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茶舍四处噤了声,沉湎于将凝止流淌的时光中了。
吟声清朗,带着些青涩的痕迹,为那年少情动之故事添了几分应有的生涩,不错,今日惊华堂的“青客”说书先生,一位不过十九的少年,正是说到了黛玉葬花的桥段。
“青客”是其自号,本名符早。这小孩说起书来有种吸引人的坦然,弥补了年龄上与其职业的不违和之意。
“伶仃少女,无定飞花,同为红颜,却不得同怜。”
盖碗茶盖与杯口轻撞,细声彻堂,却无人敢效仿,评解声若水,温润而回音细长,萦满茶舍,这般迂回是说评解书的,斜居于说书台右侧,又有时举盏评寥寥几语,却每每静了全堂。这是邘七。邘七是其化名,本姓“馀”名“一粟”,本因苏东坡《赤壁赋》那句“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想化名“邘蜉蝣”,被茶舍老板嫌不吉利换了。
但这"邘七"非是让茶客听众们记了个"蜉蝣先生"的诨名,的确不易忘记。
“邘七”馀一粟,宽衫配阔裤。浅淡的蓝色衬出修长白润的脖子,与细白的手腕,一动又隐去了如玉的躯体的欣赏权,白色的裤子直到脚脖子,坐着有种民国年间长衫的恍然相似,接着是露出一点的白袜与他并不喜欢的黑色皮鞋。他推了推鼻上的银框眼镜,又恣意地放下茶靠上了藤椅。
说句蜉蝣先生不喜的话,若要形容他的身段,除了修长、白犀,这些千篇了了的词,只有"玲珑"才相配,但只是“如玉”,不是“娇小”,是副精细有致却具柔和线条的面容。
“游丝软系飘春谢……” “青客”符早不敢乱了气息、状态以及阵脚,偷瞄了听众茶客身后不显身形的时钟与不显身影的茶老板,继续拟着黛玉愁绪满溢的柔弱少女情绪。他一直郁闷于"邘七"大爷他只用杯盏提醒的书评,总是悸得他幼小的心灵以及不堪的技艺。却又因这"邗七"大爷在惊华堂“他最大”,连给这大爷发工资的茶老板都向着他,更不说或嗔或娇羞或不自已的那群少女少男茶客了,以及那些专来听评而非书的一波雅土客官,包括四个茶博士、一个扫地、两个沏茶的青年女子与两个一男一女的茶童,都是向着“邘七”大爷的。
不过整个茶舍还是“邘七大爷”、“蜉蝣先生”“邗七”、"馀先生"一气混着叫。
貌朗有才,温和不失内核,是出舍左转行六千米的人民公园相亲角最奢望、但最无望出现的一类货色,茶老板粱凌笑说将这位23岁的适婚大爷抓紧嫁了,符早小孩子家家不解,为什么馀一粟是男子却只嫁不娶。确实只嫁的“邘七”大爷当即让梁老板发了日结麻溜滚,让符早小娃儿闭着朵再滚。
符早是正常人,叫“青客”时是正常人,说书时也是正常人,固正常人闭不上耳朵,符早只好闭了存脸面的心,大喊了石破天惊的三句"馀一粟你不娶,你嫁你这大爷的好弟弟我吧!我能娶!"
那年青客"符早十六,刚满女性结婚年纪的二十岁的适嫁少女,好吧,是适嫁大爷“邘七”,当即开打。却被是几个沏茶、扫地、茶博士、茶童抢了先。
那年符早确实十六,被加起来年龄一百三六的欺了一个钟头有余。
或许那时是玩笑语,但那气血的一涌,却替符早想过了千千万万遍,这个嘴上怎么都埋怨不过来的大爷,“邘七”、“蜉蝣先生"、"馀哥哥"、馀一粟,他“青客”符早喜欢,从十六岁前到十九岁现在,一共喜欢了六年。
表白十一次,被拒十一次。
今日的说书《红楼梦》第二十七回说完了将要告那第十二次。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其间"邘七"已评了四次,是与常差不多的频次,精练干脆,不时押韵对仗,茶客一如既往地叹为观止。符早放松下一点,心又落在了等会儿的告白上,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前十一次……
第一、二、三四次馀一粟不信,因为太频繁了。
第五、六次馀一粟要打,他逃了。
第七次,馀一粟很认真地问了他的真心,得到了欲山望海誓的答案后默了许久,请了工作3年来的第一次假,走的两天看客仅而更多了,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茶老板深挖了几次也不知缘由,只知是因为符早,符早换了四年来的第一次重罚——十天加夜场与白班,没有工资一分钱。符早说不后悔,他喜欢的那个至少有变化了。
第八次,是两天假后回来的拂晓,符早早早地又一次告白,红着眼眶,噙着珠泪。那时符早已比一米七七的馀一粟高了三厘米,比现在自己矮了一厘米,他见馀一粟轻扬起头,话语不轻不重,却像警告。
“你比我高了,早早,但你的年纪数字从来不会比我高,你的前路一定比我高,比这茶舍还高得多,你拘于我一个矮人干什么呢?
早早,你眉眼高低我是知的,你向上能看多远我也是知的,你叫我‘大爷’又自称当我弟弟,无论当你爷还是哥,都不是当你爱人的理!”
第九次,他遗下半句随秋风散的话:“我还算你半个师傅!”
第十次,茶馆停电,烛光幽微,他发觉台前椅上的“邘七”愣了一下,在发颤,情一往而深、难究其由,他抱住了馀一粟,却被推开扇了一掌,灯明灭后又亮时,他半颊绯红,带着哭腔,却正好说到《镜花缘》中一处苦情部分。
实情一露,哽咽说下去,面庞清秀的少年,难抑神伤的人物,倾倒一片听众,从而青客说书《镜花缘》这一段便成了惊华堂的一段佳话,来听这段的人多了,茶老板喊他再重复这段几遍,却没有了这一次的伤情之真。
第十一次……
茶盏重重一敲,于桌面,正好到“青客”的“尔今死去侬收葬,末卜侬身何日丧?”这一句要评的话和上一句接得太快了,馀一粟向来注重节奏和观感,符早立即知道失神被发现了,噤声紧张起来。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馀一粟竟没有评书,而是接着符早的吟了下去,音色温润依旧,却带着怒音,重音在“痴”与“侬”上停地明显,与往日他的风格不同,却末显拙处,一种愤然伤感又无力回天、却坚定依旧的感觉尽显。全场静地不能再静,却在人心、神色中暗流涌动,为什么最后几句让评书地来说书?增强戏剧性的设置?
这两句从馀一粟口中出来又是不一样,音调转换与其间力量,只是振聋发聩。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馀一粟抽出腰侧的素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沿,轻轻拖着的语调,低眸的一瞬,有种少年娇羞的青涩却不施苦大仇深的黛玉本色。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葬花词的小吟,向来是拖着最后几个调的,绵长却不失深邃的音质,只是少女心碎,凄凉哽咽。
“正是一面低吟,一面哽咽,那边哭的自己伤心,却不到这边听的早已痴倒了。”馀一粟加快了一点语速,声音却是下沉着的,压的刚好。
“要知端详,下回分解。”折扇一展,蜉蝣先生眼神令着“青客”起身,两人道谢。
“小徒不才,今日晃神了,让我这说评解书的来替他说了几句,大家劳神了,请便吧,这是‘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一回,再日继续。”馀一粟冷然道,却有催客之意。
整个茶舍了然,惊华堂这主儿,要训人了,叹了几句评解先生之神韵,或主喝茶去,或纷纷归去。
有一人不识眼色,应是故意的。
馀一栗盯着,那个黑衣衫的陌客,怕既不是来听书,也不是来品茗的。那人收起手上拿的报纸,走近正在收杯盏的馀一粟,只一句:
“邘七先生好灵气,今日明耳了。”
蜉蝣先生不等他在再言个什么劲儿,拈起一袋茶,唤了“青客”,转身进了里屋。
黑衣衫轻叹一句,将刚刚拿出的邀请函信封,收了回去,反正此行也不是为了这事,悠然离场。
还未出门,只听茶舍里间一句——
“宁作我?岂其卿!”
泣声阵阵,尘客言痴,黑衣衫明了,顿了顿,抽笔写了张便条,贴在惊华堂门上古锁的右钉子处。
茶香未散,轻敲杯盏。宁作我?岂其卿……
释①:-九个人年龄怎么136的?
-四个茶博士分别是21,23,22,25,三年前那就是18,20,19,22,一个扫地的27,三年前就是24,馀一粟23,三年前就是20,两个茶童都是11岁,三年前就是两个8岁的,加下来三年前的这一波就是136岁,四次方程都不列竖式打草稿的我应该没算错[点赞]
还有就是,我,,,尽量周更?[可怜]我一周只能用半个小时电子产品,这些是手写再拍照识别文字再重修的,有些地方可能不通顺只能先将就了,下周日见[合十]
-2025/2/23周日
改了十三个字
-2025/3/2周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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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章一·飞花无定,茶酒待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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