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空洞，却忽然哈哈大笑，玉子生古怪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顾宁只是笑，饱含自嘲和苦涩，道：“狗粮如何？是真是假又如何，我终究是遇见过你。”
玉子生愣了愣，顾宁双腿上的白绫倏得松了松，但随机又恢复原状。
玉子生咬牙道：“不要以为说些花言巧语就能……”
这时，门旁啪啪啪几声巨响，几人被扔进来，摔在地上，呜咽几声，都没了命。
紧跟着黑影一晃，慕容绯跳将进来。他手持利剑，发丝有些许凌乱，满脸是血。彼时微风吹进，血腥味浓重，衣衫在空中随风摆动。
门外倒了一大片尸体，但还有几人奋力想要追进来，有二人挡在他们前面。
顾宁看过去，发现百里鸿雪和那苍平不知何时来了。
慕容绯看见顾宁双腿被缚，纵身一跳，只见寒光一闪，那柄长剑竟已斩断玉子生白绫。
玉子生收回白绫，却不慌乱，掌心一震，轮椅连向后滚，拉开距离。
慕容绯自不会放过他，抓着剑就削过来，花娘身子一晃，挡在玉子生身前，格开慕容绯手中的剑，与此同时，玉子生袖中白绫骤出，游蛇般袭向慕容绯。
顾宁拾起一把长剑扔给慕容绯，慕容绯左手接过，两柄长剑挥在手中也毫不生疏。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尖叫，原来百里和苍平击败门外几人。
他们跳进门内，同慕容绯对付玉子生和花娘。
胜败已分，不料就在这时，慕容绯忽然身影晃动，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昏了过去。
几人一慌，顾宁飞快扶住慕容绯：“教主？！”
玉子生看准时机，白绫凝聚全身内力，毫不犹豫飞向慕容绯，这一下慕容绯不死必伤！
不料顾宁抱住慕容绯，身子一转挡在慕容绯身前，玉子生脸色忽变，可白绫已经飞出，收不回来，他手臂一扬，白绫堪堪擦过顾宁手臂，朝朗清辰甩过去。
朗清辰吓得半死，闭紧双眼，跑都忘记了，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眼一睁，原来百里鸿雪挡在他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长鞭，与白绫紧紧绞在一起。
转眼看去，花娘倒在地上，腰间没了长鞭。
苍平道：“先送教主离开！”
其余三人围住慕容绯，匆匆离开大厅，玉子生岂能再次放他们走，口哨一响，门外又多了十几位杀手，这显然是谪仙楼的人。
先前不过是利用其他人为自己做嫁衣，现在才真正派出楼内杀手。
那边白绫仍然在和百里鸿雪手中长鞭作挣扎，玉子生冷冷对着门外人道：“杀了他们！”
“是！”
门外一群顶级杀手齐奔上前，眼看出手迅速，手中利刃就要挥在几人身上。
这时，慕容绯忽然睁开双眼，他脸色惨白，双唇毫无血色，动作却快如闪电，一众人只觉一团黑影一晃，玉子生脖子前已被架上一把利剑。
“退下！”
慕容绯声音明显虚弱，但语气不容置喙。
一向妖艳的脸冷得似高山上的冰霜，让人望而生畏。
玉子生身体一直虚弱，使出白绫全靠意志强撑，本来勉强能与百里鸿雪相抗，但已耗损太多，白绫根本抵不过那截长鞭，脖间又被一把长剑架着，局势一瞬调转过来，玉子生腹背受敌。
慕容绯：“退下！”
楼主身陷囹圄，门口那群黑面劲装的杀手不敢贸然行动，可他们做事一向只听命于谪仙楼楼主，哪怕玉子生处境危险，只要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擅作主张。
一众人的目光紧张又犹豫地看着玉子生，玉子生面色已经是差到极致，似是支撑不了多久，可双唇紧闭，始终不让他们撤退。
花娘身受重伤，倒在地上，目光看着他，带着乞求：“楼主……”
慕容绯持着剑柄的手有些颤抖，可力度倏然加重，剑下的脖颈出现一道刺目的血痕。
几人惊呼出声，见到玉子生一动不动，忍不住道：“楼主，要不然……”
“住嘴！”玉子生冷冷抬眼，那些人虽不理解，却不得不闭上嘴。
厅内一时无人说话，一片死寂。
顾宁忽道：“玉楼主，你这个样子，意义何在？”
玉子生转眼看去，顾宁面上一片平静，没了开始的慌乱，玉子生冷笑一声：“杀了你们，还不算意义重大吗？”
顾宁缓缓道：“你方才一直想要杀我，也说了许多，却一直没有透露出真正的原因，我想，玉楼主内心深处，恐怕并不想我们死得如此简单吧？”
玉子生目光一顿，转瞬又恢复冷意，语气嘲讽，道：“胡说八道，不要以为耍什么诡计就能逃脱。”
顾宁走到他面前，一只手仍然扶着慕容绯，目光直直看向他，道：“玉楼主，如今你的命在我们手里，你真的甘心，就这么简单地以自己的命，换了我们几人的命，嗯，不对，应该是，你真愿意，死在我们前面，甘心错过我们死的那一幕？”
“如此说来，顾某可真是太荣幸了。”
顾宁清冷出尘，立在慕容绯一旁，更衬得整个人似修竹一般的淡雅气质。
话虽说的腥风血雨，可语气端正平静，仿佛在谈论文章策论一般。
玉子生抬眼，两人目光对上，眼中情绪淡漠，忽得，玉子生一笑，不顾颈侧的利剑，悠悠向后一靠。
他半眯着眸，扯着唇笑道：“看来我小看你了，顾宁。你说的所有话，只有这句不算蠢话。”
他抬手一挥，门外一群杀手会意，虽是连连后退，目光中皆露出喜色。玉子生眼眸微敛，语调转冷：“滚！”
慕容绯一张脸白得吓人，额头全是冷汗，顾宁不再停留片刻，扶着他往外走，慕容绯手中的剑仍没放下手中的剑，似是担心玉子生出尔反尔，哪怕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也始终用剑刃抵在玉子生颈前。
顾宁看出他心中所想，放轻声音道：“放心。”看向玉子生，道：“江湖之中，出尔反尔之人会是怎样的名声，玉楼主恐怕比在下清楚，在下相信谪仙楼不会不想在江湖中遗臭万年。”
玉子生下颌绷紧，强压心头涌上来的一口血，咬牙道：“废话那么多，让你滚就滚！”
慕容绯手腕一动，门外一群人已退至两侧，见慕容绯似有动作，齐齐闪进门内。
却不想慕容绯手持着剑柄，剑身忽然一转，只是在玉子生手臂划开一道口子。
慕容绯没去管周围一大群杀手，不屑睨了玉子生一眼，“咣当”一声，随手扔掉手中的剑，道：“废话真多，吵死了！”
脸色是真虚弱，语气也是真嚣张。
玉子生气得登时一大口血喷了出来，扶着轮椅抑制身体的颤动。
苍平见状，连忙挡在慕容绯身前，和顾宁一起拉走慕容绯。
百里鸿雪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正看的津津有味，大为爽快，见慕容绯忽然被架走了，颇为无趣地撇撇嘴，纵身一跃，从窗口那飞出去了。
朗清辰一直缩在一旁，没跟上他们的步伐，急急道：“唉，你们等等我啊。”
慕容绯一出院门，全身一颤，红色鲜血从嘴角流出，他两条胳膊倚在苍平、顾宁肩上，头无力地垂在颈侧，气息微弱。
顾宁担心地看他，抬手轻轻拂去他嘴角的血痕，百里鸿雪跟在身后，没有顾宁那么担心，安慰道：“放心，他死不了，慕容绯是谁？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顾宁还未说话，苍平道：“不，教主这次伤得真的很重，”扭头看向顾宁，“顾公子，你们之前都遇见哪些人？竟将教主伤得这么重。”
顾宁凝神看着慕容绯苍白的侧脸，“先送慕容绯疗伤，这些事等会再说。”
苍平扶着慕容绯的肩膀准备往原来的小院走，顾宁知道他的打算，抬手拦住他，“不要去那里，玉子生知道我们住哪，很可能还会来偷袭。”
苍平着急忙然：“那怎么办？教主眼下绝对不能再出事。”
玉子生势力范围广，加上管着南风馆，可以说整个京城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哪都不安全了。
顾宁心下百转，目光忽然一转，道：“先出城。”
苍平自是听从吩咐听惯了的，没有多问，点头：“是！”朗清辰也二话不说跟上。
百里鸿雪倒是犹豫了一下，出城的话，现在这时节，郊外可什么都没有，一点都不好玩。
但脚步停了下来，皱眉看着这随时会遇见什么事的几个人背影，挠了挠头，还是跟上了。
慕容绯身受重伤，几人却不敢贸然停歇，堪堪穿过几道杂草丛生的小路，几人转过一个山坡，眼前终于出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山洞。
夜色已经降临，周围一片漆黑，好在百里鸿雪提着一把火把，勉强照亮周边的状况，否则这个山洞很可能不知不觉就错过了。
慕容绯不知怎的，整个人状态愈发奇怪，起初虽面色极差，虚弱苍白，可后面整个身体竟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体温低得似冰一样。
苍平和顾宁两人一起搀扶他，他身体却不住歪向顾宁怀中，似是向从对方身上获取一点温暖。双唇微张，一直在喃喃说着些什么。
他头颈可以说埋在顾宁颈窝之中，温热断断续续的气息洒在顾宁身上，顾宁凝神细听，却一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百里鸿雪这时终于察觉到慕容绯的不对劲，奔将过去，随时护住慕容绯的身子。
顾宁听不清慕容绯口中模糊不清的碎语，百里鸿雪内力深厚，加上和慕容绯待得更久，仔细一辨，勉强能听出慕容绯口中的话，
百里鸿雪手里提着火把，火光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晃动，慕容绯的话入了耳中，他起初眉头微微一皱，似是不解，而后，似是慕容绯又说了另一些话，百里鸿雪面色猛然一变。
进入山洞的路崎岖不平，碎石满地，顾宁不知为何百里鸿雪的火把突然偏了开去，眼前一暗，踩中一块碎石，脚底一歪，差点整个人向地面栽了过去。
好在一人伸手，在黑暗中拉了他一把，否则真不知道会不会摔得头破血流。
他心下一松，突觉不对，百里鸿雪站在另一侧，一动不动，愣愣发着呆，那胳膊上的这只手……
果不其然，苍平一声惊喜的欢呼：“教主，你醒了！”
顾宁心中一喜，飞快转头看去，却没想到一下撞上慕容绯的视线，愣了愣。
昏黄晃动的火光之下，慕容绯惨白的脸，以往看起来傲然不可一世的那双丹凤眼，此时此刻，眼皮沉沉垂着，眼眸中似盛着看不见底的幽潭，又似经历过一场痛不欲生的劫难，就那么轻轻，静静凝望着他。
随后身子又是一晃，整个人昏了过去。
顾宁整个人却是没有反应过来，沉浸在方才慕容绯的目光之中。
他心里莫名跳了跳，却不知为何，朗清辰不解地推了他一下，顾宁回过神，收回思绪。
进入山洞后，顾宁和苍平小心翼翼放下慕容绯，见百里鸿雪还在想着什么出神，顾宁唤他：“百里，你怎么了？”
“嗯？”百里的目光终于从慕容绯脸上收回，他应变也是极快，方才还木纳的脸转眼一笑，“哦，没事，你叫我干什么？”
顾宁：“你没事就好，”他打量四周，问道：“这山洞阴冷潮湿，能不能麻烦去外面捡些树枝，回来生个火？”
“这有什么，等着。”
说着，火把递给苍平，大步迈出洞穴，顾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总觉得百里方才有什么事。
但他没有时间多想，慕容绯沉沉倒在地上，似是因为寒冷，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宽大的衣衫褶皱不堪，发丝凌乱，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
顾宁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山洞中有水声，他寻着声音探去，原来有一道细小的水流沿着石壁潺潺而下。
水流透明清澈，顾宁将帕子打湿，轻轻擦净慕容绯脸上的脏污和血痕。
慕容绯虽在昏迷之中，但对外界的刺激竟还能敏锐的察觉到，眉头微微一蹙，但顾宁的动作小心柔和，没过多久，渐渐舒展开来。
擦完后，顾宁一边脱下外衫，轻轻盖在慕容绯身上。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向苍平低声问道：“……你们教内最近是不是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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