:江存的脸色一路烧红到耳根,艳艳的,开得像春日里的三月桃,格外诱人。
再后来么……
再后来,谢陆尧就死了。
脑袋和身体分了家,前者据说被江大人拿了去,用途未知不明。百姓来替他捡骨收尸,只寻得一具邦邦硬的无头躯干。
罪名谋逆,十恶不赦。谢陆尧发誓他没做过那样的浑事,但既然为人臣子,又岂能怪天子不仁?所以……
所以,这看上去,好像都是江存的错。
有流言道,江大人是奸臣小人,以言语铲除异己,惯会玩弄人心。
朝堂上,谢陆尧是挡着江存的最后一步棋。谢氏满门忠烈,除掉他,江存的确费了一番心。
可自从除掉谢陆尧后,江大人便真正做到了一手遮天。
朝中翻云覆雨手,再无人同他抗衡。
但是,这和如今的谢陆尧有什么关系?
他重生了,重生在无忧无虑的年十七:
老谢将军还未战死,身体康健得能揍七个儿子;江大人也不是当初的狐狸,他现在撑死了是只短毛畜生——
还来不及化成人形。
谢陆尧心念一动。
那老鸨还是没能把江存交出来,谢大公子一急,拨开人就往后边自个儿去寻。
底下的人跟着他走,闹哄哄的穿过人群。
可惜,就算谢陆尧走出了揽春楼的大门,他都未能见到江存。
难道江存不在这里?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谢陆尧脚下不由得顿住。
老鸨头子央着他回去,哎呀,谢公子,来都来了,不如光顾一下生意——
但谢陆尧念着江存的那一张脸,哪里还有坐下来的心?
他道了声“没空”,紧接着就钻出门去:
青楼的后门对着落魄的街,看上去就好像一幅忘了要上色画,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样子。
谢陆尧抱臂。
他在心底里骂了一声“扫兴”——
他是兴致勃勃的来逮人,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长街上无甚景色好看,这一处无富人来,所以连酒旗都比别处破败。
远处倒是有几点青青柳色……但未免太浅,没有半分春日的得意之感,反而显得寡淡。
无聊,无聊。
正待要转身,冷不防见着小巷里钻出个人。
谢陆尧定睛一看——
他发现那家伙不是旁人,恰恰是那化成了飞灰、都能被他认出来的仇家。
江存。
准确来说——
是“小”江存。
江存比谢陆尧小了约莫一两岁,可毕竟他们当初打照面时也非少年。
谢陆尧是不记得与江存的初见了,毕竟那段时间,江大人一天一个模样:
人靠衣装马靠鞍,江存要成为朝堂上的江大人,自然不能穿着贱民的衣裳。天子赏他绫罗锦缎,他一天一换也不重样。
但是,现在的江大人,那还是一朵清新脱俗的小白花——
他穿着粗布麻衣,裤脚管肥大而不合身。也不知是谁脱下来施舍给他的袍子,显得他整个人又可怜又滑稽。
一张脸,同样也是灰扑扑的,颊边还有两道明显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谢陆尧见着他耳根发红,差点儿以为他是被人打了。
但江存只是在哭罢了——
他的阿娘病了。
没有钱,所以当了家当去换药。
药铺老板不是什么好人,欺负他年幼体弱,给的也都是碎渣。
江存争不过,抱着那一点零星的药草往回走。
他一边走一边哭,被人瞧见了还要来占便宜。
毕竟,他生得好看嘛。
谢陆尧带来的人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公子的眼神:
谢陆尧两眼发直,看上去比饮了参茶更加精神。
长街上没有别的人,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江存——
“公子?公子!”
小厮唤他,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但到底是跟了谢陆尧数年的忠心人……就谢陆尧那般模样,还能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所以,甚至不用谢陆尧多说——
一伙人一拥而上,自然而然的架着那弱不禁风的小江大人往角落里去。
江存刚想张口呼救,不知谁往他后颈上捏了一下,登时叫他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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