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也是我换的。”
萧承渊一本正经地解释,“你的衣裳被血水浸透,不能再穿了。”
“哦,好好,挺好的,多谢大哥相救。”
燕九迟木讷地啄了两下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都是男人,不就换个衣裳,就算脱光……我有的他也有,一切都不足为奇。
况且不脱的话,伤口也没法上药。
燕九迟默默安慰。
鼻尖貌似嗅到一丝清淡的松香,衣襟、棉被,都沾染上了这味道。
他重伤未愈,初次醒来精神不足,又被迫接受一些不愿承认的现实,眼看又要昏睡过去。
萧承渊及时拦下他,用药匙喂完汤药,才放他睡去。
“苦……”
“不、不喝。”
萧承渊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塌上的人。
眉头微皱,被汤药滋养水润的嘴唇抿着。
看来是不喜欢喝药。
*
燕九迟是被小腹胀醒的,睡得迷迷糊糊时觉得不太舒服。
一看窗外,斜阳渐落,淡薄的暮霭绕于林间。
倦鸟归巢,已是黄昏时刻。
他大概是睡了一天,和晨间醒来一样,屋里并没有人。
静得只闻几声鸟叫。
人有三急,他想解决一下。
但一想到他此刻无法起身,尴尬不免又冒上心头。
萧大哥……
他不好意思开口,生理上的感觉一时半会又忽视不了。
等了一会儿,他终于熬不住了。
萧成渊像是知道他内心所想,门扉被推开的声音,在燕九迟听来像是解脱。
他没有说话,见来人手里端着东西,好奇地望望。
萧承渊适时道:“你的晚饭。”
燕九迟看到煮的微稠的稀饭,小腹处感觉又是一紧,忍不住绷紧那根弦。
他记得抓耳挠腮,数次想开口,组织了好几遍语言又不知如何说出。
“萧大哥……我,我想如厕……”
燕九迟极其为难地张口,眼睛都不敢直视他。
这跟发现自己在昏迷时被人脱光并换了对方的衣裳一样,叫人不愿接受。
萧承渊并未诧异,反而轻笑了一声。
燕九迟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心中愤愤,心中那点介意也消了大半,谁知下一刻听见他说:“醒来一日,还担心你把自己憋坏了。”
燕九迟:“……”好想把他记在暗杀小本本上。
萧承渊没再多言,一手掀开棉被,在一双两眼低垂但饱含幽怨的注视下,将他抱离床榻。
燕九迟忙着压抑身下的感受,凉风扑面,才反应过来被人抱到了屋外。
不远处有一圈栅栏,围成了这方小院。
抬眼望去树荫茂密,鸟鸣清晰入耳,还伴随着不知名的虫鸣。
幕天席地,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燕九迟语气平静,“这周围还有人吗?”
萧承渊:“应当没有,抱歉,屋里没有准备夜壶。”
燕九迟闭了闭眼,他大可不必同他解释。
萧承渊一手穿过他腋下,将他的手搭在肩上,随后箍在他腰间,好让他将全身力度都压在自己身上。
掌心拂上窄腰时,明显感受到一阵轻颤。
侧首去瞧,浓密的眼睫扑闪。
等一切终于完成,又照来时的样子被人抱了回去。
自解决完后,燕九迟就很安静,两眼闭得很安详。
原本还担心萧大哥抱不动,没想到人家不仅走得稳,似乎还很轻松。
萧承渊将他放到榻上,拿过棉被盖好。
视线往上,那苍白的脸颊较于之前多了几分血色,晶亮的眼睛仍闭着,左眼睑下有颗浅浅的小痣,嘴唇丰润,会因药匙抵上去而微微下陷,嘴角会因苦味微垂。
棕褐色的汤药会因姿势不便流下唇角,划过干净的脸颊,沿着光洁的下颌一直落到衣襟里去。
白色的衣料浸湿,染成深褐色,那一点濡湿轻贴在皮肉上,带来些微的酥痒。
做杀手多年的警觉,都未能让燕九迟发现有人正在端详他。
“咕……”
一道低弱声从棉被中传来。
燕九迟反应过来是什么,眼珠慌乱地转了几下,平放于身侧的手不由攥紧了。
一日未进食,还未算上他昏迷的日子,饥饿也是很正常。
不过他觉得这辈子,不会有比今日更难熬的时候了。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燕九迟还是高估了当下。
随后余光里就见身边的人端起碗,用勺子轻搅两下,感觉没那么烫,才喂到他嘴边。
似乎看出燕九迟的抗拒,他温声开口:“你正在病中,糜粥养胃,等伤好些再吃其他的。”
燕九迟被戳中心思,眼神躲闪,又不知要如何回应他话里像是若又似无的关心,索性一伸头,将勺子含了进去。
软烂的白粥里加了切得细碎的红枣,带着丝丝甜味。
榻上的人无意识伸出殷红的舌头,舔了舔唇上半透明的汤渍。
萧承渊眸色微暗,喉间滚动两下。
在燕九迟察觉之前,收敛神色又舀起一勺喂给他。
屋中安静,只有勺子时而磕碰的脆响。
燕九迟长这么大,没被别人这样伺候过,今日却屡屡打破他的底线,三心二意嚼着嘴里寡淡的白粥。
“还吃吗?”
燕九迟回过神,摇了摇头,食以果腹,他已经不饿了。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萧承渊拿着一方素白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
他浑身僵直。
萧大哥是伺候人伺候上瘾了吗?
他察觉到丝丝怪异,还未分辨出什么,那方手帕就已撤回。
极有礼貌,并无逾矩。
不对,他一个大男人能逾什么矩。
燕九迟怀疑,他从崖上掉下来时,是不是将脑子也摔坏了。
日暮,天光略显昏暗,萧承渊燃起灯台,收拾好后拿出一些瓶瓶罐罐放至案上。
“今日的药还没换。”
燕九迟阖上的眸子静静睁开……
以为用完糜粥,今日便到此为止。
他,有不想换药的冲动。
但,萧承渊已掀开被褥。
看得出来,他的动作很娴熟。
燕九迟不禁问出声:“日日都换药吗?”
“嗯。”
“我昏迷的时候也?”
“当然。”
“……”
“你伤那样重,活下来已实属不易,更需好好照看。”
燕九迟听得感动,“多谢萧大哥。”
他全身上下没有几块完好的地方,宽大的里衣为图方便未系衣带,此刻衣衫半露,露出层层的细布。
萧承渊先处理两只手肘,关节是坠落时与水面冲击造成的损伤,看上去有些肿大。
他神情专注,明灭的烛火映出他高挺的鼻梁,五官稍显凌厉,昏黄之下,为他冷峻的眉眼平添几分温和。
有股奇异的平衡感。
“萧大哥,你是大夫吗?”燕九迟莫名其妙问。
“不是,会一点医术而已。”
“哦,萧大哥是夜里……?!”
未说完的话突然变了调。
一只温热的手按在他腰间,掌心伸进腰下,带来一阵粗粝的触感。
燕九迟抿紧下唇,才克制住极力逃脱的想法。
他腰侧敏感,很是怕痒。
“疼得话,不用忍着。”
“嗯……”嗯?
难道一般不都是,有点疼,忍着点。
萧承渊贴心的放了块布让他含着,被燕九迟吐了出来。
他向来能忍。
萧承渊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仔细拆着一圈圈细布。
腰上的伤最严重,狰狞的伤口还未愈合,换下的布上沾有暗褐的血迹。
他从瓷瓶中倒出细腻的药粉,均匀洒在上面。
燕九迟闻到熟悉的清香药气,两眼一睁,看见金疮药不要钱似的洒了厚厚一层。
这可是止血生肌的金疮药,不是什么普通药粉。
燕九迟看得愣了愣,萧大哥家大业大?果然不是普通人。
还求别是他对家。
他看得都有些心疼,不过萧承渊似乎并不这么想,倒完一瓶又一瓶,即使是已长出新肉的小伤口,他都照上不误。
“萧大哥,会不会有点浪费?”
萧承渊一脸平静,停下的动作继续,“不会,这样好得快,不易留疤。”
燕九迟倒不在意,随口说:“留疤也没什么,说明我英勇善战,不惧困难。”
“嘶……”
伤口一阵刺痛,燕九迟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
“抱歉。”
“……”他怀疑他故意。
腰腹上的伤口还未包扎,露出白皙皮肤,像是常年未经烈日炙烤,但肌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与美感。
燕九迟不方便动弹,萧承渊索性半跪在榻上,手拿细布一圈一圈绕过他腰间。
每次绕后时,他会用掌心抬起那窄瘦腰身,微微向下倾去,绕过一圈,固定好位置,再周而往复。
清新的松香似乎笼住了整个床榻,他每靠近一下,燕九迟就不由屏住呼吸,拧起心神,莫名奇妙紧张起来。
湿热气流凝滞,闷得他额上冒出细密汗珠。
终于换完药时,燕九迟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侧身时无人瞧见的角落,萧承渊轻轻勾了勾唇角。
*
清晨的金乌透过稀疏云层,洒落在林间,斑驳的光影在地面跳动。
晨雾初起,轩窗外一片白蒙蒙的雾气,吸入口鼻的空气微凉,让人不由心旷神怡。
燕九迟整夜好眠,心神舒畅,在心里默默伸了个懒腰。
这样自在安眠的时刻,他很久未体会过了。
身为杀手,四处树敌,即使在无影阁中,都不能完全放心,他这次的遭遇,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侧耳细听,清风拂过,林叶沙沙作响,鸟鸣山幽,唯独没有人的动静。
萧大哥不在?
察觉到这一点后,燕九迟竟然生出几分新奇。
随后又觉大意,不过短短一日时间,他就有些习惯萧大哥的存在?
对他来讲,可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木门“嘎吱”一声被人轻轻推开。
来人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丝丝清凉,甫一抬眸,正与榻上人相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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