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迎风站在崖顶,衣裙如水波动,裙身的大团红花刺绣似活了过来,欣然盛放。
她俯瞰崖底,两支骑马的军队从山路的另头驰骋而来,队伍中间是辆马车,马车豪华气派,整支兵马训练有加,整齐划一,颇有踏平这方山路之势。
她的眸光随着马车移动,到军队快要消失视野的时候,她心底响起一个名字,那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她收回目光,朝崖边走了两步,曲脊采下边上生长的一株草药。
“良药苦口,来。”白薇手里一碗汤药,黑色药汁,热气漫着苦涩的味道。
男人咳嗽两声,接过碗,“多谢白薇姑娘了。”
“不客气。”
白薇做不来清闲人。
她教他们辩药草,识字,凡自己会的,一一给大家普及,她还撰写医书,字迹娟秀和她人一样漂亮。
男人们也不游手好闲,他们制作工具,林子狩猎,今天打几只野兔,明天逮几只山鸡,大伙分而食之,个个欢颜。
他们在战火里破碎,又因她明媚。
一众笑颜下,谁也没注意墙角阴影处里的一只黑蜘蛛,它张着长足,似个阴暗的潜伏者,一点点织出网,准备缚住最钟意的猎物。
………
白衣男子一点点抽出长剑,一颗眼泪砸在剑身上,泪光融于寒光,是无息的破碎。
剑已出鞘,冷光乍现,似割开风中流动的一脉气息,一排血珠飞溅,绝望凄厉。
画面急转,一行仙鹤齐鸣,一分为二翱翔,羽翼划空,男子白衣化衮服,琼林玉树之姿,君临天下之势,群臣俯首。
白薇闭了闭双眼,掩去眸中景,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救了那位白衣男子,她的眼中便多了番旁人难以窥探的景象,一发不可收拾。
眼中主人公究竟是命坠九幽还是龙飞在天?她尚不得知。
白薇仰望竹林,凌乱的青枝摇晃。风中一片竹叶飞扬,擦着她的眼尾飘下,在素净的脸上多了丝细发般的血痕。
眼角处一只黑蜘蛛在竹秆上爬行,她以手为刃,隔空一划,那蜘蛛和竹子齐齐拦腰截断。竹子清脆断裂,细叶簌落。
像白薇这样的身手隔空施展内力是件轻松的事,此刻她却顿觉疲乏。
身体不对劲。
她低头自己的手掌,掌心呈诡异的乌黑,原本正常的唇也变了色。
她备受打击,靠着竹子稳住身形。
她中毒了。
有人对她下了毒。
青叶潇潇,杀意如锅中开水沸腾。
四名杀手从天而降,围住白薇。
四人皆半掩面,利刃未出鞘。
“白薇姑娘,赵大人有请。”乱神虽用了一个请字,但蕴含威压,不容拒绝。
白薇不再靠竹子借力,直起身子,目光在他身上一扫,“我不认识你们口中的赵大人。”
“去了自然就认识了。赵大人特意让我们带话,白薇姑娘若拒绝他的邀请,也就等于拒绝那些人活下去的权利。白薇姑娘是赵大人看中的猎物,服从,将有一线生机,反抗,麻烦则无穷无尽。”
这是绝对的威胁。
她活得低调,好像没招谁惹谁,麻烦却自动找上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心不惧,但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他们,却是无辜的,不该因她受到牵连。
数数日子,大伙竟在一起过了这么久了,久到他们成了她的软肋。
“带路吧。”白薇口吻清冽。
白薇在郊外的一处荒宅见到赵高。
他身后的两旁各站一名相同装扮的杀手。
此时,他坐得端正,左手搭于扶手,黑红小蜘蛛在他指间溜达。
人已送到,四位杀手径自走向赵高,自觉候在他身后。
从白薇来到赵高面前,他始终微垂双眼,如毒蛇隐于幽洞,捕捉不到一点痕迹。
偶尔一霎的对视,那双眼若黑夜里的大海,神秘又危险。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无论实力或心思都深不可测。
她必须小心应付。
“猜猜看,你中的是什么毒?”赵高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只三足酒杯,里面盛着红色液体。
他晃动着手里的爵,红色液体跟着流动倾斜。
白薇摇头。
“再猜猜看,是何人动的手脚?”
这还用猜?
换作他人,这个问题滚出喉咙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多少能告诉对方一些线索。
但这个赵高,他太过深沉镇定,也善于伪装,即使他做尽坏事,你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是我之意,真正动手的却是他们。你所护的那些人俱是贪生怕死之辈,为了活命,他们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聪明,你的食物,茶水,甚至碰过的东西无一不见毒药。”赵高冷笑,言语间是对人心的鄙夷,“你的善念在他们的生死抉择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她乌黑的唇微微发抖,身子软下去,心间犹如突遭巨锤,留下空洞难填。
那双绝美的双眸,浸满忧伤和失望。
赵高很满意她的表现。
“你找我,是为何事?”她没了力气,眼神凝滞。
赵高走到她身边,俯身对她低语道:“不知怎的,我脑海有一丝意识告诉我,你的这双眼睛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很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秘密?”
她平静道:“始皇长生,帝国永固。”
赵高微敛目,有一刹的失控。
“你中的毒叫雪残烟,七日一发作,一次比一次猛烈,最后,化为一具枯骨。这次,是个小小的警示。”
他往前迈几步,拉开二人距离,拿出一支血蔷薇,花刺刺破了他的指尖,滴进瓷瓶里,再将瓷瓶往后一丢,准确无误丢到白薇的手里。
回首道:“这是第一次的解药。”
挥了下手,六剑奴走到他身边。
“俘虏一颗男人心,美貌身体脑子缺一不可,接下来,我会把你献给一个人,在他身边,你知道该怎么做。”
赵高背着双手,手里血蔷薇被他指尖一点,转瞬枯萎。
这将是她不服指令的下场。
白薇跪倒,磕首,“是。”
抬首,唇色恢复正常。
瓷瓶早被她碎成了末。
从她杀死竹林蜘蛛的那刻,她已经开始演戏。
屋里的人给她下毒,她一眼看出端倪,她懂他们的苦衷,毕竟谁不害怕死亡呢?
故,她完美配合他们,佯装中毒,再引出背后之人。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她不仅保住大伙的性命,还令赵高信她真的中了毒。
让他误认为,她的小命掌握在他手里。
至于他方才问她眼中藏了什么秘密,她有意说出那八个字。
一个好的臣子,自然盼着自己的君王,江山长长久久。
赵高却一反常态,不去向嬴政禀报这天大的好消息,反而另作安排,将她送人。
她的任务对象,该是直接影响帝国存亡之人。
嬴政扶苏还是谁?
她冷静分析,嬴政不太可能,他爱帝国,不爱美人,走肾不走心。
扶苏身为他的嫡长子,宅心仁厚,按理说会成为合格的继承者,再加上尚未成亲,她定会被安排在他身边。
然后,去挑拨离间,让父子之间产生间隙。
无论哪种猜想,这都说明,赵高对自己的君王不忠,对帝国存有二心。
细思极恐。
赵高五指攥紧血蔷薇花,枯花成渣,从指缝落下。
他仰头看了眼天色,“该出发了,白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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