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苏将青云城翻了个遍都未找到季柄如的踪迹。她颓丧的扶着一处墙沿坐下,黑夜层层将她笼罩。
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消失在这样一个妖魔横行,人心叵测的世界中,结果她不敢想。
“爹,对不起,”
季千苏依偎的环抱膝盖,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困兽。
如今,她唯一的期望,便是与她分头行动的唐原能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时,黑暗之中忽而有只手搭在了她的背上,有人在轻声呼唤着她。
“苏苏。”
“是……苏苏吗?”
季千苏猛的抬头,一张苍老慈祥的面容映入眼帘。
是村头的李婆婆,她记得她,小时候青云山下闹天旱,她常来他们家借盐借米,无儿无女,听说前几年老伴死了,这些年一直一人独居。
“哎呦,真的是苏苏啊,好多年没见了,”李婆婆看到季千苏满身素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像从棺材里刚爬出来的一般,心疼的询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季千苏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李婆婆瞬间泪眼婆娑拉着她的手不放:“当真是我苦命的儿啊……你爹走的时候可还安生?”
季千苏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询问王婆婆可有看到季柄如,王婆婆摇摇头,过了一会又点了点头。
“好像又看到过,往我们家门口经过了……”
“哎呀,我真是老了,糊涂了,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李婆婆说着,便去敲打着自己的头。
季千苏连忙拉住她:“慢慢想,婆婆,不着急。”
李婆婆看她一眼,缓缓放下了手:“你真是个好孩子。”
季千苏找了季柄如一整天,一户一户人家拍过去,没有任何线索,李婆婆是今日第一个说看见阿如的人。
她一时希望全都灌注在了李婆婆身上。
只见李婆婆歪头想了一会道:“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季千苏有些失望,李婆婆却握紧她的手,关心的询问:“苏苏,吃饭了吗?”
季千苏愣住,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这是今日第一个问她有没有吃东西的人。
李婆婆却是了然,她抚着季千苏的头,心疼道:“哎呦,乖娃子,忙的连饭都没吃上。”
季千苏再怎么坚强,却也不过堪堪二十,渴望着亲人与同伴的关怀。是以在李婆婆逐步的温柔关怀下,她渐渐放下的警惕之心。
只是她也许过于倒霉了,往往碰见的总是背叛。
就在刹那之间,李婆婆抚摸她的手忽而停住,一张缚灵符趁她不备时贴在了她的耳后。
“阿弥陀佛。”李婆婆颤颤巍巍的收回手,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婆婆我也是被威胁的。”
黑暗中,几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李婆婆身后,阴影将二人都笼罩包裹。
唐原在赌坊旁的一侧街道停住了脚步。
他盯着一处攀沿的花墙注视良久,伸手轻轻一点,却是撕扯出了另一方藏匿的空间。
一股尸气扑面而来。
他刨开土墙,看到了大黄的尸体,以及狗嘴中所衔之物。
“师姐,我找到线索……”唐原赶回与季千苏约定的地方。
那里却空无一人,不见季千苏踪迹。
*
季千苏一身嫁衣被按在案台前梳妆。
她的四肢都被符纸定住,如同傀儡一般任由着人在她头上脸上摆弄,只有眼珠转个不停。
王翠翠打开自己的妆匣,拿出里面的首饰给季千苏带上:“这些,都是我当年出嫁的嫁妆。”
铜镜中映照出季千苏脸,花钿贴额,绛唇点砂,浓妆之下,不似平日那般素净,偏偏又别有一番勾人的韵味。
这便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王翠翠不禁又想到了赵老二那般猥琐的模样,即便穿上喜服也遮掩不住鄙陋不堪的气质,与面前神仙般的人如何相配?
她心虚移开了视线,不去看季千苏,只拿出了一个盒子。
“家中已一贫如洗,无法为你置办嫁妆,”她打开盒子:“这些是仅剩的东西,你兄长叫我拿过来让你挑挑。”
季千苏扫了一眼盒子,盒子中不过一些不值钱的物件,只一眼她便失了耐心,正要抽回视线时,她忽而瞥见盒子的角落,躺着一枚灰扑扑的骨头。
她的思绪忽而被拉回到前夜,在迷雾之中,她似乎听见玄霄在质问她爹一件东西的位置,只是声音隔着瘴气,朦朦胧胧,她并未听清。
若玄霄真是因为那件东西而杀她父亲……
“我要那块骨头。”
王翠翠一愣,似是显然没有料到。
盒子中有她的首饰,有一些官票,她本来都有些舍不得,却没想到季千苏选了最破烂的东西。
她自是举双手赞同,将那块骨头用香囊包好挂在季千苏的腰侧:“也罢,这既是爹唯一的遗物,你便拿着吧,也算是一种念想,他在天之灵也会庇佑你的。”
王翠翠替季千苏戴好盖头,扶着她来到门口,月光西落,黑云沉寂,忽有一片瓦片堕落,惊飞廊檐上栖息的乌鸦,发出一连串怪叫。
“赵老爷,您可真敢啊,那可是青云宗的弟子,会仙法的,这娶回家准闹腾,说不定还会逃跑!”
“怕什么,先打断腿,用链子锁起来……”
“也不是长久之计。”
“闹腾一阵,等怀了孕就消停了,到时候……赶都赶不走!”门外,轿夫与赵老二攀谈的声音穿过门缝,传入季千苏的耳朵。
随即,爆发一阵粗俗猥琐的笑声。
王翠翠推开门,外头的嬉笑谩骂声才止住。手边又多了一人扶住她,透过红帘,季千苏看到了目光躲闪的季千尘。
原来方才,他也在那群轿夫中间。
一阵恶心泛上季千苏的胸腔,令她几欲呕吐,直至她坐到轿中,身边再无一人,这种感觉才缓缓消除。
轿子被缓缓抬起,唢呐声,敲锣声在寂静的深夜响起,沿路的人家听见,纷纷关闭了窗户。
比之喜事,说是丧事更像。
季千苏静静坐着,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
无人注意到,在她上轿前她的手指便已经可以微微弹动,现下,她的头更是可以扭动了。
缚灵符本就贴的不牢,这下她一动,便似落叶一般飘落而下,彻底解开了束缚。
她掀开盖头,捏了捏发酸的肩膀,放松了会身体,随即捻起了这枚符纸。
缚灵符,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暗算凝元境及以下的修士很是好用,对于季千苏这种堪神境修士来说,顶多控住她一刻钟。
这还得多亏了仙考,当初为了晋升,她将自己锁在须弥山的妖兽的巢穴中,反反复复炸了一百个妖洞,才得以成功晋升。
虽然当时从须弥山走出后,浑身遍体鳞伤,没一处好肉,但现下想来,属实值得。
她的视线回笼,手上的缚灵符向来只流通于宗门世家之中,赵老二作为一个普通人,理应没有渠道可以获得。
除非……除非他认识专修符道的符师,还得是高级符师,像季千苏这种浅浅会一些的半吊子都是造不出的。
季千苏忽而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赵老二不过一个地痞竟敢如此豪横嚣张,看来是背后有人,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她正思索着,轿子却是一颤,陡然停了下来。
周遭的气息一瞬发生变化,修士本能的敏感令她坐直了身体,警惕起来。
竟是魔气,青云山下,有魔物藏匿。
轿沿的铃铛叮当作响,一阵风吹过,一抹紫色的衣袍卷进喜轿的帘幔,映入季千苏的眼中。
“恭贺赵老爷新婚。”
懒洋洋的少年声伴着风声传进轿中:“赵老爷新婚,怎么也不请我们喝喜酒。”
轿帘外,少年戴着面具,一只脚踩在喜轿上,模样气度十分不凡。
“你是……”赵老二挤着眼想辨认出面前陡然出现的紫袍少年是谁,奈何在记忆如何搜刮,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
少年笑着看了他一眼,袖中悬落一块令牌。
赵老二看见那枚令牌,瞬间变换了神色,弯腰作揖:“原来是扶魔司的大人。”
扶魔司,少年竟是扶魔司的人,季千苏手心微微出汗。
扶魔司,乃是魔族在灵洲界的间谍组织。负责给魔族收集情报,抢夺机缘,替魔主完成各种任务的组织。
青云山下出现了扶魔司的人,定有阴谋,为防止无辜百姓遭殃,需尽快通知仙盟,季千苏毫不犹豫,掀开窗帘,踩上窗户,打算从另一边跳窗离开。
而轿帘外,赵老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想不明白扶魔司的人此时造访,所为何事。
“不知大人今日来访……”
那令牌忽而被甩在了赵老二脸上:“你还有脸问,上头养你在这里,是为了让你每天好吃好喝,享乐来的吗?”
“还娶媳妇,我看看……”
那少年白皙修长的手穿过帘幔,掀开帘子的一刹那,正好与季千苏跳窗的一幕撞了个正着。
季千苏一个没站稳,差点从轿子上摔了下去。
大哥,你不讲武德啊,新娘子的轿子是你说掀就能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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