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重天
宫殿巍峨耸立,仿佛是天地间最为璀璨的明珠,散发着无尽的光辉与神秘。
宫殿的轮廓在云雾间时隐时现,如一副流动的水墨画。
屋顶上雕刻各种祥瑞之兽,或腾云驾雾,或展翅翱翔,惟妙惟肖,似随时会跃入云霄。
宫殿四周,云雾缭绕,如一条玉带,拨开仙雾,又现奇花异草,灵宠瑞兽。
殿门大开,一只梅花鹿好奇地往里面探了探脑袋。
这宫殿存在了数百年,殿门却还是第一次打开。
它想瞧瞧这宫殿的主人是何等风采。
殿内以黑色为主调,彰显庄重威严。
殿中央,坐着一个男人。他未束发,服饰简约,通身白衣,布料上绣有浅银色的龙纹。
一双眼睛较为细长,眉毛压得很低,有股深思熟虑的成熟气质,鼻子高挺,嘴唇稍薄,整个五官组合一起,有种威严、残酷、深沉、坚定的王者气势。
他面前,摆着一桌的胳膊、身体、腿和脑袋。
当然,皆为泥塑。
越来越多的小兽们聚在殿门口,却畏惧此人气场,不敢多靠近点。
男人视而不见,专心为桌上的一颗脑袋上色。
偶尔抬个眸,看看泥佣捧起的镜子。
镜子里观三山五岳,九州四海。
但他看的不是此刻的人间境况,而是八百年前的大秦。
海月小筑临山而建,三面环水,长百米的栈桥,从海岸探入沧海深处。
栈桥尽头,门楣之上,一块古朴的匾额横悬,镌刻均匀齐整、圆转流畅的小篆,往里,建筑斗拱交错,廊腰缦回,大气磅礴。
这里,既能赏海天一色的美景,又可食闻名天下的美味。
扶苏凭栏而立,面朝沧海。
他头上发带飞舞,身上的披风也被海风吹得鼓起。
“阴嫚,画工又进步了。”他赞誉,纤长的手指捏着纸张的两角,垂下眼帘凝视画中人。
青色衣裙的阴嫚睡在栏杆上的那头,一捧展开的竹简盖着她的脸上,把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那,我所绘的女子与哥哥脑海之人有几分相似啊?”声音从竹简底下传出。
阴嫚不端淑女之姿,扶苏不但不与她长篇大论的去理论,身为女子得如何如何,反而,有些欣赏。
她身上的肆意与洒脱,是自己和他人都不曾具备的。
对于他而言,阴嫚是最绚丽的云彩,是大秦最美好的存在。
“三分。”扶苏道。
“啊?”阴嫚一下拿掉脸上之物,惊坐起。
十五岁的少女,美貌绝伦,墨发两侧垂下青色流苏,静默如玉,灵动若风。
竟只有三分像么?
她笔下的这位女子,任哪个一瞧都称为天人,扶苏却告诉她,她仅绘其三分美貌。
那是多么牛逼哄哄且不上像的存在。
阴嫚视线探向扶苏,他温温凉凉的眸里微露喜色。
这叫她忽记起她宫里养的小猫,小猫平时乖巧伶俐,一到春季,便没了踪迹。
后来,她想了想,这是思春的表现。
眼前自家哥哥的模样,可不就是那只思春的小猫么?
她看破不说破。
美人救英雄,一箭钟情,她脑补一些片段,痴痴笑出声。
她的幻想很快破灭。
侍卫来禀报,他们从水里捞起一个人,那人眉目有点像公子画中之人。
扶苏自然是要见的。
当那人水淋淋被带到扶苏跟前时,兄妹俩人都麻了。
扶苏:为什么她有喉结?
阴嫚:为什么她没长胸?
“……”
去掉草字头的白微,变身成男人的白微,呆愣愣地看着扶苏。
那眼,别有深意。
似跨越几百年,涉过山川湖海,终于再见故人。
扶苏被他盯得些许不自在,咳了下,打破这莫名的氛围。
白微收起眸光,案上的画中人给了他灵感,现场编出一个事故来:“公子要见的可是我姐姐?”
“是的,她于我有救命之恩,请问她在何处?”扶苏问。
白微面部悲痛起来,“我姐姐在一个月前离开人世了。”
“什么?”扶苏不敢相信自己所听。
“我和姐姐在深山长大,不闻世事,不料姐姐一个月前突然被人杀害,含恨九泉,我曾在她墓前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替她报仇雪恨。可这月里,我苦寻却毫无线索,身为她唯一的亲人,是我无能了。”白微流出悲痛的眼泪。
赵高,不,准确来说,是赵高脑海里墨空吟的一缕意识。
墨空吟身体沉眠,但那如镜片般薄弱的意识四处涣散,成不了气候,只能依附他人身上。
就是这不起眼的意识利用了那和尚的执念,将白矖带回数百年前。
回到过去的神是没有任何法力的。
也是这一趟,白矖弄明了一件事。
这执念之人,不是外人,是她第三个分魂。
身魂合体,两股意识混沌不清。
正是赵高的一声白矖,唤醒了她。
自此,神魂分明。
扶苏这件事,白矖将主动权交给白微。
他恢复成男身,按照赵高的意思接近扶苏。
他之所以编个姐姐去世的荒谬理由,第一点,扶苏会看在白矖救他一命的份上,将他安排在身边。
第二,他趁这场虚构死亡的谎言里,将所有线索暗指向赵高,引领扶苏一点点看清赵高的野心。
扶苏一声叹惋,“人死不能复生。”
“你叫什么名字?有何栖身之所?若无,你可愿留下?”也算报答她的恩情了吧!
“多谢公子收留,白微愿意留下来侍奉公子。”
非常非常愿意。
阴嫚扼腕长叹,她哥那颗刚萌发爱意的心哟,就这样血淋淋碎了。
天妒红颜,天妒红颜呐!
两三天的功夫,白微与扶苏阴嫚混熟了。
这天夜里,扶苏在房间里挑灯夜读。
白微翻进他的房间,坐在他对面。
扶苏对他全程睁只眼闭只眼。
他自己也解释不清,身边围绕这么多人,为何偏对初识的他与众不同。
爱屋及乌?
“我有个故事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公子可有兴趣?”
“哦?”扶苏目光从竹简转移,与他视线对撞。
“说来听听。”
白微竖起两个大拇指,“左边这个为小混混,右边代表少年郎。”
烛光映照两人脸庞,白微开始讲起了故事:“小混混身处的世界从来和别人不同,别人的世界有男女老少,鸟语花香,但他的世界里仅有位少年郎。”
他弯了弯右手拇指。
“还是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那种。”
扶苏合上竹简,认真倾听。
“小混混被婴儿的哭声惊醒,彼时,他万分烦躁,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那婴儿也很争气,从此极少哭闹,他心满意足睡去,昏昏噩噩,不知过去几年,久到他听见婴儿的念书声,原来,自己这么一睡他竟长大了。”
“少年郎的嗓音真好听,文化更不错,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叫人折服。小混混终于认真关注这位少年郎。”
“他常常幻想少年郎的容貌,他声音这么好听,那长得也一定很好看。无聊的日子里小混混有了盼头,他求神拜佛,想见少年郎一面,一面就好。”
“神佛从不理他的心愿,他想见少年郎的心却有增无减。”
“命运有时相当残酷,在你即将拥有的时候失去。小混混如愿见到那少年郎,却是他永远闭目的那刻,少年郎自刎了。”
“他自刎的一刻,小混混方才明白,原来,他是他眉宇间的一枚印记,合于他出生之时,分于他死亡之际。”
“小混混做出一个可怕的决定,他要救他。人一旦有了执念,就会变得可怕起来,他服用大量药物,着魔似的修炼,成妖化鬼成神,面容变化数次,变得他再也认不出自己。他不在乎,他心里只有挽回那场悲剧的念头,一次一次的失败,又一次比一次坚定,如此,执着了八百年。”
“后来,一位老人告诉小混混,有位神女可以帮助他,他信了。他想法设法引出神女,利用她的神力,这回,他心愿达成。”
与他照面的那瞬,八百年仅是个数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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