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甫畅阖眸躺在客栈的床上,一会嫌床太硬,一会又嫌床褥的料子不够好,嫌着嫌着困意上涌,意识也随之慢慢模糊起来。
忽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悠扬乐声,柳甫畅乍然惊醒,翻身坐了起来。这时他发现身下的床已变为了一张长塌,手中不知何时执了一盏玉杯,一个朱唇粉面的姑娘正在给他添酒。
柳甫畅大惊失色:“啊!!”
他匆忙往后挪,手中的玉杯掉落在地,里头的清酒半杯洒在他衣服下摆,半杯洒在了姑娘衣服的前襟上,洇出了一小片深色。
姑娘蛾眉轻蹙,眼中泛起水色:“柳公子...”
乐声停歇,乐娘们紧张地看向他们二人,也有人跟着不解地唤了几声“公子”。
柳甫畅循声抬头,又惊道:“怎么还有人啊!”
几个乐娘面面相觑,一人上前将那倒酒的姑娘挡在身后,欠身道:“柳公子,月罗年纪小不懂事,要是有哪里令公子不满,还望公子多多担待,玉柔感激不尽。”
“无事,姑娘你...阿嚏!”柳甫畅知晓这是在幻阵中,但这劣质脂粉香也太浓了吧!!和客栈中那种若有若无的淡香不一样,这是直接往他鼻子里冲啊!
“还是换种...阿嚏...好点的香粉吧...阿嚏...”实在是有些刺鼻。
玉柔没听清:“公子你说什么?”
余下的几名乐娘也纷纷走了过来。
“柳公子,可有大碍?”
“要不要出去叫大夫啊?”
“不好,这万一出了事,李娘子怕是要怪罪下来。”这话说得乐娘们脸色微变,更加殷勤地凑上前来,一叠声地喊着“柳公子”。
柳甫畅:“......”
金贵的柳少爷实在受不住这铺天盖地的脂粉香,以手掩鼻,一边继续控制不住地打喷嚏,一边费力从围在长塌边的众红粉中脱出身来。
乐娘们还欲再上前:“柳公子,你这是要去哪?”
“停!都别过来啊,就站在那就行。”柳甫畅疯狂后退。
月罗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呼一声:“柳公子,小心头!”
头??柳甫畅尚未反应过来,后脑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边柜架的一角上。眼前一黑,柳甫畅在昏过去前最后的记忆是他扶住了柜架旁的木门。
结果那门没关紧,他直接倒到外面来了。
听乐娘们说完大致事情经过的梁惜因:“......”
有几个乐娘胆子本来就小,此刻抽噎着说:“怎么办,梁妹妹,柳公子不会有事吧?”
这声“梁妹妹”让梁惜因反应过来,眼下她也是乐娘中的一员。她笑着安慰她们道:“无事,你们先走吧,此处交给我和...这位客人就行。”
乐娘们对视几眼,深知这么多人留在此处也无用,便相携着离开了,路过重霄时还不忘向他欠身行了个礼。
梁惜因和重霄合力把柳甫畅重新安置在长塌上。看着不省人事的柳甫畅,梁惜因对重霄说:“那阿霄你留在这看顾一下二师兄,我继续去寻人。”
“为何?”重霄微微皱眉。
“幻阵中变数太多,二师兄身边不能离人。”见重霄似是不乐意,她又提议道:“那或者我留在这,你去找他们?”
重霄思索后说:“还是我留下吧,姐姐你快些回来。”
“好。”梁惜因走出雅间,在二楼寻了一圈后仍无所获,便继续往楼上走去。她正走着,正对着楼梯的雅间的门就突然被撞开了。
一个衣着豪奢,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嘴里还在不断喊着:“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梁惜因揉了揉眼睛,她出现幻觉了?乐楼中还有这样待客的??
紧接着她便看见燕明昭举着把古琴,杀气腾腾地追了出来:“敢叫本姑娘给你弹琴就罢了,弹了还嫌不好听,谁给你的胆子!”
那人还在求饶:“我有错我有错,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燕明昭冷哼一声,正思忖着这一下到底是砸还是不砸,就看到了楼梯上的梁惜因。
梁惜因:“......”
燕明昭:“......”
四目相对间,梁惜因一脚悬在上一级楼梯上,欲落不落,“师姐...”完了,她看到了什么,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燕明昭一顿,默默把古琴收到身后,目光飘忽地笑了几声:“是师妹啊,真巧啊。”
梁惜因也笑:“是啊师姐,真巧啊。”
那男子早就趁机溜了,燕明昭本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奈不住越想越气:“真是岂有此理,本姑娘纡尊降贵地给他弹琴,这天大的荣幸他竟还嫌起来了!”
梁惜因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师姐,你此前学过古琴吗?”
“没有啊,怎么了?”
梁惜因:“......无事。我们还是去找大师兄吧。”
燕明昭把琴放回去,与梁惜因分头找起来。没走多远,她就在一间雅间前停住了脚步:“师妹,这间。”
梁惜因快步走过来,确实在门口隐约听到了谢淳的声音,“这么快就找到了?师姐好生厉害!”
“咳,先敲门吧。”
敲了几下没人应,梁惜因看了眼燕明昭,后者对她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一同伸手推开了门。
结果就见谢淳端坐在长塌上,双眼紧闭,几个乐娘围坐在他身边,笑吟吟地说:“谢公子怎么不喝啊,可是这酒不合口味?”
“谢公子可是号称千金不醉,眼下一口都不愿喝,莫不是嫌我们楼中的酒不够好?”
“谢公子不是说要和识弦姐姐比酒量的吗,怎生又不比了?”
梁惜因:“......”大师兄...好弱小,好无助。
梁惜因和燕明昭又走近了些,这下她听清谢淳在念叨什么了:“阵者,变化万端,然万端归一。以纹绘之,以枢掌之,以眼破之,以图传之...”
《阵法入门》......论好学还得是你啊大师兄!
不同于梁惜因的震惊,燕明昭面不改色地绕到后面拍了拍谢淳的肩,“师...谢公子。”
谢淳睁眼,在看到她们二人后顿时如蒙大赦,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你们可算来了”。
燕明昭由对那几名乐娘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梁因来招待这位公子。”
乐娘们有些不乐意,但见谢淳并未出声挽留,便也识趣地离开了。
这几人一走,燕明昭立马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师兄你方才想逃又逃不掉的样子好好笑...”
谢淳颇觉无语,揉了揉眉心道:“也不知这幻阵给我安排了个什么身份,这群姑娘非要让我喝酒,我说了我不能喝,她们偏还不信,继续不依不饶,想走也不让走。”是以他干脆放弃挣扎,温习起阵法来了。
为了不让谢淳更加窘迫,梁惜因一直努力忍着笑。看来大师兄不知道,他表现得越是正经,那些乐娘就越觉得欺负他有意思。
彼时柳甫畅已醒了有一会了,正对着重霄那张冷脸纠结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打破沉默。恰好这时房门被推开,看着进门的三人,柳甫畅和重霄不约而同地都松了口气。
重霄走向梁惜因:“姐姐,你回来了。”
“嗯,是不是挺快的?”
燕明昭和谢淳前去关怀柳甫畅,“听师妹说你昏倒了?怎么倒的?”燕明昭问。
柳甫畅似是觉着丢脸,移开视线说:“说来话长...但这些姑娘身上的脂粉香也太冲了吧!”不行,一提起这个,他头又开始晕了。
梁惜因倒觉得那些脂粉的香气虽浓烈,却并不难闻。但转念一想柳府的女眷平日里都用的什么品质的脂粉,她又觉得可以理解柳甫畅了。
“既然人到齐了,那便来谈谈破阵之法。”谢淳不忘正事。
梁惜因接道:“若要破归虚阵,则必须寻到阵眼,这阵眼可能是物,也可能是人,但不论是什么,都与阵中最深的执念有关。”
柳甫畅说:“师妹所言不错,且阵眼要在最后期限前寻到。按吴掌柜先前所言,这最后期限应为乐楼被焚毁的那日。”
几人讨论着阵眼,重霄一直不曾说话,只是靠在墙边注视着梁惜因。这时房门被敲响,燕明昭喊了声“进”,于是门被推开,玉柔和月罗走了进来。
玉柔并未走近,她将手中的纸包放在桌案上,说:“此番令柳公子受惊,姐妹们实是心下难安,便寻大夫开了些安神调养的方子来。”
柳甫畅闻言有些过意不去:“劳姑娘费心了,我已无大碍。”
燕明昭也说:“放心好了,这柳公子皮糙肉厚得很。”
柳甫畅:“......”忍住,千万要忍住,这可是师姐。
月罗从方才起就半躲在玉柔身后,此时弯着双眼,提裙小跑过来,拉着梁惜因和燕明昭,附耳对她们说:“梁姐姐,燕姐姐,今晚别忘了哦。”
梁惜因和燕明昭对视一眼,别忘了什么?
月罗说完就又跑回玉柔身后了,只探出了个脑袋,羞涩地对她们笑了笑。
玉柔牵住她,两人对着他们盈盈一礼,转身出去了。
柳甫畅戳了戳燕明昭:“诶,她和你们说什么了?”
燕明昭摇头:“没懂,好像是今晚有什么事。”
还没等到究竟是什么事,几人就先等来了一开始拉着梁惜因出门的那女子,也就是乐楼老板李娘子的逐客令,“三位公子,我们乐楼要关门了,几位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城中宵禁了。”
谢淳温润一笑:“李娘子,可否让我们几人晚上就歇在此处?”这是在幻阵之中,他们就算想出也出不得这乐楼。
李娘子面露难色:“谢公子,我们这是乐楼,从不留客人过夜。”
“这下可以了吗?”柳甫畅使用了他的钞能力,从乾坤袋中摸出两张银票来。
李娘子接过一看,眼睛都直了,当即换了副面孔,堆着笑道:“哎呦,既然是三位公子要住,那当然没问题,楼上的雅间随几位挑,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是。”
梁惜因:“......”果然,钱才是万能的。
李娘子扭着身子走到一半,又回身对他们说:“三位公子既已留下,可有兴趣一道来参加月罗姑娘的生辰宴?”
生辰宴。这下几人都明白月罗先前所言何事了。
谢淳回道:“既是李娘子相邀,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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