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衡:“嗯,所以我过了风云阁这关,就可以叫你师尊了吗?”
陆溟没有说话,注视着明衡的眼睛,忽然低声说道:“你也许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答应。”
明衡被她漆黑深邃的眼眸看得有点不太自在,不经意地退开了几步,目光投向旁边滑翔的白鹤:“我们之前认识吗?你上次为何要帮我?”
陆溟也看向那只白鹤,语气依旧没有波澜:“顺道而为。”
明衡微妙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二人静默了片刻,明衡突然开口道:“那我还未曾谢过长老的相助之恩,在下只是一散修,不料误入此地,还给长老你惹上了麻烦,我很惭愧。”
不及陆溟开口,明衡又道:“在下穷困之人,无以为报,周身上下就这一柄铁剑,虽不是什么好剑,但也尚可……”
说着就把太乙剑展示给陆溟看,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就当是我的谢礼,如何?”
这人只是浅浅看了一眼,淡声道:“我不缺剑。”
明衡打量着陆溟的神色,故作惊讶道:“这可是太乙剑。”
陆溟指着剑上的铭文,念道:“太乙,我知道。”
明衡提起的心又稍稍落了下来,但不敢确认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她不死心道:“你难道就没听说过有个很厉害的,叫剑阁的地方?”
陆溟:“有所耳闻。但它已在三百年前就覆灭了,后世已无记载。”
明衡眨眨眼:“然后呢。”
陆溟:“我避世多年,再多的就不知晓了。”
明衡点点头,但还是觉得这个长老肯定有问题,除非这人还真是隐于世外,对外界变换从不了解。她很有信心当年剑阁的影响力不至于如此差劲,那时谁人不识她剑阁明乙。
“你在想什么?”陆溟看向明衡。
“你……哈哈天气真好……”
明衡下意识又要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了,还好及早刹住了嘴。也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手段,稍有心神分散就容易让其趁虚而入,把内心所想和盘托出。
能让人口吐真言的术法,还到是稀奇。
明衡回到正题:“所以呢长老,风云阁何物?”
陆溟好像想说什么,迟疑了一瞬,目光跃向远处连绵的青山:“风云九层阁,层层诛人心。直取阁中剑,可斩风和云。”
神霄宗开山至今,宗门设置向来有内外门之分。无论尊卑贵贱,也不分地域种族,只要通过神霄宗的入门试,便可入外门,统一于云霄台修行。
若在外门修行中取得进益,便可自行挑战风云阁,风云阁共有九层,层层考验尽不相同,过得前八层关卡,便可更上一层,这第九层过关的关键便是这风云阁的镇阁之物——风云剑。
传言风云剑是当初神霄宗的开宗先祖爻元祖师的佩剑,爻元祖师未入道之前,乃是边陲之地的劳夫之子,从小便受尽了人世艰苦,在俗尘中颠沛流离直至两鬓花白,花甲之年得遇机缘,观天上风云翻涌,顿悟大道之奥。
爻元祖师观风云有感,便参透了之前未解的迷惑。之后,收集四海玄铁,铸成风云剑,风云剑乃无刃之剑,虽有剑名,却无剑形。爻元祖师陨落后,门下弟子建造风云阁,特来供奉此剑。
神霄宗历经多次变迁,至于这风云阁何年何日成为了检验修行的地方,那也是后话了。
总之,外门弟子若想成为长老弟子,就必须得取得风云剑,以证道心。神霄宗十八年招收一次天下之士,同时宗门长老也可出山自由寻找可传衣钵的苗子。
但长老也并非可以独自决断,依旧要过这风云阁的考核。
……
明衡对此表示:“所以,有长老走后门和自己走前门有什么区别吗?”
旁边正滔滔不绝介绍着的宜修回头用眼皮掀她:“当然有区别的啊,若是没有师叔开口,你得等够十年,才有机会来这里修行。”
此时,二人正盘坐在空中飞行的黄皮葫芦上,宜修在前,明衡自然占着后面的葫芦屁股,她就着葫芦屁股大,索性半坐着躺了下来,不是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很独特,而是因为她腰痛。
明衡望着天:“你说,你这个师叔做事一向是这么粗暴的吗?”
问她风云阁的事情,就莫名奇妙地说了一句空话,然后就不说了,说是让她去问藏春峰的弟子。不说就不说吧,毕竟话说多了,有损长老的架子,明衡可以理解。
但一掀袖袍就把她甩到葫芦上,差点腰都撞折了,这是巴不得把她打发走呢,还是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怨呢。
正坐前头牵引葫芦方向的宜修笑道:“这个嘛,师叔可能是担心你身体刚好,上不来我这宝葫芦,便顺手帮你飞过来了,就是力度稍稍没有把控好。”
“你先前不是还夸她是九洲第一无敌强吗?强就是这么用的吗?”明衡抬抬眼皮。
宜修想了想,强力给出了个解释:“师叔她是剑术上第一,怎么知道你能承受多少力度,明明是你现在太弱了。”
“还有啊,你别不要嘴硬,风云阁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还可以多休息休息一阵时日,一定要明天去吗?”
明衡闭着眼睛,突然挑指一勾,身下葫芦瞬时如发了狂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疾驰。
“……啊啊!”宜修大惊失色,慌忙稳住身形:“你在搞什么……”
明衡不知何时改作了托腮的姿势,她笑意盈盈地望着惊慌失措地少女:“劳烦借用下你家宝贝,你飞得太慢了,宝贝应该像我这般用,才能不至于埋没。”
“你先前不是说宗门内的长老都是聘请的,那为何你要称那个长老为师叔?她跟你师尊是同门吗?”
宜修鼓着脸颊,显然正在气头上,她哼道:“溟水长老是师尊的师妹,还有那个无涯天的云绝长老,也是我师叔,他是师尊的师弟,宗门内就这三位长老是同门关系。”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关系,据她那日的经历来看,这位云绝长老似乎与这溟水长老的关系并不好,真是怪哉。
“你可知溟水长老的名姓?”明衡从她的话中察觉到用词的不同,云绝长老明显就叫云绝,难道她也叫溟水不成。
“据我师尊说,师叔刚来神霄宗的时候没有名姓,听闻师叔是从一个叫‘溟水’的地方来的,便暂行登记了个称谓,后来索性也就这么叫了。”
“哦,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不是先前还说是同门关系,那么在入宗前又怎么可能连个名字都没有,她们师妹间都是“喂喂”叫的吗?”
宜修也只是偶尔听清商谈起过些许往事,也不太清楚个中脉络:“我怎么知道,想知道你自己去问。”
“我猜灵丘长老不会是来自一个叫‘灵丘’的地方吧?”
宜修:“……你给我少猜。”说实话,她还真不确定就是这样的,长老中有别的称谓的不在少数,但她相信师尊的可没有这么敷衍。
明衡笑着望着她:“那我猜,溟水长老现在有名字了。”
宜修不服气地哼道:“你这不用猜,真幼稚。”
莫名被嫌弃幼稚的明衡:“……”
宜修指尖灵光一闪,回头在葫芦皮上写下两个字,最后一笔写完,不过须臾,落下的痕迹也消散了,但也能及时辨认出这二字。
“陆溟。”明衡在心中暗念了一遍,好像也还是挺敷衍的。
“喂,很少有人知道的,这是你的荣幸。”宜修盯着她。
“我荣幸之至,我放在心里每天念叨它个千百次可以了吧?”明衡眉眼弯弯:“还有,我可不叫喂,我可是有名字的,明衡,叫我明姐姐或者衡姐姐。”
宜修别过头去:“好的,喂喂姐姐。”
明衡:“……”
这藏春峰上的弟子都长得这么有欺骗性的吗。
很快,前面的少女又把头别了回来:“前面就是云霄台了,外门弟子统一授课的地方,师尊应该还在授课。附近不可高空御物,你快点停下来。”
“好好好。”明衡善解人意地应道,同时往前方看去:“那便是云霄台了吗,有点闪耀。”
云霄台建在一座悬崖之上,颇有点直插云霄的意味。整座高台按九宫八卦之形布局,共有三层,高台之顶有四座鎏金铸兽,高大威严,在云雾缭绕中也甚为耀眼。
每隔半月,便有长老于高台之顶开座授课,这次恰逢轮至藏春峰灵丘长老清商。云雾缭绕的明衡看不太清切,只隐隐约约地瞧见有人盘坐于地,似是听课。
清商负着双手,抬眼往天边处看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踱步到一座鎏金铸兽旁,当着在座弟子的面,悄无声息地把这只铸兽的一块爪尖抠了下来,默默收回袖中。
说来也神奇,这授课之处倒是没有云雾扰乱视线,台顶上方十尺,云散雾消,台上一片视野开阔,但弟子们也只是看到灵丘长老随意摸了摸铸兽的脚部,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清商目光由近及远地把在座弟子扫了一遍,正声道:“今日课程已至末尾,草本丹药这一门,平时多积累就行。那么我们来谈谈别的东西。我们来说惧,恐惧之惧,惧怕之惧。”
个子还没桌案高的长老边走边说着,台上只有清商明亮的声音。
“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不在场的,凡世间灵物,一生迟早会历经大惧一番。”
“我所说的惧,并非是生老病死之惧,也非**天灾之惧,而在于向内索求之惧,向外探寻之惧。”
清商停了下来,看向坐下弟子:“此间世界可有边界?高几何?周几何?”
离清商近的一名弟子是外门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见长老抛出问题,他眉头一皱,望向清商,眼神里充斥着对求知的渴望。
清商心领神会,她就喜欢这种能和她一唱一和的学生,转移视线的绝佳方法、不二法门。清商微笑地朝这名弟子摆出个邀请的姿势。
于是这个弟子不负她望地站了起来:“所求所愿都在己,世界无边又如何,高如何,周又如何,无非虚之又虚的问题,知与不知,又有何干?”
清商再次伸向兽爪的小手一顿,似乎这个弟子的回答和想象中的怎么不一样。
清商转了个身,朝他微笑点头:“自然不如何。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俯身道:“回长老,弟子莫沛和。”
清商:“……”
清商:“你的回答也很好,就坐吧。”
于是灵丘长老自己配合道:“我想在座的大多数,对着三问没有答案,不能知?还是不可知?”
清商继续道:“所谓三千红尘界,庸庸世中人,求道在于破界,破庸。而这三千之内又有小千、中千、大千,小千之内又有更小千,三千之外又有更三千。而你,又在哪里?若世有界,可曾破得了?若世无界,可曾悟得开?”
话音一顿,清商又道:“在座诸位,都是来求道的。”
清商笑了笑:“若道小成,震天动地。若道大成,劈天破地。”
一番言语下来,清商见这只兽爪已被自己神鬼莫测地“修剪”好了,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桌案前方,意味深长地道:
“向内何惧?向外何惧?这二问便是今日课业,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诸位随意想想。在座者可集思广益,由年纪最小者,统一造册送往藏春峰,有趣的回答会得到我亲手炼制的回元丹。”
清商视线停留在先前回答问题的青年身上:“其他人散了吧,莫沛和留下。”
很快,台上弟子三三两两地走了,独留下一脸疑惑的莫沛和。
清商笑道:“知道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吗?”
莫沛和:“弟子不知,请长老明示。”
清商从袖中掏出一只青瓷小瓶,示意他接下。
“长老……这是?”莫沛和犹豫不知该不该接。
“墨迹什么,一直仰着头很累的,给你的配合奖。”清商仰了仰头,目光里不容商量。
莫沛和只好谢过,转身告辞后又被喊停了下来。
莫沛和:?
清商:“我看那处铸兽的爪子有点磨损,你去天机楼登记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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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云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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